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北游南歸
「妖公子?」
聞言,贏殤微微一怔。
繼而,苦笑一聲,「幽公子前來,是為了捉拿淫賊,還是為了相救好友?」
「那些,跟我都沒關係。」
意料之外,幽公子懶懶舒展了一下腰肢,緩緩道:「我就是來看熱鬧的,不過是有些好奇那混蛋當真如傳言一般,千顏千面。」
微微一頓,幽公子半邊笑臉面具后眸子微微眯起,復又說道:「如果有必要,我不介意出手殺了他。」
「千顏千面,是真的!」把玩著手中杯盞,贏殤輕聲開口,「公子如妖,舉世無雙…」
一時間,屋內再無聲息。
落針可聞。
……
「白鯉魚!」
一大早,秦瑤就踹開了白玉京房門。
清亮嗓音不斷在房內回蕩。
「起床啦!」
「無…無…量…天…天尊。」
揉了揉惺忪睡眼,小道士臉頰不由一紅。
不知為何。
此時,小道士面色卻是有些蒼白。
「白鯉魚,你怎麼啦?」
見小道士面色很差。
秦瑤姑娘,不禁探出小手觸在小道士額頭上。
擦了擦額前冷。
看著眼前那張嬌俏面孔。
白玉京,面色更紅了。
悄悄偏過腦袋,輕聲道:「做…做…做噩夢了!」
一路北來,既勞且困。
吃了無數苦頭…
好容易,有頓飽飯吃,有個暖窩睡。
不想,卻是做了一晚噩夢。
「噩夢?」秦瑤姑娘愕然。
看著秦瑤,小道士垂下頭。
神色,有些低沉。
磕磕巴巴道:「我…我…夢…見…我…那…兄弟…死…死了!」
小道士說話不利索,秦瑤姑娘卻是聽得認真。
終於,大概明白了小道士做了一個怎樣的夢…
心思,也不由一沉。
在白玉京的夢裡,那個讓小道士十分惦念,卻讓自己咬牙切齒的妖公子柳小凡,死了…
失了心臟,又一夜白頭。
最後,一隻參天大掌落下,鮮血飛濺。
……
夢中,白玉京就站在那裡。
置身黑暗中。
親眼,看著那一柄鋒利尖刀緩緩落下,剜出了自己兄弟心臟。
可任憑自己怎麼呼喚,那『柳皮臉』都置若未聞。
後來,小道士能動了。
連忙上前查看,卻是不慎滑了個大跟頭。
「白結巴,你沒事吧?」
聽著熟悉聲音,小道士心頭大定,也顧不得這混蛋又喚自己結巴…
抬頭,正見到『柳皮臉』轉身看向自己。
「沒…沒…沒事!」
隱約,小道士覺得哪裡不對。
身前這人,是自己那兄弟不假。
可總是覺得,哪裡不太一樣。
好像,換了個人似的…
夢裡,柳小凡原本烏黑如墨一般的頭髮,竟是白色的!
「柳…皮…皮臉,你…你…跑…去…去…哪了?」
夢中,小道士並沒有想太多,眼見自己兄弟平安無事便好。
連忙上前拉住柳小凡袖子,急切道:「謝…謝…謝家,已…已…經…發…發了…九…九州…紅…紅榜懸…懸賞捉…捉拿你,可擔…擔心死小道了!」
「白結巴,看不出你還有點良心!」
看著白玉京,柳小凡呵呵一笑。
旋即,卻又輕聲一嘆,道:「可惜,我卻是無心之人了…」
小道士看去,視線下移,看向柳小凡**的胸口。
然後,張大了嘴巴。
眼前,還哪裡有什麼心,只有一個幽深傷口。
泊泊鮮血如泉水順著傷口留下,觸目驚心!
