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護花鐵人
火車兩邊座位,一邊是雙人坐,一邊是三人座,杜蘭坐在三人座靠窗口位子,雷鳴坐她左邊。
接著又和同卡座的幾個認識一番。
雷鳴左邊是一個女孩子,同濟大學城市規劃專業二年級的,長得很一般,姓米,叫米娜。對面坐了兩男一女,其中有一對是情侶,女孩子是四川的,男的是湖南的,兩人都是交通大學的,另外一個男生上海體育學院的學生。四個人都還沒有畢業。
站票的人不少,過道上基本上站了一排人。
火車出了上海市區,雷鳴就靠在靠背上睡覺,昨晚一夜不睡覺,困得不行。
氣中都是汗味。
雷鳴很快睡著了。
杜蘭看著倒退的景物發獃。
火車進杭州站后,一下子擁上很多旅客,以致過道上也站滿了人,腳都邁不開。
雷鳴已經睡了兩個多小時,稍微恢復了精神。因為昨晚喝啤酒不少,已經上廁所「放水」(小便)兩次了。
火車上真不方便,以後有錢了,就不要再坐這種破車。雷鳴這幾年坐火車已經坐怕了。
回到座位,發現有一個中年男人坐在自己座位上,那男人見到雷鳴,就自學站了起來讓位。站久了人很困,雷鳴很理解。
杜蘭還是伏在兩張椅子間的桌子上睡覺,左邊那個同濟大學的學生妹則拿出一個隨身聽在聽,頭上戴著耳機,還是SONY的卡帶Walkman,不便宜,至少800多元。
無聊之極,雷鳴從背包中抽出一包「阿詩瑪」拆開來,給坐對面的兩個仁兄各丟一支,兩人也不推,體院生還拿出打火機,三人就吞煙吐霧起來。
在校大學男生抽煙率很高,倒反大學畢業后,一些沒上癮的人不再抽了,如果說哪地方抽煙的人最多,大學男生宿舍絕對排第一。
這時,雷鳴發現杜蘭還在抽泣,不禁煩燥起來。
這年頭,誰心情又好呢?他真後悔答應這個只會哭的女人一起回去,把他的本來就很差的心情攪得一團糟。
抽完一支煙,又取出一支接起來。
雷鳴沒有煙癮,但心情不好時,一天抽兩包也有過。
抽了兩支煙,喝了半瓶水,雷鳴又靠在椅子上睡起來。
雷鳴夢見了女人,首先有好幾個女人為他爭寵,讓他忙得不亦樂乎,幾個女人都在他胯下呻吟,白的地方耀眼,黑的地方誘人。突然崔德先凶神般衝過來,讓他胯下的女人都不跑而光,崔德先還狠狠地打了他。
這一打夠痛的,雷鳴掙扎站了起來。
確實有人打了他一巴掌,雖然沒有用全力打他,但還是把他給打痛了、打醒了。
「我以為你媽的是個睡星,打不醒的,快給老子讓位,快點!別讓我不耐煩!識相點」。一個留著寸頭的青年男子指著雷鳴說道。
雷鳴這才看到,三個男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卡座間,都看著雷鳴。
「什麼事?」雷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事?我大哥看中了你坐的這個座位,你識相點快點滾!讓我哥們舒服一會。」
「這是我的座位,我的車票是有座位的」
「你有車票了不起了?老子就是要坐你座位!給你10秒鐘,你快點消失」,寸頭男顯然吃定了雷鳴,一把推開他,往兩個女人中間坐下去,兩手一把摟過左右兩邊,摟住嚇得臉發白的米娜和杜蘭的肩膀。兩個姑娘急忙甩開他的手站起來。
寸頭不幹了「嘿,給臉不要臉,哥哥來陪你們玩還不高興?又沒叫你們兩個起來,你們緊張個啥?」說完伸手要拉兩個姑娘。
雷鳴終於知道了怎麼回事,他從座位上拿起背包。
見雷鳴拿走背包,三個男人不禁樂起來,心想這傢伙還算識相。
雷鳴拿走背包遞給對面三人,交大那個男生接過,交給他女朋友,他女朋友害怕得渾身發抖。
雷鳴轉過身,雙手突然伸出,分別勾住兩個站著的男子的頭,狠狠地撞到一起!
