第七十一章
顧朝夕全力備戰的同時,逃得性命的昭文、昭武先是迴轉青彌寺,派精銳游靈十組監視敵人舉動,然後帶領守在寺外的數千陰靈棄首外寺,關閉主通道石閘,又升起石盤升降台,以定風球封死陰風甬道,再令陰靈精兵扼守通道。這才直奔地宮,去找伏戕。兩將商議,敵人強橫,連實力僅次於大尊的副帥都遭難,看來,只能是請浮屠大尊提前出關,主持大局了。而此事,只有缺少伏戕不行。因為他握有禁宮的鑰匙。
伏戕此時已得到戰報,命火大陣破,副帥馮承業戰死。接到這一消息的瞬間,伏戕心中湧起的最強烈感覺不是快感,而是茫然。這馮承業也算是它伏戕欲除之而後快的仇敵。而且馮承業是唯一一個不曾登浮屠大尊聚魂幡的此地陰靈,便是沖此,也足以讓伏戕嫉妒的發狂。
「就這麼煙消雲散了?本以為會相鬥萬年,本以為本參軍能在未來某日讓你跪伏腳下以揚眉吐氣……」伏戕呆立在那裡,眼中陰光明明滅滅、閃爍不定,猛的,它一腳踹向身旁的一根米粗石柱,咔嚓!直接將其蹬斷。又揮手將斷裂砸下的石柱砍成了十七八段。
地宮修築的相當堅固,並未因一柱傾倒而坍塌,但灰塵簌簌而落卻是免不了的,伏戕站在下面,也不再象往昔那般自潔,喘著粗氣,滿面猙獰,厲聲咆哮道:「沒有本參軍允許,誰讓你如此殞滅的?」
誰讓你如此殞滅、誰讓你如此……空曠的通道、空曠的大廳、空曠的殿堂,回蕩著伏戕的聲音,如同狼嚎。
趕來的昭文和昭武聽到這嚎叫,對望了一眼,它倆並不完全明白伏戕心中的糾結,但是『兔死狐悲』這一條總是跑不了的。尤其對它倆來說,手下大將盡沒,心中如何能不悲凄。
「參軍,請出王爺主持大局吧。」昭文拱手向伏戕行一禮。此刻它也顧不得跟伏戕鬧彆扭了,己方大大虧輸,再如此下去,己方恐怕要被人連根拔起了。
伏戕沒好氣的道:「請王爺?說的輕巧,鑰匙給你,你去請好了!」
昭文不吱聲,浮屠大尊有下床火,這是人盡皆知的。他的一個妃子就是因為擾了他練功而被掌斃。昭文心道:「請王爺的,自然是你這個弄臣。」
昭武就比較心直口快了,眼睛一瞪,「鑰匙拿來,你不去我去。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惡道一步步毀了元帥的基業。」
正在這時,只聽得悠揚的鐘聲傳來,當!當!……連響八下,三人知曉,這是浮屠大尊出關了,急忙收拾收拾往中央大殿趕去。
地宮中央大殿,長方形,坐北朝南,殿內有三十六根人抱石柱,殿頂四列二十四架琉璃盞吊燈,燃的是地肺虛焰,這虛焰是由燈芯般的一小塊地肺火石產生的,有光而無熱,日夜不熄,整座大殿因之光亮通明、讓人絲毫感覺不出來此間是近百米深的地下世界。
殿內正中有兩米高台,周圍六根瀝粉金漆蟠龍柱,台前有寶鼎、香爐,台後有珊瑚的屏風,正中一把玉石(PS:並不是純粹的玉)盤龍椅,這椅連同椅下石台,都是剛從地下升上來的。椅中盤坐一人,身著紫色金絲袞袍,胸前綉四爪金龍,頭戴寶冠,冠上正中有一顆碩大夜明珠。此人國字臉、一字眉、鳳眼、大耳,鼻直口闊,面如冠玉,三綹短鬚根根透肉,看上去極有富貴氣。最奇特的是,額頭正中有一顆硃砂痣,如同古時宮中舞女故意點上去的胭紅一般,極其顯眼。
「叩拜大尊!」
「參見王爺!」
「拜見元帥!」