「我的心呢?」
「白結巴,你見到我的心了么?」
「見到我心了么?」
夢裡,柳小凡越說越見激動,抓著自己的手就向胸口按去。
早已被眼前景象嚇傻了的小道士,哪裡還有力氣反抗半分。
一隻手,直直伸向柳小凡胸口,只覺入手一片溫熱。
還…有些許柔軟!
「呀!」
客棧屋頂上。
按照慣例每早盤膝而坐,正在吞吐朝陽精氣的徐福。
耳中,忽然聽到自家小郡主嬌呼響徹天際。
「臭鯉魚!死道士!」
「我打死你這個淫賊!」
……
早飯時,小道士耷拉著腦袋。
眼眶,卻是烏青色…
只顧埋首扒飯,卻是不敢發一語。
對面,秦瑤姑娘心情亦是很不好。
氣鼓鼓的,吃一口飯,瞪一眼小道士。
顯然,余怒未消。
徐福眼觀鼻,鼻觀心。
不動如山,只管自己添飯夾菜。
似是一家人,其樂融融。
甚至,有那麼一恍惚。
早已忘了自己究竟活了多久的老人,覺著自己只是一田舍老翁。
而眼前兩個少年,則是自己孫子孫媳。
要是真的!
那,該會是怎樣一副景象?
「臭道士!」
秦瑤本是孩子心性,打了小道士一頓之後怒氣早已消散大半。
此時,只是在裝模作樣給他一個記性。
免得以後覺得可以輕薄自己!
想到才重逢一日,便已盤算日後如何。
臉頰,不由得一陣滾燙。
「在…在的!」
天可憐見,小道士戰戰兢兢。
雖然,心裡琢磨著日後定要修鍊出一個絕世劍仙來。
但現在,可依舊還是一個懵懵懂懂小道士。
哪裡有神通去猜想秦瑤心裡什麼打算。
正想著把自己藏到碗里,卻聽到秦瑤語氣不善叫自己。
不由,心頭猛跳。
暗道別是自己又不小心觸了秦姑娘霉頭…
最難,消受美人恩。
最甜,卻是不過情人心吶!
一副局外人的老人自是嘿然一笑。
得!
小道士怕是這輩子都會讓小郡主吃住了。
一個玲瓏剔透。
一個,璞玉堪琢。
如此,甚好!
杏眼瞥見小道士狼狽模樣,秦瑤姑娘最後一點怒氣也消散於無形。
沖小道士丟了一個大大白眼后,輕聲道:「你這樣沒頭蒼蠅般去找那不要臉的混蛋柳小凡也不是個辦法!」
「那…那…那…」
小道士急了,心裡一直對昨晚夢境心有餘悸。
夢裡面,柳小凡胸口空蕩蕩的樣子猶在眼前。
小道士,生怕這傢伙已經遭了謝家毒手…
畢竟,如今自己也是在江湖上打混過的。
謝家,是怎樣一隻龐然大物。
多多少,也曾聽說過。
別的不說,只說那被視為謝家劍鋒的七十二位錦衣郎。
便幾乎人人先天境。
更不用提三十六位尊者境以上的銀衣衛。
可都不是好想與的角色。
所以,當下之急,便是要尋到柳皮臉。
確定他安全后,再去商議如何洗清罪名。
心頭有事墜著,小道士再也吃不下飯去。
停了筷子,白玉京咬牙道:「不…不…不然,小…小道…折…折了…些…些…些許壽元不…不要,去請…請幽…幽冥五…五鬼王…問…問上一卦!」
聞言,徐福面色卻是一變,呵斥道:「不可!」
看向兩人,秦瑤擺擺手道:「獃子,哪裡有那麼麻煩,這些天你還就老老實實待在本姑娘身邊,過會兒帶你去見個大人物,保證不出三日就能找到那混蛋柳小凡下落!」
小道士撓撓頭,窘迫道:「我…我…那兄弟,不…不是…混…」
不知為什麼,秦瑤姑娘竟會對『柳皮臉』成見如此之深…
「哼,我說是混蛋,他就是混蛋!」
雙手叉在腰肢,秦瑤姑娘氣鼓鼓。
這白鯉魚,竟然敢幫柳小凡那混蛋說話!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
