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128章

第128章

一時間,屋裡安靜如雞。

還是趙紅英最先反應過來:「敢情你早先跟咱們說的,你找了個對象,真的呀?」

毛頭瞬間黑了臉,可惜他原本就黑,燈光下完全顯不出來,就聽他氣呼呼的開口:「不然呢?奶你還以為我是騙你的不成?怪不得你們都沒細問這個事兒,都覺得是假的?」

趙紅英想了想,說:「也不是那個意思,就是想著,你統共也就提了那麼一回,還道是你倆老早就掰了呢。」畢竟,人家小閨女冷靜下來后反悔也不稀罕。

最後那句話,趙紅英到底還是沒說出口,只是拿眼瞧了瞧老大倆口子:「你倆咋說呀?兒子要帶對象回家了,你們這倆當爹媽的,就沒個表示?我先說好,回頭我給包個大紅包,甭管這事兒最後成不成,該給人家閨女的,還是得給。」

「啥叫甭管成不成啊?」毛頭氣炸了,一下子從座位上跳起來,「那是我對象,奔著結婚去的!」

「成成成,奔著結婚去的。」趙紅英嫌棄的瞅了他一眼,又扭頭叮囑起了宋衛國倆口子。

依著他們鄉下老家的閨女,這事兒順序直接錯了,應該是男方先上門表態,給女方留些時間好好準備,想打聽的趕緊打聽,要是不滿意,女方就不用上男方家的門了。可那是他們老家,京市這邊的規矩咋樣,趙紅英還真就不大清楚,只琢磨著,回頭看到她那些老姐妹時,仔細問問清楚。

這邊幾個長輩還在商量著呢,那邊強子和大偉走了過來,倆人同時伸手往毛頭肩上一搭,哥倆好似的把人擠在中間,勾著頭問:「真的假的?毛頭真談對象了?還是電影的女主角?那成,哥哥們回頭一定認真看電影。」

毛頭本想甩開這倆那不老實的手,尤其是強子,爪子都擼到他頭上去了,可聽了後頭那話,當即就把到了嘴邊的話臨時改了:「哥哥們好,你倆不覺得員工們辛苦了一整年應該好好犒賞犒賞?」

大偉一聽這話就知道他想說啥,偏起了逗他玩的心思,笑著說道:「喲,毛頭也長大了,還知道要犒賞員工了。放心吧,我早在年前就安排好了,年終獎、年終禮樣樣都齊活了,那些過年不回家正月里看店的,也已經說好了給雙倍工資,別操這個閑心了。」

「光有物質上的獎勵哪裡夠?精神呢?」毛頭急了,「你們也得關心一下員工的精神世界!」

強子白了他一眼:「我覺得我的員工只想要物質獎勵,還是越多越好的那種。」

「那就都給啊!」毛頭見這倆說不通,忙去瞅他妹妹,「寶啊,你倒是幫我說說話!對了,你不是也有好多同學嗎?帶她們去看電影呢,捧場知道不?」

喜寶認真的思索了一下,雖然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哪裡不對勁兒,可總覺得她哥這態度怪怪的,因此只道:「我先去看,看完了要是覺得好,再叫我同學去看。」

「對!這個好!就這麼辦!回頭我看了要是好,也請員工們去看。」

毛頭瞧瞧這個,瞅瞅那個,氣惱的甩開人跑了。見他這樣,再傻都知道不對勁兒了,強子又把春梅和春芳招過來,兄弟姐妹幾個湊在一起扎堆說毛頭的閑話。

一番商量后,幾人決定正月初二去看早場電影,他們倒是真好奇了,毛頭這小兔崽子究竟能拍出什麼花樣來。

大年三十就這樣晃過去了,及至第二天早上,臭蛋和張秀禾才被小車送了回來,又帶回了不少的年貨。尤其是臭蛋,那臉紅撲撲的,抱著個本子,一看到喜寶就衝過來顯擺,告訴他姐,有好多明星給他簽了名。

喜寶就納悶了,她想不通,臭蛋連家裡人都能弄混,怎麼就能認得明星呢?

