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劫數(三)
紀咼從懷中取出的這件新的法寶,是他兩年前剛剛煉製好的,名叫「流光戳」,只要鎖定了目標,便能自動追蹤對方,並且專門放出霞光刺眼。只要血肉之軀的人或妖獸眼睛看到了,便會在一段時間內喪失目力,並且相關的經脈受損,法力也受到巨大影響,起碼折損一半。但是這法寶施展起來的速度比較慢,而且要消耗的法力也不少,故此他一般不會在單打獨鬥之時用出來跟人鬥法。
他煉製此寶的目的,是用於集體鬥法之時,有道友掩護,充分準備好后突然祭出,才能奏效。不然的話,這邊法寶還沒注入完法力,人家就已經將法器法寶打來,或是人跑掉了,再祭出就來不及了。另外,他也不想要過早暴露自己這個小小的殺手鐧,故此剛才圍攻火翼龍的時候,並沒使出來。
此刻,雙方陷入消耗性的對抗,時間相對充裕,他又先發現了對方的行跡,用這個「流光戳」暗算對方,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紀咼運轉法力注入,讓這法寶上的光華越來越明亮,他還有意驅使那些幻化的紅人特意離剛才發現對手的地方稍微遠一點,以免嚇到了對方,又轉移了形跡。
雲隨緣在隱藏形跡的同時,也在努力思索,如何將對方引入陣法中的厲害禁制里。
他想起這個追來的修士,似乎是彤雲山的人。這些人為了寶物或是珍稀的靈草靈藥,往往會不惜身命冒險。如此貪心之人,就用相應的東西引誘一下他吧。
他把手在懷裡一摸,將那塊由獸冢谷里得到的紫蜈蚣晶體取出,正在轉動念頭,看怎麼才能把紀咼引誘進來。忽然感到左面靈力波動大盛,原來是那個法寶幻化出來的紅人真身,終於在亂撞亂竄之下,撲到這裡來了!
那紅人一逼近他,他便立即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知道這法寶上帶有邪氣,絕不能讓它傷到筋骨血肉,否則必然後患無窮。急切間他只有挪動身形閃避,但還是慢了一點,碰的一聲,那紅人的一隻利刃所化的手臂一下割到了他的腹部,還好有內甲擋住,才沒把他整個人剖開來。
他被這一劃一割,手裡的晶體便拿不穩當,碰的一下,掉出了手掌。
那紅人一旦找到了目標,立即便纏住不放,身子一縱又出現在他後面,兩手狠狠向他頸部和腰部划來。
眼看這一擊便要了他的命,忽然旁邊一個紫色衣袍的人閃身而出,用身體直接擋住了這一下攻擊。
那兩條利刃般的臂膀,立即在這閃出來的紫色衣袍之人身上留下兩條深深的創口,從肩頭一直劃到了腹部,起碼也有五寸深入。奇怪的是這人根本就好像沒感覺一樣,把手裡的一把長劍一抖,一股凌厲的寒氣化成一條冰蟒,纏住了這紅人。
雲隨緣趁著這個紫色衣袍的人衝出為他擋了這一殺著的空檔,終於又將陣旗一晃,想要把身形再次隱秘起來。
就在他的身形隱匿了大半的時候,忽然周圍一片五彩繽紛的霞光亮起,絢麗燦爛之極,讓人一看之下,便恍恍惚惚,心神迷醉。雲隨緣一下沒提防,雙目被這片霞光所吸引,注視了兩眼,聽到身邊的小火翼龍不安地鳴叫,立即察覺不妥!
他連忙將眼睛閉上,但只見眼前一片黑暗,壞了,著了人家的道兒!