「呯」地一聲,兩人還不明白什麼回事,剛剛想出手自衛,劇痛就從頭上傳來,兩人哪裡還想到要對付別人,馬上雙手抱頭癱下,痛得大叫。車箱里的乘客「嘩」地叫了起來。
雷鳴得勢不饒人,推開兩人,趁勢起左腳,朝已經坐下的寸頭男踹去。
寸頭男也不是省油的燈,聽到慘叫聲,知道不好,正好站起來,見雷鳴穿著皮鞋的腳已經到了胸前,他急忙轉身,用左手推開雷鳴的腳。
雷鳴這一腳可是有來歷的,李錚曾經要求他早上起來踹磚牆,每天踹100次以上,他堅持練習了好幾個月。寸頭男如果不及時轉身推擋,至少肋骨會折幾根,甚至會送命。
雷鳴心情不好,有火沒處發,所以也沒有考慮那麼多,不過過後還是有后怕,萬一出了人命,誰也幫不了他。
這一腳也讓寸頭男夠嗆,痛得鑽心,他不顧上那麼多,從腰上取出一把牛角刀來。
杜蘭見他們打起來,她哪裡見過這陣勢,害怕得不行,不顧一切地沖向雷鳴,緊緊抱住他不放。
寸頭男這時才有時間將牛角刀打開,也害怕得渾身發抖。
這還得了!雷鳴急得要命,要是杜蘭不放開自己,那不成了刀下鬼不成?
他顧不上那麼多,左手一用力,往杜蘭胳膊抓去,反手一扭一送,把杜蘭往後面推送。巨痛讓杜蘭鬆開手,往對面座位倒下去。
這時寸頭男已經將刀捅來,目標就是雷鳴的胸口,雷鳴嚇得心臟收縮,趕緊一扭身,生生讓過長達五寸的刀鋒,刀鋒貼著衣服從胸前擦過。
好險!
雷鳴不再猶豫,右拳往寸頭男頭上打去。
這一拳打得寸頭男七葷八素。
這時坐在對面的體院男生出手了,他見寸頭男執刀的手伸過來,馬上擒住他的手腕,一個很漂亮的擒拿動作,空手奪刀,一氣呵成,順手把刀丟出窗外。
這時雷鳴才放下心來,***,三個打一個,還出刀,操!
他一擰身用左肘部狠狠地朝寸頭男背上砸下去。
砸到寸到男的同時,一陣劇痛從雷鳴背上傳來,丫的這幾個還有同夥,還從背後襲擊!