臭蛋理直氣壯的回答:「認得,咋不認得了?昨個兒我看到了好多明星呢!」

這下不單是喜寶愣住了,連聽著聲兒出來的趙紅英都有些懵,接過了臭蛋的小本本翻著看,上頭還真寫了字,幾乎每一頁都有,就是她認識得不多,加上寫得還潦草,瞅了半天也沒分辨出幾個來。

張秀禾笑著幫大家解惑:「他哪是認得明星,他是因為上台的都是明星。還好,他不認得別人,人家倒是都認得他……」說到這裡,她突然神情詭異的頓了頓,見家裡人都看過來,才無奈的開口,「其他明星倒是都沒說啥,我看那個體操王子看臭蛋的眼神都不對了。」

因為圈子的問題,能上春晚的,絕大部分都是臭蛋從未接觸過的人。這年頭的明星不能跟後世比,哪怕對方認不出自己,也不會太在意,畢竟不看電視不追星的人還是挺多的。就連作為奧運健將一同登台的人裡頭,真正跟臭蛋有交際的也只有體操王子李寧。

李寧心裡苦啊,他覺得他跟臭蛋已經很熟悉了,因為年歲相近,早在奧運會之前,倆人在國家隊里就見過好幾次了,等後來在奧運會上都創下了極好的成績后,這倆更是頻繁碰面。在李寧看來,他跟臭蛋已經是很熟很熟的朋友兼隊友了,結果……

昨個兒在春晚後台,幾人剛從台上下來,李寧正想跟臭蛋搭話,問他過年啥打算時,臭蛋直接叫他簽名,那天真的眼神無辜的神情,無不說明一個問題——這貨把他忘了。

饒是早已從教練處知曉臭蛋記性不好,李寧還是覺得自己受到了傷害。

張秀禾也挺同情那小夥子的,因此這會兒提起來時,還嗔怪的瞧了臭蛋一眼:「我都不知道他要簽名幹啥,明星啥的,電視上瞅瞅不就行了?」

臭蛋眼巴巴的看著趙紅英手裡的本子,一副唯恐不還給他的可憐模樣。趙紅英白了他一眼,直接把本子塞給他,問:「你要簽名幹啥?對了,咱們家也有個明星,你要簽不?」

「要要要!」臭蛋小心翼翼的把本子護住,緊接著又一陣恍惚,疑惑的問,「咱們家有明星?誰呀?」

「還能有誰?毛頭唄。」趙紅英懶得跟這幫傻孩子鬼扯,轉身又去找活兒幹了,倒是被點到名的毛頭,邁著誇張的步子走向臭蛋,嘚瑟的一揚頭:「想要我的簽名?成,你先告訴我,你要明星簽名幹啥?」

臭蛋傲嬌的一揚頭:「不告訴你!」

說著,他還格外懷疑的瞅了毛頭好幾眼:「毛頭哥你真是明星?那你上過電視嗎?」

致命一擊!

毛頭扭頭轉身,憤怒的走人。

正月初一這一天里,毛頭都處於低氣壓狀態中。最過分的還不是臭蛋,而是強子。

「走,上街買禮物去,想要啥儘管說,哥請客!」頓了頓,強子特地添了一句,「毛頭就算了,我知道你還在生氣,你慢慢氣,我把弟弟妹妹們都帶走。」

一聲歡呼,喜寶幾人就顛顛兒的跟著強子走了,亦如十多年前,每回過年一群小蘿蔔頭都會跟在大孩子身後,滿村子的亂竄,挨家挨戶的討花生瓜子吃。

臭蛋很想繼續跟著媽,不過張秀禾勸他出去玩,又塞給他十塊錢,讓他回來時記得買些零嘴帶回來。

既然是媽吩咐做事,臭蛋還是很願意聽從的,他挑了最眼熟的喜寶跟上,喜氣洋洋的出門去了。

賭氣躲在屋裡的毛頭默默的透過窗戶看著一群人從自個兒眼皮子底下出走,及至都消失在了院門外頭,才憤怒的從屋裡沖了出來。

哎喲,好氣啊!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果然全都不是好東西!

