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傭兵
文瑜便對我說道:「好。麻煩你幫我把他們三個安葬了吧?留在車上是不可以的,會嚇壞別人,也會招來公安的詢問。」
我點了點頭,說道:「可以,這個可以幫忙。」
彼得便停了車。文瑜側過頭對他說道:「你和嚴先生把他們抬下去吧。我去拿工具。」說完便站起來向自己之前的位置走去。她的旅行包還放在那邊,肯定要回去拿的。
我和彼得快手快腳地把三個傭兵的屍體抬了下來,文瑜拿了兩把摺疊工兵鏟下來,我和彼得便拿著鏟子走到路邊的山坡挖坑。下了這麼久的雨,這裡的泥土被浸濕了不少,挖起來也不是太費勁。
挖了沒幾分鐘,那輛客車突然砰的關上車門,發動起來。文瑜驚道:「不好,司機要開車跑了!」說著快步向汽車那邊追去,叫道:「喂!停下來!快停下來!」
我和彼得也丟下鏟子,氣急敗壞地追在後面大喊大叫。但那客車始終沒停下來,倒是有人從車窗里把幾個旅行包丟了出來,明顯就是我的和文瑜他們的。山道上都是泥濘,這旅行包丟下來時不免沾滿了泥漿,臟污難看。客車越開越快,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中。
我急得跳腳大罵:「這個膽小怕事的司機!害死人了!剛還誇這裡民風淳樸呢,這就見到了個敗類!」這裡還是荒山野嶺的,前不著村后不巴店的,難道要我們三個重走長征路再回大熔爐?他妹的,好歹還剛拿了人家文瑜的兩疊大團結,掙得盆滿缽滿,轉眼就翻臉不認人,真是拔吊無情。
彼得更是暴跳如雷,翻著白眼用他們泰國話憤怒地咒罵個沒完。看那架勢,要是手裡有槍的話,估計他能一梭子掃過去。
文瑜到底是女孩子家,沒罵出什麼污言穢語來,不過鳥語的「石頭」「法克」還是罵了幾句,估計是不擔心我能聽得懂。講真,當時我確實也聽不懂,初中的鳥語教育還沒教到這兩個詞,我也沒看過鳥語大片,聽著也就是滿頭霧水,完全不懂。
歷史以來,這種罵街式的咒罵從來都不會起什麼作用,這天我們的咒罵同樣沒什麼效果,客車還是開走了,空寂的山道上只剩下我們三個孤獨的身影,被無邊的雨幕吞沒。
文瑜最先冷靜過來,上前去撿起沾滿了泥漿的旅行包,隨便薅了把灌木的枝葉擦了擦上面的泥漿,挎在肩上,對我們說道:「算了吧,罵到天亮也沒用,還是省點力氣吧。好在車上有人有良心,把我們的旅行包給扔了出來,不然我們會更凄慘。包里有雨衣、摺疊傘,還有野營睡袋、洗漱用品、手電筒等工具和一些飲食,我們就是十天半月搭不上車也能挺過去。」
我一聽她居然準備得那麼充分,還雇傭有傭兵的,明顯不是隨便晃蕩遊山玩水那麼簡單,心裡更是打了個突。這個文瑜,到底是什麼來頭?
不過現在真不是探討這個問題的時候,我便對文瑜說:「算了,那就還是先把人埋了吧,然後怎麼著,背著背包走山道還是怎麼著?」
文瑜說:「也只有這樣了。趁衣服沒完全濕透,趕緊披上雨衣吧!」說著拉開旅行包的拉鏈,伸手進去掏摸了一件摺疊雨衣出來遞給我。我老實不客氣地披上了。這件雨衣居然還有些香水味,估計就是她自己的。
她又去翻另外一個包,說道:「這是約克他們的遺物,我們把有用的拿出來,其餘的還是給他們自己陪葬了就好了……咦,還有書?我看看是什麼書……」說著從裡面摸了幾本雜誌出來。我一眼掃到這些雜誌紙張非常的精美厚實,一看就知道印刷質量相當高,不是我以前念書時縣裡印刷廠出品的課本可比的。最底下那本雜誌的封面還是封底印著一個幾乎佔滿了全篇幅的赤身-裸=體的金髮美女,還有幾個字母:play-boy。
文瑜一下滿臉通紅,趕緊把雜誌塞了回去,說:「約克他們原來喜歡這個,還帶著過來了。居然沒給海關查出來,真是不知什麼好本事。哎,他們要是把這方面的好本事表現在今天這事上,說不定就不用死了。」抬眼見到我目光炯炯地盯著,便說道:「你也喜歡?沒見過?拿去!」
我擺了擺手:「洋人的雜誌,我反正也看不懂,沒興趣。我倒是在想,他們就這樣埋骨異國他鄉,他們的家裡人會怎麼想?」
