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崩潰
兩人睡得迷迷糊糊的,火車上睡覺的質量本來就不高,火車行進的聲音、到站的廣播聲,都可能讓人醒來。
第二天早上八點不到,雷鳴就起來了,他感覺渾身無力,頭昏腦脹,是感冒了,他趕緊到乘務員那裡買了兩支十滴水。
回到休息室,用開水送服一瓶十滴水后,雷鳴感覺渾身無力,怎麼也站不起來,這時杜蘭正好出去,他艱難爬到下鋪,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杜蘭回來后,也沒有注意雷鳴的情況,還以為他故意氣她的。
過了許久,她發現雷鳴是側躺的,就去拉起他的衣服,她要看他背後的傷,她的手觸到雷鳴的皮膚,發現雷鳴身體熱得燙手,摸他的額頭,才發現雷鳴病倒了,趕緊去叫乘務員。
車上沒有衛生員,只有一個急救箱,乘務員也手足無措,杜蘭想到車上可能有醫生或者醫學院學生,趕緊去找黃相。
聽說昨天打了幾個流氓的學生病倒了,大家都緊張起來,很快,一個在上海進修的醫生出來去為雷鳴看病。
雷鳴是過度勞累加上精神高度緊張導致的中暑狀的感冒。
車上沒有吊液體的條件,幸虧這個醫生出身中醫世家,當聽說雷鳴已經吃過一瓶十滴水時,他決定用傳統方法為雷鳴治病。
只見他關掉休息室風扇,從腰上解下一決玉,用乾淨毛巾包起來,沾上酒精和萬花油,就熟練地在雷鳴全身擦起來。
僅僅過十來分鐘,雷鳴就醒過來了。
醫生讓雷鳴喝了一大杯糖水,又給他做全身推拿。
半個小時下來,兩人都全身出大汗,醫生趕緊叫杜蘭擦乾雷鳴汗水,讓他休息,就叫眾人出去了。
男人身體她見多了,所以無沒有什麼,但看見雷鳴的短褲已經髒得象抹布一般,猶豫一下,就從他的背包中找出短褲,幫他換上了。
雷鳴沉沉睡著,根本不知道褲子被換了。
下午五點多,雷鳴才醒來。感覺頭不痛了,但仍然全乏力。期間黃相、乘警、列車長、醫生唐群都來看過他。雷鳴掙紮起來去廁所。
乘警特意叫餐車做了一大碗肉粥給雷鳴,雷鳴搬了一小碗給杜蘭,命令她吃下去。
幾個人又過來聊天,雷鳴終於知道救他的命的醫生叫唐群,是江寧市中醫院的副院長,乘警叫李景峰。
雷鳴體力恢復不錯,又大吃大喝起來。杜蘭到站台站上買了一個豬腳,他一個人就幹掉了,讓杜蘭目瞪口呆。
吃過飯,雷鳴又開始睡覺。
半夜10點,雷鳴給尿憋醒了,衛生間里到處是人,雷鳴看杜蘭伏在桌子上,好象已經睡著了,就用一個垃圾袋接著,在休息室內把水放掉,然後丟出窗外。
雷鳴坐下喝水,杜蘭才抬起頭來,剛才這小妮子其實沒有睡著覺。
「雷鳴,我不是故意抱你的」,杜蘭眼裡滿是謙意,企盼地望著雷鳴。
雷鳴何償不知道杜蘭是無意的,是不過當時氣在頭上,無法控制自己罷了。
「要我原諒你可以,你以後不要在我面前哭了就行了,哪個男人值得你流那麼多淚水。」
「嗯」,杜蘭略有所思。
「要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一個名牌大學的本科生,要身材有身材、要文化有文化、要面貌有面貌,有什麼值得你哭?你父母養育你那麼累,你為他們哭過幾次?」
杜蘭的臉不禁紅了起來。杜蘭家確實很窮,妹妹為了供她上學,已經去打工了,父母過度勞累,五十多歲的人,看起來好象七十歲一樣。杜蘭正是因為放不下父母,才不分配到男朋友所在的河南省,而男朋友家人也反對他到貧困的西江省工作,所以兩人才分開的。
杜蘭輕輕說:「我知道了」,想到雷鳴比自己還小兩歲,自己卻象小學生一樣被訓,又不好意思起來。
杜蘭放心不下雷鳴的背傷,又過來翻起他的衣服,發現那個腳印已經淡了不少,又放心一些。
畢竟是自己要求雷鳴陪她回來的,她知道雷鳴是幫她出氣才受傷。
如果是自己的男朋友碰到這種事他會怎麼辦?