「你們等等我啊……別跑啊!」

眼瞅著一幫小兔崽子都跑得沒影兒了,趙紅英才袖著手走出來:「小孩就是小孩,沒成家的都這樣,連個正行都沒有。」

……

瘋鬧了一整天,一晃就到了正月初二。

原本,因為老宋家在京市也沒啥親朋好友的,統共就這麼一家子,最多也就是宋衛軍有幾個戰友在這兒,不過他壓根就沒打算領著喜寶去拜年,只想著平日里整天混在一起,好不容易過年了,總算不用再看到那幾張欠抽的臉了,他才不會上趕著去拜年呢。

也因此,除了吃吃喝喝,彷彿真的找不出什麼事兒來了。

幸好還有電影可以期待。

提前一天就買好了票,強子和大偉領著一幫弟弟妹妹,哦,除了毛頭,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毛頭愣是不好意思跟著大傢伙兒一起上電影院,非叫他們自個兒去。強子懶得安撫突然犯蠢的弟弟,索性丟開他不管,琢磨著要是電影好看,回頭多買幾張票,幫弟弟宣傳宣傳。

這個時候,他們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將要面對怎樣的情形。

哪怕是喜寶,也僅僅是隱約覺察到了一絲詭異,可她也說不上來,就有種她哥在忽悠她的感覺。然而,轉念一想,賀歲片應該也沒啥,最多最多,毛頭在裡面只是個跑龍套的小角色,這也沒啥嘛。

及至人都已經坐到了電影院里,當大屏幕亮起,電影劇情緩緩推進時,喜寶等一行人這才愕然發覺,自己簡直錯得離譜。

靈魂角色啊!

毛頭沒有說謊,那可真是一個靈魂角色。

電影一開始,還是比較正常的調調,旁白是個好聽的男中音,字正腔圓的說著開場白。大意是,依著我國傳統,過年回家是每個在外遊子最期待的,當然也是待在家裡年邁的父母盼星星盼月亮盼了一整年的事兒,哪怕明知道兒女年後仍然會離家,依然心裡頭火熱無比。

開場白響起的同時,大屏幕里也徐徐展開了一幅畫面,儼然就是熱鬧非常的春運火車站。

這年頭,雖說已經有了飛機,可這玩意兒離普通小老百姓實在是太遠太遠了,多數人出遠門還是會選擇使用汽車和火車,尤因為火車速度快,票價也便宜,更為受到人們的追捧和青睞。

所以,在電影一開始,先給觀眾們展示了一出充滿了喧囂氣氛的火車站,中間快速閃過幾個鏡頭,排隊購票、圖省事省錢喝著熱水往嘴裡硬塞冷饅頭、終於到點了急吼吼往火車裡擠等等情形……

人生百態,幾乎都可以在這個不大但是擠滿了人的火車站裡找到。

換言之,火車站每天都在上演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如同一個巨大的怪獸口,把形形□□的人吞進吐出。

儘管開頭連三分鐘都不到,可因為這年頭的人多半都跟火車站打過交道,因此只這麼個開頭,就將所有觀眾的心神吸引了過來,紛紛好奇的揣測,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兒。

溫馨點兒的話,就是人們坐火車回家過年的故事,不過哪怕沒看過幾場電影,喜寶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熱鬧的情景就瞬間變了畫風。

先是幾個乞丐端著飯缸子在候車室里挨個兒乞討,因為早先感受到了毛頭身上那特殊的氣質,喜寶在看到乞丐的那一瞬間,立馬正襟危坐,瞪圓了眼睛認真的看著大屏幕里的那些乞丐,一副誓要把毛頭哥揪出來的模樣。

然後她失敗了。

乞丐裡頭並不包括毛頭。

幾個乞丐接連被拒,當然也有好心人給了幾分錢,可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裡,他們卻快速的翻包摸兜,手速之快,若不是鏡頭緊緊跟隨,絕對沒人看得出來。

這時,觀眾裡頭已經有些嘩然了,可緊接著,火車到站了,一群人爭先恐後的上了火車,裡頭有農民工,有大學生模樣的年輕女子,有老人孩子,當然還有剛才那幾個乞丐兼小偷。

以及排在最末尾的一個器宇軒昂的年輕人。

火車沒有停留太久,很快就鳴著汽笛離開了火車站,開往了不知名的遠方。

那個看起來很像大學生的女孩,很快就讓觀眾們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她就是個大學生,放寒假了,打算回家過年。