文瑜說道:「這個沒辦法。他們都是傭兵,在香港就已經簽了生死狀的。我明確地告知過他們,這一趟可能會有生命危險,但他們還是答應了,那就是接受了命運。作為僱主,我只能是回去后報知他們的公司,他們公司自然會給他們的家屬發撫恤金。這個你不用擔心。」
我一聽到撫恤金三個字,心裡就隱隱作痛:「好吧,我反正也管不著。不過我還是很好奇,你為什麼會告訴他們一路上可能會有生命危險呢?有什麼生命危險?難道你們真是要去做什麼賣命的勾當嗎?」
文瑜猶豫了一下,對我說道:「嚴先生,你不要誤會,我向你保證,安葬了這三個夥伴,我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你,好嗎?我雖然生長在美國,但我的身上流淌的是中國人的血,不是來這裡搞破壞的。我的祖上就是這裡的人,後來從這裡遷出去,再後來就跑到了美國。我現在只是回自己的祖上住所看一看,查清一些事情。這件事太過詭異,超出了我們的認知範圍,說出去誰也不信,所以沒法子請警察軍隊幫忙,就找了這四個傭兵幫忙。」
我默然一會,說道:「好吧!那就先把死者安葬了吧。他們雖然不一定是什麼好人,但好歹是在對抗怪物的過程中壯烈戰死,還是先將他們入土為安。」
文瑜點了點頭,自己找到雨衣披上。那邊彼得也打開自己的旅行包披上了雨衣。我們三個一起動手,把三個倒霉孩子都刨坑埋了。文瑜分揀行李,把他們的私人物品基本都放在他們身邊陪葬,包括那幾本印刷精美的play-boy。
我們在墳前鞠躬行禮,文瑜低聲念誦:「願上帝寬恕你,如同你寬恕他人。人來之於塵土,而歸之於塵土。願你的靈魂在天堂安息吧,阿門。」
我問她這是什麼鬼話。她說:「這是基督教葬禮上常說的話。我和他們不熟,不清楚他們的生平過往,只能這麼馬馬虎虎地做下總結,祈禱他們的靈魂升到天堂,永遠安樂。」
彼得說道:「他們的生平嘛……他們中,約克和約翰是柬埔寨人,越南人侵略柬埔寨時他們曾經參加過反抗軍游擊隊,作戰非常英勇,殺死了很多越南人。後來游擊隊被越南軍鎮壓了,他們都流亡到了外國,輾轉到了香港當傭兵謀生。小勝是越南人,在南北越戰爭時家破人亡,也參加過游擊隊,後來被你們美國軍隊打殘了,他單身逃到香港做了傭兵。他們三個相遇的時候還打過幾架,後來在行動中互相救助過,就和好了。說起來,他們都是苦命的人。」說著嘆息不止。
我問他:「那你自己呢?」
彼得臉上肌肉跳了幾跳:「實不相瞞,我曾經在海上做過一些掛著腦袋掙錢的事情。」
我一聽就知道了,這小子曾經做過海盜的,一猜就能猜到。
文大小姐不是普通人,心理素質和文化素質都很高,而她雇傭的傭兵,沒有一個不是亡命之徒。理論上,要能鎮壓得住他們四個殺氣濃重的傭兵,而且彼得同學在剛才的危急關頭也不會自己開車逃跑,說明他一定很尊敬這個文瑜,可能不僅僅是傭兵的職業道德那麼簡單。
不過,傭兵有職業道德嗎?我還真不知道。
傭兵這個詞對我們來說其實不是很陌生。早在古羅馬帝國的時候,就已經產生了傭兵這個職業,比如當初迦太基人雇傭斯巴達人詹地伯斯。而在今天這個世界,法國的外籍兵團組成就全是雇傭兵。雇傭兵的準則是不管你過去曾經做過什麼,經歷過什麼,只要有能力有意願為軍團服務,就可以加入,接受僱主的任務,為僱主出生入死,換取僱主支付的高額傭金。一句話,他們就是為了錢而存在的武裝隊伍。
文瑾能雇傭到傭兵,還能讓傭兵對她服服帖帖,能是一般人嗎?
不過我也不在乎,再怎麼說我也曾經是解放軍序列里的一個班長,經歷過槍林彈雨屍山血海的,還能被一個小傭兵嚇住?
安葬好了三個倒霉孩子,我對文瑜說道:「那啥,那你就把你的來由說一說吧!雖說現在要同舟共濟,但是你是狼還是羊,我看不清,放心不下。」
文瑜點了點頭,便和我們邊走邊說,將一個古老的故事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