雖然典中台前僅有三人,對台上之人稱呼卻有三種。稱大尊的是伏戕,叫王爺的是昭文,喊元帥的是昭武。
浮屠大尊從表面看起來同常人毫無不同,只是那雙眼睛開闔之間精芒四射,如同有走電在內流竄,此刻若是顧朝夕在,便能分辨的出,這是功法尚未精純完滿所致。
淡淡的掃視了三人一眼,「又五百年了,你們幾個實力仍是如此不濟。」浮屠大尊聲如金鐵交鳴,硬朗、有磁音,且帶著極強的穿透力。
伏戕躬身答道:「大尊文成武德,天縱之才,修為日進千里。我等嘆服。」
昭文說了句:「卑職魯鈍。」
昭武則是:「標下蠢笨。」
浮屠大尊哼了一聲,過了半晌,才又道:「承業也敗了,山下是何人?」
伏戕回道:「啟稟大尊,是一惡道,連姓名都不敢通。」
浮屠大尊眉毛一蹙,道:「此等偷雞摸狗之輩,也能讓你等敗的如此之慘?」
「屬下惶恐,請大尊責罰。」伏戕三人一齊跪地叩首。
「罷了,都起來吧!」浮屠大尊一臉嫌惡的揮了揮衣袖。心道:「一群廢物,養你們何用?」
昭武、昭文站起身了。伏戕卻還跪著:「大尊,自您閉關之後,屬下謹遵聖明,足不出山,與人無擾,奈何總有衛道士上門。今次,便是一惡道仗著術法強橫,布陣、暗算、封印,卑劣伎倆層出不窮,請大尊明鑒。」
浮屠大尊聞言臉色稍霽,言道:「好一個衛道士……」
台下三人都知道這浮屠大尊說的是反話,以它們對浮屠大尊的了解,此時浮屠大尊恐怕已是恨極。
「子岳,你起來吧。」浮屠大尊沖伏戕揮了下手,一股柔風暗至,將伏戕一下子託了起來。「與本尊說說,這些年來,天下如何了……」
「謹遵聖諭!」這伏戕早有準備。青彌寺雖是行的閉關鎖國的策略,卻也不是乾脆不問外事,每隔一段十多年,它們都會派遣一支隊伍出山,收羅一些物資,順便打探情報,因此伏戕對外界的大致情形倒也清楚。
「元帥,山下還有部曲被困陣中……」昭武將軍見伏戕拉開了架勢準備細述五百年之過往,出列提醒。昭文將軍拉它,卻是沒拉住。
浮屠大尊看向昭文將軍,緩聲道:「青山,你生前追隨本尊征戰十五載,鞍前馬後、出生入死、也算是勞苦功高。可有心愿未了?」
昭武將軍不知浮屠大尊怎麼突然問這事。它想了想,還是據實答道:「元帥,末將別無他求,只想助元帥除了那山下惡道之後,回鄉一探。千載之後,也不知成了什麼模樣。」
浮屠大尊點點頭,「你之故鄉離本尊開府之地相隔六百里,硯藍山清溪村,本尊定會代你一探。」說罷,額上紅痣突射血光一道,昭武將軍被射中后,霎時化作一點亮芒被浮屠大尊收了去。日光菩薩的皮囊自行消散,只聲一身精緻甲胄砰聲落地,陣的昭文將軍和伏戕心寒膽顫。
「子岳,你繼續。」
「是。」伏戕戰戰兢兢的又開始了敘述。心中卻是掀起了滔天巨浪。「這老傢伙,這五百年來似乎又修的清醒了,凶厲卻更勝往昔……」
五百年的事,便是只是概述,也不是三言兩語所能講完的,更何況近三百年來,人類社會發生了大的巨變,因此等到伏戕講述完過往,已是一個多小時之後。
浮屠大尊單手支著頭,另一手的手指敲打著玉石的扶手,伏戕和昭文將軍靜立在台前,如同木胎泥塑般,連個動作都未曾有。