器宇軒昂的年輕人卻是刑警隊的大隊長,上火車卻不是因為想要回家,而是接受了上級的任務,打掉一個長期盤踞在火車上的犯罪團伙。

到了這個時候,故事的主線基本上已經清楚了,這就是個正義戰勝邪惡的故事,最終女大學生一定會跟刑警隊大隊長順利牽手,而犯罪團伙也會被順利剿滅了。

賀歲片,又不是懸疑片,哪怕中間會有些波折,那也不是拿觀眾消遣的,所以這個劇情沒啥問題,有問題的是,老宋家這群年輕人開始思考,毛頭究竟在哪裡。

很快,他們就知道了答案。

女大學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卻發現自己的座位已經被人佔了,還是個帶孩子的老人。老人坐了她的座兒,旁邊則坐著個兩三歲的孩子。

「那個……」女大學生很漂亮,這種漂亮被鏡頭特地凸顯了出來,尤其是那種左右為難的神情,叫人忍不住幫她伸張正義。

老人怎麼了?老人就可以隨便霸佔人家女孩的位置了?兩三歲的孩子又不是買的全票,你倒是自個兒抱著啊!

道理大家都懂,真正能做到的卻寥寥無幾。

女大學生靦腆得很,小聲的說了那是自己的座兒,卻反被老人嗆聲:「你這個姑娘懂不懂啥叫尊老愛幼?你年歲那麼輕,站會兒咋了?你家沒老人?你自個兒將來不會老?」

明明沒錯,卻愣是被懟了一臉,女大學生愣愣的看著眼前的老人,偏其他人譴責的目光沖著她射了過來,一時間,她滿臉漲得通紅,徹底束手無策了。

關鍵時刻,正義人士站了出來。

正義人士長得特別正義,更確切的說,是一副憨厚的模樣,看著就像是個地里刨食的農民小伙兒,那臉盤子那眉眼那膚色,給人一種格外親近的感覺,彷彿見到了自家的大兄弟。

在憨厚農民大兄弟的幫助下,女大學生終於有了自己的座位,倆人的位置是面對面的,不過落座后倒是沒再多做交流。女大學生明顯是面嫩,不擅長同外人打交道的那種,而對面的農民兄弟則是憨厚到不行,一看就是個淳樸的好人。

淳樸憨厚的農民大兄弟,這就是毛頭口中的靈魂角色。

喜寶看得兩眼發直,忍不住往左右兩邊瞄了幾眼,她左邊坐的是春梅,再左邊是春芳,右邊是臭蛋,強子和大偉都在臭蛋的另一邊,也就是靠過道的那邊,這是為了預防臭蛋一言不合撒腿就跑,在場的人中絕對沒人追得上他。

不過,喜寶看到臭蛋一臉聚精會神的盯著大屏幕,覺得今個兒至少是不用擔心臭蛋半路跑人,正這麼想著,就聽臭蛋用很低很低的聲音喃喃自語道:「這人好眼熟,誰呀?」

聽到這話,喜寶默默的收回了眼神,沒幫臭蛋解惑的意思,主要是怕他追問個不休,乾脆就繼續看起了電影。

劇情才剛開始沒多久,毛頭就已經現了身,起碼他說的戲份足是肯定的了,再有就是,有正臉、有台詞,也一一應驗了。唯一讓喜寶不敢確定的是,這麼一位淳樸到了極點的角色,真的是貫穿全劇、推動劇情、不可或缺的靈魂角色?

很快,剛才那位刑警隊大隊長也過來了,依舊是氣勢十足,配上他那副英俊到了極點的模樣,一看就知道是主角。

刑警隊大隊長並不是來找座位的,在車廂里轉了一圈后,就繼續往下個車廂走去,而鏡頭也跟隨著他離開。

火車上如同一個人口極度密集的小社會,每個角落都在上演著各自的故事。而刑警隊大隊長顯然是個觀察老手,哪怕僅僅是簡單的掃視了一眼,就能輕易地看出來每個乘客背後的故事。等他走過一個車廂,都會告訴車廂中間的乘務員,幾號座位有問題,不過多半都是些小偷小摸,譬如在火車站就忍不住下手的乞丐兼小偷幾人組。

而後,刑警隊大隊長就來到了位於最後一節的乘務員車廂,在那裡跟幾個體格強壯的男子碰了面,互相交流了各自得到的信息。

直到這一刻,觀眾們才真正的了解到,這個火車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

小偷小摸當然有,不過那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這列火車上盤踞著一個惡性犯罪組織。