幾乎在這同時,他心中想起了萬老頭告誡過他的話,修鍊這心法,重要的便是摒除雜念與外界色相聲音的引誘,時時刻刻做到心境隨時清明,哪怕在夢中也要能自主,才能不被外邪所侵。他以前只是字面了解這一訓誡,現在終於切身體會到,可是已經晚了一點。
還好他修鍊驅物之術也有些時日,火候不算太淺,雖敗不亂,依然把陣旗的變式完成,身形終於又再次從紀咼的視線中消失。
那紀咼法寶所化的紅人,身上紅光閃耀,頭上肩上的尖角同時變大,雙手一劃一拉,便將那條冰蟒切割成了七八塊,散落在空中。但那紫袍之人已經閃入了陣中,把身形藏匿起來,讓它有力無處使,只有再次亂闖亂撞。
紀咼剛才把「流光戳」祭出,剛好配合那紅人夾擊雲隨緣,眼看就要得手,卻不料那紫袍之人忽然殺出,將雲隨緣救下,那流光戳也不知道有沒將敵人的雙目傷了。他心中正在驚疑,哪裡來的這一個紫袍之人,身上被自己的法寶割了兩處深深傷口,竟然若無其事還能化出冰蟒糾纏。後來他轉念一想,這八成是個傀儡人,不過身上的靈力似乎又有仙根後期的水平,比他追擊的這個敵人修為還高,這就讓他十分困惑了。要知道,想煉製出比自己修為更高的傀儡人,在材料和煉器方面十分講究,還需要強大的精魂配合才能成就。要捕捉到比自己強大兩三個檔次的修士或妖獸的精魂,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如果有這本事,被抓的一方那也不叫比自己強大了。
他正在思索,忽然發現陽光映照之下,剛才敵人出沒的地方,有一片晶瑩的光亮在閃動。
開始他還以為是敵人陣法的幻術想要迷惑他,但隨後在他的法力探測之下,便發現那是一大塊晶體,上面的靈氣,不,是妖氣十分濃厚!這種妖氣,只有八百年以上的妖獸或妖蟲才會帶著,是絕對不能靠幻術來維持仿冒出來的。
他想起剛才敵人被自己的法寶偷襲之時,似乎從身上掉了一件東西出來,當時他急著要擊殺對方,沒有留意,看來便是這一件東西了。
紀咼是接近結丹中期的修士,已經活了一百七十年,參加過許多修士坊市的交易,和各門各派的鎮派法寶開光大典,對煉器之道也頗有研究。以他的閱歷,一眼就看出那晶體是極其稀罕的妖蟲內晶——如果拿回去配合煉化,自己的法寶簡直可以升高兩個檔次,超過結丹後期的水準了!
他心中大喜,立即放出一件長索法器,想要把那晶體遙遙收回來。
眼看他放出的長索便要將那晶體捲起來,忽然那紫袍之人又從陣中一角閃出,一劍砍下,那長索頓時斷為兩截,靈性全失,掉落在地上。
紀咼心中又是一驚——自己的這件法器,乃是頂級的法器,是自己結丹之前用得十分順手之物,仙根體程度修士的法器絕不可能毀壞它。除非是結丹修士的法寶,才能一下將其擊破,這疑似傀儡之人的紫袍怪客,難道是結丹修士?
但如果真是結丹修士,又怎麼會一直旁觀自己和人鬥法而不出手夾擊?
他百思不得其解,眼睛盯住那晶體,心痒痒得十分難受,便把手指一指,那法寶化成的紅人便有七八個化身,夾帶著真身向那紫袍之人撲去。
只見一聲金鐵交鳴之聲,那紅人的雙手利刃砍在那紫色衣袍修士的劍上,雙方各自退了一步,不過那紅人只退了不足三尺,那紫袍人則退了一丈之多,顯然實力不如紀咼的法寶。紀咼看得清楚,自己法寶上侵蝕修士血脈的紅光,衝擊到這紫袍人身上的時候,那人身上一股紫色的氣體衝出把紅光擋了下來,十分妖異,根本不像正常的人類。
他心中更為奇怪:難道是這被自己追擊的修士,請來了有結丹水平的妖修合力伏擊自己?但那人身上,確實也只有仙根體後期的氣息,如果是結丹修士,何必一直遮遮掩掩,況且剛才接觸之時,這人被自己的法寶震退,實力肯定是不如自己的。
他眼看著陣勢中藍光閃動,那晶體便要被對方的陣法幻術所遮掩,再也按捺不住,便飛身掠出,向著那晶體衝去,心想只要把這寶貝取走,那被自己打傷的修士殺不殺也無所謂了。以他剛才觀察對方這陣法的一段時間來看,也不過是障眼法加上一片寒氣侵蝕,威脅並不大,自己一拿到東西就突圍而出,應該不難。
雲隨緣雙眼不能看到東西,感覺法力也大大折損,就好像自己修鍊驅物術之前差不多。他知道這是生死關頭,越慌就死得越快,便乾脆原地坐下,直接運用萬老頭的心法,進入一片心光的澄清透明境界之中。
萬老頭的心法,講究的是世界萬物無有高下,只要因緣條件配合,便能發揮神奇的功效。就像水中隱含著出火的因緣,耳根也蘊含著能看東西的能力,修到第五層的時候,六根便可互用互通。眼睛能聞到香味,耳朵能看到東西。他現在練到了第四層,也有用其他五官代替眼睛的一點能力。故此在一片心光映照之下,他重新又能察覺到周圍的景物,發現紀咼的身形正急速向自己剛才掉落了晶體的地方急掠而來。
雲隨緣心中冷笑一聲道:「貪心不足蛇吞象,這次輪到你的劫難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