雷鳴吃了背後一腳,直往對面座位靠近窗口那邊飛去,腳下被對方倒下的人絆了一下,一下子倒在交通大學兩個學生身上。
這時體育學院的學生擺開架式,盯住兩個衝過來的寸頭男的同夥。兩人不以為然,仍然往前沖,想過去打雷鳴,體院男生一個漂亮的下劈,直直朝他臉上劈下來。
這時車廂里開了鍋,尖叫聲、哭聲、吼聲、呻吟聲四起,有人大聲呼叫乘警。
雷鳴忍痛掙扎著起來,一腳把要爬起來的寸頭男踩下去,並踩住他的脖子,這才稍微放鬆一點。
寸頭男的同夥見到五打二也不佔便宜,又見自己一人被雷鳴踩在腳下,兩人痛苦地抱頭在地下翻滾,還有兩人也攻不進去,頓時懈了氣,看出這兩人有兩下子,況且要是把雷鳴逼急了,他一腳用力下去,寸頭男可能就廢了。
當下,誰也不敢出手。
一車的乘客都看呆了,這時車廂倒反安靜下來。
雷鳴可不敢鬆懈,他滿頭大汗,全身也被汗濕透了,頭髮亂得象一團野草,眼睛通紅,象一頭髮情的公牛。
他握拳站起來,如刀的目光從對方掃過。
許多年以後,杜蘭還依然記得雷鳴那不可一世的模樣,她多次對雷鳴說,他那個樣子最男人。
列車長、兩個乘警、幾個乘務員,甚至餐車師傅都過來了。
寸頭男後面來的兩個同夥見到乘警過來,慌忙中想逃走,體院生把他們攔住了。
乘客紛紛指責寸頭男一夥。
列車長一了解放情況,馬上叫乘警把後面來的寸頭男一方兩個同夥先控制起來,直接把兩人銬在一起。
剩下三個,都傷得不輕,兩個臉上腫起一大塊,其中有一個的眼睛已經睜不開了,肥得象豬頭,寸頭男吃了雷鳴一肘,肋骨可能折了,躺在地上呻吟。
「什麼回事?」控制了兩個後來的幫凶,列車長才開始發問。
雷鳴是學法律的,他知道怎麼說才對自己有利,他指著寸頭男說:「這個人搶我的位子,調戲兩個女生,還打我,要拿刀捅我,我是自衛,這兩個是自己撞在一起」。
這時候,最關鍵是兩個打破頭的同夥不好處理,他們兩人不講話、不動作,但被打傷了,要是追究責任,是最麻煩的。但瞬間發生的事,沒有幾個人看清楚,雷鳴先入為主,不承認自己打他們兩個,就幾乎沒有責任了。
乘客佩服雷鳴,也知道事情不是他引起,所以也紛紛附和。
眾口爍金,兩個打破頭的傢伙有苦說不出。
他們幾個本來是一個詐騙團伙,專門用假的「健力寶」中獎盒身在火車上詐騙,已經分成兩伙準備演雙簧的。但今天寸頭男見到杜蘭一路哭泣,且姿色不錯,而雷鳴在一旁也不關照,以為她是單身一人,本想支走雷鳴,占杜蘭的便宜,哪知道踢到鐵板上了。
很快就從這夥人身上搜出管制刀具、詐騙道具,列車長馬上把五人分開銬在椅腳上,一邊布置人取口供。
乘警先前已經得到上海鐵路公安處領導的交待,要照顧好雷鳴。現在雷鳴被打,他已經十分內疚,便先從雷鳴開始作筆錄。
筆錄直接在剛才打架的卡座上進行,旁邊人也不迴避,讓周邊的乘客也知道雷鳴的陳述。
雷鳴抓住要害內容進行陳述,筆錄很快做好。這時乘警撩起雷鳴的衣服,發現北面有一個紅黑的腳印。體院生見狀,馬上拿出一支雲南白藥,連同保險子一起,給雷鳴服下去。
這時,雷鳴才覺得身體瞬間鬆懈下來,渾身無力,好象筋被抽了一樣。
有了雷鳴做的樣子,後面的筆錄也做得很快,不到一個小時,幾份重要的筆錄做好了,乘警把五個人押到餐車去。
體院男生卻不象雷鳴那麼累,他取出一包白皮煙,抽出兩支,點燃了,把一支遞給雷鳴。雷鳴有氣無力地抬起手,接過猛吸一口。兩人若無旁人地吸起來。
這也算事後一支煙吧,雷鳴想,真爽。
突然感覺身上象從水中撈出一樣,他才想起背包在交大女生那裡,他站起來,從那女生手中接過包,還不忘記謝謝他們。
