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劫數(四)

第四十七章 劫數(四)

紀咼的身形接近那裡還有差不多一丈的時候,便覺得四面八方的雪花飛舞的環境開始變化,由原來的一片的純白,成了一個充滿瘴氣、陰暗寒冷的世界。

這是因為此刻發動大陣的高級傀儡人吳奎,精魂正是那條妖蟲蜈蚣。這陣法的變化跟主持陣法的人心境和身上的五行屬性息息相關,便變幻出類似的幻象來。

「獸冢谷?!」紀咼大吃一驚道:「這裡怎麼會成了獸冢谷的樣子?」

他以前也跟隨過幾個大派的高手進去獸冢谷探秘,故此認得這種特有的環境。當然,他並不是真正認為自己到了獸冢谷,而是看到這個幻象居然是最難進入的地方,那主持陣法的難道是谷中來的人?

他知道獸冢谷歷來是眾修士談起就色變的禁地之一,裡面如果真有人,那不是修為驚人的大羅金仙,有馴服妖獸、妖蟲的特殊神通,就一定是能和妖獸妖蟲同類的妖修了。

總而言之,在這禁地中存在的,都不是等閑之物。

想到此處,他當機立斷,顧不得再打寶物的主意,決定突圍出去再說。

紀咼手中法訣一變,那「傷魂血」化成的紅人又有了變化,成了一隻碩大的眼睛狀的東西,從「眼球」中射出一道極粗的紅光,便向著陣法的一端衝擊而去。

就在這時,陣中忽然一聲霹靂巨響,一道藍光從旁劈出,直打在那碩大眼睛之上。那眼睛當場潰散開來,又變回了「傷魂血」原來的樣子,而且靈氣大大減弱了。

「余丘郁的寒雷劍?!」紀咼又是大吃一驚,他認得這正是巨車堂在前一段突襲靈葉宗外堂時候陣亡的那個結丹修士的法寶。據說當時余丘郁是被兩名結丹修士擊傷逃命的時候,突然殺出一個仙根體的小輩,用類似陳子傑的惑魂鈴的法術讓余丘郁失去抵抗的意識,然後一舉將他擊殺的。

當初他還應陳子傑的邀請,一起參與過搜捕此人的行動。

難道今天自己追趕的這個修士,就是那個傳說中身份神秘的小散修?

他對自己的法寶被寒雷劍這一重擊大大折損了靈氣,心疼不已。這法寶是自己賴以成名的本命法寶,跟自己氣息也息息相關,這一重挫,等於自己的法力也有了折損。他先前一直壓著對方打,沒想到對方竟然也有結丹修士級別的法寶,而且到此時才使出來,真是猝不及防,這下就陷入了相當被動的局面了。

既然對方能發動結丹修士級別的攻擊,那他應付的方式就要大大不同了。

紀咼立即把「流光戳」也收了回來,和原先自己護體的法寶一起交織著,加固了防守,同時他從懷中取出一個籠子,準備將其中的一件活物放出來。

就在這時,忽然陣中藍白之光同時閃耀,陣角里閃出一個人來,這人的樣子讓紀咼一看,頓時大驚失色。

他竟然看到了另外一個自己!

這個人除了衣服是白色的,跟紀咼穿的紅色衣服不同以外,五官、表情,手裡拿的法寶,都是跟紀咼一模一樣的。

紀咼忍不住大叫問道:「你是誰!你是誰!?」

那人也向他大叫道:「你是誰!你是誰?!」

這情景就好像他對著鏡子大叫一般,只不過鏡子中的人不會出聲,而眼前這個跟他樣子相同的人卻會重複他的話。

紀咼感到心中一種莫名其妙的惶惑,立即將手指一揚,流光戳上發出了一道刺眼的五彩光華,向著這人擊去。

他斷定這不過是陣法幻化出來的幻象,只要真實的法寶大力衝擊,必然潰散。

不料,對面的那人也跟他作了一模一樣的動作,發出了一道五彩光華,跟他法寶上的光華碰在一起,砰的一聲作響,四下潰散開來。

這對面的人居然能抵擋他的法寶攻擊!

紀咼又驚又怒,連續又發出了三次攻擊,每次捏的法訣都有變化,結果都是相同——對方也發出同樣的攻擊,跟他的攻擊抵消。

紀咼心中的驚懼越來越厲害,正要轉身換個方向逃走,那人卻面容一變,又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的樣子。

「師,兄?赤雲師兄?」紀咼驚疑到了極點,儘管心中不斷告訴自己:這肯定是對方幻陣在作怪,可是剛才那些幻象居然能抵擋他法寶的攻擊,就讓他不得不懷疑自己的判斷了。

赤雲一言不發,身形微微晃動,從一個變成了兩個,兩個變成了四個……最後,三十六個赤雲從四面八方不聲不響地向他逼近。

「啊!」紀咼歇斯底里地大叫,一邊狂亂地用法寶無目的亂出去。他的法寶掠過幾個赤雲的身體,沒有絲毫阻礙。

「果然是幻象!」紀咼心中一喜,剛要放鬆下來,卻發現「赤雲群」中數道光華飛來,正是他師兄賴以成名的法寶發出的。他心中又是一驚,不知道應該不應該抵擋。

在他心念未決之際,那些光華已經打到了他的護體法寶之上,他感到全身一震——這些攻擊不是幻象!接著他突然感到腿上一痛,似乎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的感覺,過了不久,腳上的那種刺痛慢慢地向上蔓延,似乎有東西鑽入了他的體內,正在循著血液流動的軌跡向心臟侵蝕而來!