「七號車廂十排二座,那個抱孩子的婦女有問題,應該是拐來的孩子,讓人盯著點。」

「先盯著,別擅自行動,暫時並不確定那人跟黑子那伙人有關,我得到的消息,這次他們主要運輸的是du品,但不確定會不會順便捎帶了其他貨。」

「火車上乘客太多,注意千萬不要打草驚蛇,萬一傷及無辜就不妙了。確定目標后,在車站動手。」

「……」

一番對話下來,劇情就更清晰了,刑警隊春運打擊犯罪團伙特大行動,目標還不是一般的小毛賊強盜啥的,而是涉及到拐賣婦女兒童、非法攜帶售賣du品、走私木倉等等,反正就是一幫壞到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犯罪分子。

看到這裡,喜寶等人還算淡定,可很快,他們就淡定不了了。

隨著鋪墊完畢,劇情一下子噴涌而出,快得叫人側目。

那個作案累累的團伙,能在全國各地犯下諸多罪案,絕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別說裡頭大佬的長相身份了,甚至連代號都是警方給取的,所有的信息都是一片空白,現在唯一可以知道的是,他手下最大的馬夫叫黑子,只知道性別為男,從事這一行已經有五六年了,從一開始的小嘍啰,很快就因為犯案手法高明,被大佬提拔成為身邊一號紅人。

警方也很無奈,像這種犯罪團伙,不知道名姓很頭疼,知道了也沒啥用,黑子啥的,一聽就是個假名。

幸好,他們得到線人爆料,這次黑子攜帶了巨量的du品,足足有五公斤,只要能做到人贓並獲,就一定能撬開這個龐大的犯罪團伙冰山一角。自然,抓到團伙大佬也就只是個時間問題了。

想法再美好,實施起來還是有些困難的,等影片過半了,觀眾們已經忍不住猜測起來,到底誰才是那個黑子,連之前霸佔女大學生位置的那個老人都被猜了一遍,可等真相揭曉時,卻打了所有人的臉。

那個一開始仗義執言,幫女大學生要回了座位,又在周圍人漸漸熟悉起來后,偶爾開口說兩句家裡老娘爺奶咋咋的、地里收成如何、攢夠了錢回家蓋房子討媳婦兒的農民大兄弟才是真正的黑子。

喜寶:…………………………

揭開真相,還是因為黑子感覺到周圍氣氛有變,偷偷的揭開衣服,把幾包東西分成幾次丟到了女大學生放在腳邊的包里。他動作極快,快到簡直叫人咂舌,要是叫之前在火車站作案的幾個小偷兄弟瞧見,一定會跪下來叫祖師爺。

自然,周遭的乘客完全沒發現這一點,連女大學生本人也沒發現。這主要是因為往包里放東西和伸手偷東西是兩個概念,而且黑子動作極快,前後又故意跟女大學生說話叫她分心,及至幾包東西都放到了女大學生的兩個大包里后,對方依然毫無察覺。

幾乎就在大功告成之後,刑警隊大隊長跟著乘務員過來查票,他已經把整列火車都走了個遍兒,依然沒有發現黑子的蹤影,要不是相信線人的情報,他都快以為是自己弄錯了。思來想去,只能認為是剛才一時疏忽錯過了,因此又重頭開始。

女大學生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態度極其自然的從隨身小包里拿出火車票由著乘務員檢查,在面對刑警隊大隊長那探照燈似的眼神審視時,也毫無任何躲閃的意思。

果然,刑警隊大隊長放過了她,將目光鎖定在了真正的黑子身上。

「哪幾個是你的行李?」

黑子剛從兜里掏出了被他捏得皺皺巴巴的票,一聽這話,臉上先是出現了茫然的神情,而後彷彿突然回過神來一般,把懷裡的黑包緊了緊,又指了指行李架,喏喏的說:「上頭擱著呢。」

刑警隊大隊長沒看行李架上的大包,而是對準了黑子懷裡的小黑包。其實,那就是個顏色已經看不出來的舊布包,瞧著也有些年頭了,湊近甚至還能聞到一股子怪味兒,不過大隊長可沒管這些:「這個包,讓我檢查一下。」