他取出一套球衣,當場就換下濕透的衣服,只留下一條內褲,用毛巾擦乾身體,然後穿上球衣,也不管幾個女生就在旁邊。
看著被撕爛的濕答答的衣服,雷鳴想一手丟下車去,但想到可能還要留下做物證,就把衣服丟在座位下。
杜蘭一直木然地看著雷鳴,眼睛象桃子一樣紅腫,一點淑女味道都沒有。
見雷鳴額頭上又冒汗,杜蘭拿起雷鳴的毛巾,想幫他抹汗,往他額頭上抹去。
雷鳴一把甩開她的手,吼道:「你煩不煩啊!你這個賤人,我幫你打架,你卻來抱住我讓人用刀捅我,我差點就沒命了,你媽的你帶不帶腦子!走遠點,讓我煩!」
杜蘭當場愣了,她質疑地看著卡座內的幾個人,見到沒有人幫她解釋,估計雷鳴所言不虛假,就「哇」地大哭起來。卻沒人去安慰她。
雷鳴知道,人在緊急狀態下,動作會變形,判斷力會下降,好象一些溺水的人提到什麼東西都要抱死一樣,經常把救他的人抵死抱住,最終同歸於盡。今天事發突然,杜蘭反映失常並不是不可以理解,但雷鳴差點中刀,他怎麼也放不下臉來。
「我叫雷鳴,西江長坡礦子弟,今天幸虧你出手相助,不然我慘了,有空找我玩」,雷鳴握住體院男生的手,誠懇地說。
「我叫黃相,住在西江省體委大院,你到那大家都認識我。」黃相一點也不客氣。
雷鳴拍了拍黃相結實的肩膀「你功夫真好」。
「嗨,丟臉了,我從小玩這個,在你面前我可不敢託大,你是學法律的,功夫卻如此了得,別人看不出來,我可看出來了。」
得到行家拍馬屁,雷鳴心裡得意得不行,又拿煙出來吹。
已經到了晚飯時間,黃相去買了幾支啤酒,卡座內三個人又對著瓶子吹起來。
三個女人幾乎不吃飯,杜蘭已經不哭了,看著窗外發獃。
晚上九點多,一個乘警過來叫雷鳴,叫他到餐車去。
原來幾個傢伙堅持指認是雷鳴打破兩個人的頭,需要雷鳴再次核實。
雷鳴又錄了一份筆錄,當然不承認打了那兩個人的頭。
如果沒有證據證實那兩個人是和寸頭男的同夥,並且沒有侵害事實,可能雷鳴就要負刑事責任,因為從兩人的傷勢看可能面部已經骨折,至少可以簽定為輕傷。
現在除了寸頭他們三個,沒有人證明是雷鳴打傷他們兩個,且兩人在慌亂中有撞一起致傷的可能,所以乘警稍微詢問一番,就放過雷鳴了。
雷鳴拿出香煙,敬一支。
「你身手不錯,你和我們政委是什麼關係?」乘警問。
雷鳴老實回答:「你們領導是我大哥的老領導,我大哥是我們學校的公安保衛處科長」。
這時,杜蘭施施然走來,見雷鳴在和乘警聊天,才放心地站在車廂接頭處。
「我沒照顧好你」乘警說道,「政委知道了我肯定被K,我找車長安排一個休息間給你和女朋友吧,反正也還空著一個」。
本來休息間是沒有多餘的,但有兩個乘務員住到一起,所以就空出一間來。
雷鳴還想客氣一番,那乘警已經去向列車長請示了。
聽說是政委交代照顧的人,列車長很乾脆,還叫乘務員送了一個大西瓜。
雷鳴馬上就叫杜蘭一起去搬行李,杜蘭木然地跟著。她本來不怎麼想和雷鳴獨處一室,但今天的事讓她害怕不已,而且內心極度不安,所以也沒有反對。
回頭和黃相一說,叫黃相也過去一起混,黃相使勁搖頭,望著杜蘭神秘地笑了。
休息室不大,但已經是相當不錯了,上下兩個鋪,還有一個座位,一個桌子。
雷鳴泡了一盒速食麵,坐在桌子前吃起來。
剛剛打了一架,累得要命。
吃不飽,又拿出兩個麵包吃起來,接著又開始吃水果。
他還不想和杜蘭講話。吃完東西,就上到上鋪,睡覺去了。
雷鳴很快進入夢鄉。杜蘭無耐也只好到下鋪休息。
雷鳴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