紀咼感到身上的法力越來越弱,終於再也無法支持護體法寶的運轉,光圈慢慢渙散開來。

雲隨緣在陣旗的掩護下,察覺到紀咼縱身來取那蜈蚣的晶體,終於找到機會發動了這套陣法最厲害的禁制。

這套「玄冰修羅幻陣」,有修羅二字,意思就是利用人心中最好鬥的一面,幻化出這個人最害怕或最討厭、最自負的映像來迷惑對方。紀咼一向自負,認為自己的才智天賦不在赤雲之下,是同輩中最佼佼者,只是運氣不好沒有人家那麼多的靈丹妙藥,才讓赤雲當了掌門壓著,故此他首先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形象。

至於跟紀咼法寶對抗的光華,倒不是幻化的,而是雲隨緣和吳奎同時聯手驅動法器,加上陣法禁制的強化作用。在幻象的掩蓋之下,紀咼看到的就好像是他自己一模一樣的人用同樣的手法來反擊一般。由於紀咼先前出手圍攻火翼龍,又祭出了消耗法力比較大的法寶「流光戳」,加上用「傷魂血」在陣法內亂沖亂撞了好一陣子,不加節制地使用法力,故此實力已經不是正常狀態;加上他心中驚疑不定,很難集中精神,法力更大打折扣。雲隨緣和吳奎同時聯手,加上其他六名傀儡人驅動陣法的幫助,也能將他的攻擊一一接下來。

當他看到紀咼已經歇斯底里,再沒了先前的鎮定和自負,知道決定勝負的時機來到了,便用驅物術第四層的心法,同時將五樣法器祭出,聯成了一個光圈,這光圈急速旋轉著發出一道光華,聯同吳奎搖動陣旗發出的一擊,狠狠向紀咼打去。接著他又將謝英波那枚專門暗算高手的細針拿出,瞅准紀咼的防護層被剛才狠狠一擊沖弱之時祭出,一擊即中。

紀咼想起自己和赤雲一同學藝之時,曾有一次跟其他派別修士混戰,他趁亂向赤雲發了一枚毒針,讓赤雲重傷躺了三個月。當時赤雲便懷疑是有同門暗算他,在當了掌門之後曾經突然提起這事向幾個有嫌疑的人突擊盤問,還好他應變及時對付過去了。不過他就此落下一塊心病,一直耿耿於懷,此刻他驚惶失措,劇痛之下神智也不再清晰,看著眼前的「赤雲」惡狠狠地撲來,一副知道了底細后,要抓他到煉魂窟里抽魂那種閻王索命的樣子,嚇得魂飛魄散,雙膝一軟跪下道:「師兄,是我錯了!我對不起你!你饒過我吧!」

雲隨緣看著這個先前趾高氣揚的修士,現在一幅失魂落魄的樣子,嚇得面如土色,嘴唇蒼白不住發抖,知道他心中肯定驚慌到了極點。他不知道紀咼到底看到了什麼恐怖的形象,因為困在陣法中的人每個的心境不同,看到的可怕事情都不一樣。他輕輕嘆了口氣想:「看來一個人無論修行到什麼程度,身份地位有多高,在遇到生死關頭,承受巨大痛苦之際,都是差不多的可憐樣子。這人跟我並沒深仇大恨,如此懲戒他已經足夠,也沒必要趕盡殺絕了。」

他有此一念,便停止了驅動那細針的法訣,然後示意吳奎也轉動陣旗,準備放紀咼一條生路。

不料那吳奎臉上紫光一閃,眼中忽然露出了猙獰嗜血的神色,把手中的陣旗一合,兩道光華左右向著紀咼飛去,接著它手中的寒雷劍也脫手飛旋而出,向著紀咼的脖子便狠狠捲去!

只聽紀咼發出了三聲慘叫,身上數道血箭飛出,頭顱也在那飛劍一旋之下飛出了老遠,鮮血噴洒著染紅了他自己一身。

雲隨緣向吳奎大叫道:「你幹什麼?!」接著他才發現,吳奎頭上貼的三道控靈符籙已經有兩道脫落,剩下一道也被紫光不斷衝擊著,就要飄落下來的樣子,立即醒悟:肯定是剛才跟結丹修士鬥法太過激烈,靈力衝擊到這傀儡人,把他頭上貼的符籙都衝掉了兩張。這傀儡人是生性殘忍的毒蟲精魂主導,故此殺性一發便不可收拾,將紀咼的頭砍了下來,還想要趁機衝擊符籙擺脫主人的控制。

他立即撲上去,手中取出一道控靈符籙便要拍在吳奎頭上。

吳奎突地轉過身來,嘴裡發出斯斯的怪叫,竭力想要驅動手裡的寒雷劍向他攻擊,但立即身上青光閃耀,雲隨緣原先在傀儡人身上布下的控神禁制狠狠地把它這種反噬主人的思維衝動壓了下去,讓它整個身子劇烈震動起來。

雲隨緣終於撲到了吳奎身邊,把符籙貼在了他額頭之上。那符籙上白光閃動,吳奎的身子終於平靜下來,又恢復了面無表情,一言不發矗立在一旁候命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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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緣際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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