過了足足有五分鐘,浮屠大尊鳳眼一撩,言道:「本尊想清楚了。共赴仙道,終究只是個夢想。修行無望者,苦熬無果者,就散了吧!」說著,浮屠大尊右手微微一震,一面三角形的青色小幡出現在手中;一搖,伏戕身上有道黑光飛出,直沒青色小幡。再看此幡,多了一圈黑色的角牙狀幡穗。再搖,無數星光飛散而出,閃得幾閃,消散不見。那是聚魂幡中拘禁的一魂兩魄,現下已經全被釋放。
「大尊,莫非大尊要棄我等而去。大尊!小人願肝腦塗地、誓死追隨啊!大尊!」伏戕當下哭拜於地,語聲悲愴哽咽,奈何它身小枯瘦,聲音又尖銳刺耳,還穿了一身黑袍,跪在那裡,倒如同一隻被打傷了的烏鴉在聒噪。
「王爺,卑職身為王爺家臣,願為馬前卒。」昭文將軍也跪了下去。
浮屠大尊不置可否,起身離座,當下向外行去,伏戕和昭文將軍趕緊爬起身,緊隨其後。
「參見大尊!」一路行來,守衛在各處的陰靈皆向浮屠大尊躬身行禮。然而參拜聲很快便被驚慌失措的喊叫取代,浮屠大尊額上紅痣放出的血色光芒如同鐳射,掃視之下,陰靈盡數被其吞噬。轉眼之間,地宮中已再無陰靈。
「眾將士將與本尊同存。」站在地宮大門口的浮屠大尊深深吸了一口氣,身上有一層金青色的光芒閃過,眸中的閃電利芒出現的頻率明顯低了數分。
浮屠大尊看了看兵舍甬道上被封禁的骨灰罈,眉頭略微一蹙,徑直向前而去,又是行一路、吞噬一路,等到了地表,偌大的青彌寺除了那些被顧朝夕封禁的陰靈和陰屍,已盡數被抹殺。
「哈!」如同是牛在反嚼,浮屠大尊猛的從嘴裡吐出一團熾白色的光,一抬手,直接射入了昭文將軍的額頭,昭文將軍瞬間只覺得腦袋裡侵入了一萬個哭嚎的靈魂,然後哭嚎聲突的一止,之後便覺自己感應力大幅度的上升,三魂七魄不斷凝聚,最後匯成一團青色的火焰。如果昭文將軍能哭,此刻一定已經是淚流滿面了,無數將士的靈智之光成全了它,這一刻,它終於點燃了陰靈之火,成就了不死不滅印,便是日光下,也無所畏懼,再不用倚仗金身法相了。
「等我滅了山下那道士,你就以他身體為軀,尋一法器,修鍊著《不動靈法訣》吧。」浮屠大尊說著指尖彈射出一道青光,沒入昭文將軍額頭,昭文將軍馬上感應到腦海中多了一套修鍊法門。「叩謝王爺,卑職定粉身碎骨以報再造之恩。」
浮屠大尊一擺手,有柔風托起了跪拜的昭文將軍。手一吸一抓,便奪了昭文將軍的法相金身,咣當!一套精緻甲胄落地,顯出昭文額頭燃著青色火焰、周身閃爍著青色光霧的靈身。那光彩模樣,竟與副帥馮承業有幾分相似。
浮屠大尊一抬手,兩道光芒飛閃,分別沒入月光菩薩和藥師佛泥塑中,正是他最初借到的法相金身以及昭文將軍的。轟隆隆!三泥塑在浮屠大尊一掃之下炸成齏粉。「從今往後,再不受任何掣肘。」
伏戕躬身賀道:「大尊文成武德、壽與天齊。」
浮屠大尊看了一眼伏戕,「子岳,本尊賞賜孝先,你可有不滿?」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屬下沒有半分不滿。」
「雷霆雨露……哈哈哈」浮屠大尊放聲大笑,「今次出關,本尊已悟大道。此番事了,你二人便隨本尊看看這花花江山。」
「謹遵聖諭!」伏戕和昭文兩人異口同聲,心中暗鬆一口氣:「總算是過得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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