「憑、憑啥?這是俺的包。」黑子哆哆嗦嗦的開了口,一副緊張到不行的模樣。

當下,大隊長也懶得跟他說話了,一把奪過他手上的包,三下五除二就打開了。

「你咋能搶俺的錢呢?這是俺攢了好久,要拿回去給俺奶買葯的錢!」黑子震驚了,要不是觀眾們已經提前看到他把幾個紙包往人家真正無辜的女大學生包里丟,還真要被他這演技給蒙過去了。

此時,舊布包被打開了,裡頭露出了一堆零碎東西,其中最顯眼的就是一個不小的紙包。大隊長眉眼間閃過一絲凌厲,一下子拆開了紙包,愕然發現裡頭全是毛票塊票,雖說都是面額不大的,不過因為數量著實不少,估摸著也有個一兩百塊。

「搶錢啊!」黑子嗷嗷的叫了起來,一面叫喚著一面撲上去想要奪回自己的錢,可因為紙包已經被拆開了,他動作幅度又大,一時間紙幣亂飛,硬幣也隨即蹦向了四面八方。

黑子懵了,刑警隊大隊長也懵了。

此時鏡頭給了他倆各一個大特寫,然後黑子忽的就裂開大嘴,「哇」的一聲哭得極為慘烈,偏此時,其他乘客也反應過來,忙彎腰撿錢,卻不是還給黑子,而是偷偷摸摸的往兜里揣。

於是,黑子哭得簡直像是死了媽。

場面一時間無比尷尬。

不得已,大隊長只好先把黑子請到了乘務長那邊,費盡口舌安慰了半天,又詢問了他攜帶錢的具體數目,保證就算真找不回來了,他賠,他一定賠!

「那可是一百三十六塊七毛八分啊!是俺從牙縫裡省下來的,要帶回家給俺奶買葯吃的!沒了,全沒了……」

「我賠,我一定賠,我保證會一分錢不少的全賠給你。」

足足過去了小半個鐘頭,大隊長才滿頭大汗的把情緒恢復了正常的黑子送回了原來的車廂。寒冬臘月,他可是真的急出了一頭的汗。

此時,旅程已經過半,夜幕早已降臨,借著走廊上的燈看了眼腕上的手錶,大隊長才愕然發現,已經是下午六點了。

火車上的廣播又開始播放了,說是火車即將停靠五分鐘。

大隊長起先有些迷茫,隨後猛的反應過來,莫不是黑子早已發現了不對勁兒,早在剛才那幾站就已經下了車?

這個可能性不是沒有,不過,就算黑子下了車,他也得再想辦法登上其他火車,只因這幾個小站都不是黑子的目的地。可如果真的叫黑子下了車,無論他之後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刑警隊的這次行動都將宣告失敗。

氣氛一下子緊張了起來,連背景音樂都來跟著湊熱鬧。大隊長也迅速糾集了隊員,重新做出了安排部署,假如黑子已經下了火車,那他們接下來的行動將毫無疑義,可如果他還沒下火車呢?

就在這時,火車慢慢的停了下來。

大隊長繼續在車廂里走動,不過因為有人上下車,他走得很是艱難,好在已經這個點了,火車上又沒啥事兒可做,早不早吃完了隨身帶著的吃食的乘客們都陸續睡了過去,即便沒睡意,也歇了聊天的心,除了來回走動的人,坐在位置上的乘客都安靜無聲。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了,很快火車又再次啟動,可事情卻毫無進展。

終於,在大隊長又一次走過黑子那節車廂時,猛的一個轉身,總算是發現了不對勁兒。

「這位農民同志,你跟我來一下,你的錢我湊齊了。」

黑子彷彿是在打瞌睡,聽得這話冷不丁的就跳了起來,卻並沒有依著大隊長的話向他走來,而是一個翻身把女大學生從座位上拖了起來,同時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一把刀子,架在了女大學生那白皙修長的脖頸上,還正好抵在了氣管上。

女大學生整個人都被嚇懵圈了,冰冷的刀子抵著她的脖子,哪怕看不到真切的模樣,她也知道自己現在危在旦夕,更確切的說,自己還能不能活著下車,全在身後那男人的一念之間。

大隊長臉色突變,緊接著車廂里爆發了一陣驚恐的尖叫聲,不是女大學生髮出來的,她這會兒已經嚇得失語了,而是那些原本半睡半醒的乘客們發覺情況不對,在連聲尖叫的同時,立馬奪路而逃。