他一定躲避,杜蘭肯定他會這麼做。
7月2日凌晨5點半,火車到了江寧站。
一行人下了車,雷鳴和杜蘭沒有人來接,黃相的父母來接他,唐群院長的司機也來接他。
雷鳴和杜蘭還要到省人事廳報到,所以得找地方住下來。
從火車站到雷鳴的家有30多公里,到他父親的單位宿舍也有近30公里。關鍵是杜蘭無處可去,而且兩人已經好幾天沒洗澡了,不能這樣象叫化子一樣回家。
雷鳴叫了一部車,直接到人事廳所在的雙擁路軍區招待所住下。
雷鳴為杜蘭開了一間有衛生間的單間,帶空調,每天70元,雷鳴為自己要了一個三人間的床位,沒有空調和衛生間,每天15元。
不是雷鳴消費不起單間,而是他覺得沒有必要住得那麼好,而杜蘭是女生,和別人住一起不方便,況且杜蘭要求他陪回來,是相信他,兩人在車上同甘共苦,對他照顧有加,讓他同情心和表現欲十分泛濫。
杜蘭本來不想住那麼好,但雷鳴根本不和她商量,也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如果是杜蘭自己選擇,她可能會住一個晚上10元的私人小旅館。
雷鳴一放下行李,就拿起背包鑽到公用衛生間大洗起來,背包中還有一套換洗衣服,正好可以換下已經髒的球衣。
洗完澡、颳了鬍子、刷了牙,雷鳴終於感覺到自己有了人樣,終於擺脫了叫化子的形象。
以後有錢就坐飛機,坐火車太累了,雷鳴狠狠地想。
又等了一個小時,才去敲杜蘭的房間門。杜蘭已經洗好,並且衣服也洗好了。
兩人下樓各吃了一碗桂林米粉,已經九點多鐘,就走路去人事廳。
省人事廳在一樓專門設立了大中專畢業生報到窗口,已經有不少人在排隊等候報到,雷鳴將兩人報到證遞送進去后,分別得到一張回執,交代下星期五去看,可能會有結果。
從人事廳出來,前面就是東湖公園。東湖公園是江寧市最有名最大的公園,裡面主要包括一萬多畝的東湖。人事廳在東湖的西面,軍區招待所在東湖的東面,從東湖穿過,路程是最近的。
一張票一元錢,雷鳴和杜蘭一前一後地進了公園西門。
東湖水面很大,但水面很臟,娛樂設施不少,但都是收費項目,而且都是小孩玩的東西,雷鳴興趣缺缺,慢騰騰地朝東門走動。杜蘭心事重重,也沒什麼玩興。
坐在湖邊的石椅上,雷鳴心中一刻也沒有消停過。幾年大學學習下來,他的思維已經有了一定的方向性,條理非常清楚。他現在面臨的幾個問題,最大的問題是分配問題,從正道上來說,他已經定型,檔案材料已經固定,分回西江工作也已經成了事實,怎麼努力也於事無補,他考慮是不是走其他路線。
但他又傾向否定為分配走動的想法。一是資源上缺失,他父親是處級幹部不錯,但是是在省煤碳廳的直管下,與地方政府聯繫不多,他也不想去礦務局。二是雷鳴不認為分配到大機關與分配到基層有什麼差別,他通過研究發現,很多大領導,包括絕大多數領導都是從基層做出來的,以其從上到下再到上,不如從下到上來得直接。話是這麼說,但還是應該向父母說一下才好。
雷鳴心中還有個小九九,就是怎麼安排這幾天的生活問題,從今天到下周五還有九天時間,如果還住在這個招待所,一天的開支上百元。早上貿然開單間給杜蘭住,以為一兩天就能解決問題,現在看來這事欠考慮。但杜蘭怎麼說也算是個不錯的朋友,以前經常一起交心聊天,她又是處於剛剛失戀等分配的關鍵時期,自己又不能不管,看來要找哪個方便一點的同學借住幾天或者到父親的單位宿捨去住才行。
雷鳴的父親在單位的領導樓有一套90平方的三室兩廳的宿舍,單位離他在納懷村的家只有9公里,都是柏油路,父親喜歡騎著自行車早出晚歸,宿舍變成雷鳴和弟妹的行宮,上中學時,雷鳴沒少帶男女同學去那裡玩。
還是先向父親彙報才行。雷鳴到公園內小賣部去打電話,父親正好在辦公室,知道家人平安、說完自己情況,父親對他的事情也沒有任何看法,雷鳴便掛了電話。
打小時候起,父親就不怎麼關心雷鳴幾兄妹的學習,礦務局子弟小學條件不錯,但父親從不主動叫小孩去那上學,雷鳴三兄妹都是在村裡的小學上的學,雷鳴和弟弟把同學打傷了,家長找上門來,父親也不教育他們一下。雷鳴對父親這種態度已經習以為常。
其實父親不是不愛他們,而是父親的教育方法就是「無為而教」,只要小孩沒有很大的方向性錯誤,他就不干涉。現在兒子要參加工作了,他心裡是萬分激動的,就象當年兒子考上大學一樣,雖然只是大專,但他興奮得好幾天睡不好覺。
至於兒子分到什麼單位,他覺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工作以後的表現,如果兒子有什麼原則性的問題,他還是會幫助解決的。
打完電話,雷鳴叫杜蘭也向家裡打個電話,但杜蘭說她家沒電話,村裡也沒電話,現在事情沒辦完,就不告訴家人了,免得他們擔心。
12點鐘,兩人回到招待所,上樓的時候,杜蘭就昏倒了,臉色發白,昏迷不醒。杜蘭也堅持不住了。
服務員見狀,叫雷鳴直接背杜蘭到一樓的軍醫門診。
大夫馬上採取措施,上氧氣、掐人中,杜蘭才醒來。護士馬上給她輸液體。
杜蘭的身體底子一般,但煅練少,這幾天心情波折太大,再加上飲食太少,天氣惡劣,江寧溫度達35度,所以也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