其中就包括剛才搶女大學生座位的那個帶孩子的老人,先前他還是一副老邁的模樣,這會兒卻一個鯉魚打挺,單手操起坐在他腿上的孫子,麻溜兒的竄出了十米開外,其動作之利索,叫大隊長都忍不住在這緊要關頭分神瞧了他一眼。

帶孩子的老人倒是沒啥問題,純粹就是被嚇出了人類的極限,倒霉的是坐在黑子和女大學生靠里座的兩位,這倆在短暫的懵圈后,叫得無比慘烈,然後也跟著發揮了人類的極限,攀著行李架翻過座位椅背,屁滾尿流的逃跑了。

人質只余女大學生。

刑警隊大隊長忍不住青筋直跳,他早先還擔心火車上人員太過於密集,動起手來會傷及無辜,萬萬沒想到,無辜群眾的身手都那麼好,眨眼間跑了個乾乾淨淨,等他這會兒看去,整節車廂就剩下他們仨了。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黑子還饒有興趣的發問,好似全然沒發覺手上的人質已經嚇得面無血色,幾乎就要暈厥過去。

「手,農民的手不該是這樣的。」大隊長回答得無比簡單,卻也直擊要害。

「看來我還不夠合格。」黑子微微嘆息,轉瞬又像是解惑后得到了全然的滿足,開口要求道,「讓火車全力行駛,我要在大站下車。」

「不可能。」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擊碎的不僅是黑子的生路,同時也嚇得女大學生終於兩眼一翻徹底暈了過去。

黑子手腕輕翻,鋒利的刀刃直接沖著女大學生的氣管抹去……

本著正義終將戰勝邪惡的定律,女大學生當然沒事,關鍵時刻,黑子的腦海里浮現了剛剛上火車時,那個清純的側臉,以及之後充滿了感激之情的笑容。

他猶豫了,而就在他猶豫的那一瞬間,大隊長徒手將他制服。

一番審訊之後,黑子終於吐露了實情,由另外兩個隊員看守著,而大隊長的旅程還未結束,終點站才是他跟那位幕後大佬的最終博弈地點。

黑子的戲份到這裡就差不多了,接下來就沒他啥事兒了,包括女大學生從暈厥之中蘇醒后,也不是感激他手下留情,而是對刑警隊大隊長充滿了感恩,只覺得他之前那番話可能是形勢所逼,警察還是為民著想的。

及至最終,幕後大佬被追拿歸案,期間黑子提供的情報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當然他留下的那幾包du品也是很重要的誘餌,而他本人則很不幸的在混亂之中,被流彈擊中。

臨死之前,黑子躺在火車廂的地板上,身下胸前都慢慢的滲出血來,他那張淳樸憨厚的臉上只餘下平靜,卻透過眼神,快速的追憶了他的一生。

罪犯在死前的自白往往都是□□,黑子的聲音在旁白響起,配上他逐漸失去生命力的眼睛,給觀眾呈現了一個可憐人因為一時走錯了路導致追悔莫及,喪失了人性,最終又失去了性命的悲情一生。

黑子也不是自願的,他曾經也有一個美好幸福的家庭,爹媽爺奶哥姐弟妹,一大家子快快樂樂的,可因為爹媽出了意外,老人陸續病倒,年幼的弟妹相繼送了人,他和哥姐出來打工卻不小心走散了。本來,他可以向警察求救,不想卻被犯罪團伙的大佬看中,繼而將他培養成了手下第一馬夫。

幕後大佬之所以看中黑子,就是因為他長了一張好人的臉,瞧瞧,多淳樸的農民大兄弟長相,一看就是個勤勞善良的勞動人民。

靠著這副勞動人民的長相,黑子無往不利,只因從來就沒人懷疑過他是個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玩意兒。

走私黑貨、販賣人口、兜售du品……

就算他今個兒沒有死於流彈,將來要面對的也將是無窮無盡的鐵窗生涯。

隨著黑子的離世,火車上的這場風波也終於平息了下來。

當陽光灑在站台上,女大學生背著她的大包小包沖著已經穿回了制服的刑警隊大隊長,倆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全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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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年代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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