一雙杏眼忽閃忽閃,好奇看向小道士,輕笑著問道:「行呀!白鯉魚,看不出你這般年紀竟然會那通幽之術?」
不等小道士開口,徐福卻是輕捋頷下白須,笑道:「瑤丫頭,可莫要小瞧了白道長,這道門一脈,須得有封號在身正式天師才行得驅使五鬼之法,如若是常人,又或是那未得授印尋常道士,怕是要受雷劫之懲。」
見徐福如此說,秦瑤大眼不由一亮,沖著白玉京露出兩顆小虎牙,「白鯉魚,你竟然還是封號天師,還真是不同尋常,失敬失敬。」
「我…我…」
自打小道士下山,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誇獎自己。
不由渾身骨頭都輕了二兩,飄飄得像是掐了御風訣。
撓撓頭,只覺馬上要飛起來一樣。
見小道士如此模樣,秦瑤姑娘嬌哼一聲,傲嬌道:「哼,不過呀,白鯉魚你再厲害,可也不及我家大哥一星半點。」
少年心性最是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強上一點。
眼看小道士得意地都快要翹到天上。
秦瑤連忙把心中最厲害的人抬出來鎮鎮場子。
「嗯!道家秘法自是玄妙,但有些事情,高屋建瓴總是容易得多。」微微頷首,饒是徐福也不得不承認。
秦瑤丫頭提到的那位,可是真的萬年難遇稟賦。
站起身,揉了揉有些撐的小肚子,秦瑤樂呵呵道:「我們走吧!」
「去…去哪兒?」
小道士不解,卻也順從站起身。
乖乖,跟在秦瑤姑娘身後。
「南枝城呀!」晃了晃小腦袋,秦瑤認真說道。
「什…什麼?」
小道士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禁揉了揉耳朵。
見這臭鯉魚竟敢質疑自己,秦瑤姑娘不樂意了,撇嘴道:「我說,南枝城!」
縮了縮脖子,小道士懦懦道:「好…好遠的!」
翻了一個大大白眼,秦瑤問道:「那你跟我來不?」
「跟…跟…」
小道士憂鬱了,但還是輕輕點頭。
一旁,老人看的有趣,搖頭道:「南枝與北君,並非白道長想的那般遙遠,一念便足以到達!」
驀的,小道士瞪大了眼睛,「一…一念?」
呵呵一笑,徐福抬手自身前輕輕一揮。
袖袍鼓盪間,虛無泛起陣陣漣漪。
隨後,便瞧見一張青銅門赫然緩緩浮現。
推開銅門,徐福當先走入。
「喂!臭鯉魚別發獃,還走不走?」
背著小手,秦瑤姑娘蹦蹦跳跳,也是消失在銅門中。
回過神,小道士沒有猶豫,連忙跟上去。
「轟隆!」
待三人走入其中。
一聲轟鳴,銅門消失在虛無中。
……
與此同時,南枝城郊外。
虛無中泛起如水波一般漣漪。
漣漪散去,三道身影緩步走出。
已近晌午,南枝城中好不熱鬧。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一路上,小道士看著身前不遠處老人背影,不禁暗暗咋舌。
方才,還在北君城裡。
這會兒,卻已然又回到南枝城中。
朝來暮往,一念萬里。
這位徐前輩,莫不是神仙中人?
修為,怕是要比自己那個自稱陸地散仙的師父他老人家,都還要高出不少!
或述說他人傾聽,或埋藏心中暗自回憶,都無疑是對曾經過往的一種追述。
正當小道士胡思亂想時。
耳邊,卻是響起秦瑤姑娘脆鈴一般聲音。
「白鯉魚,我們到了!」
回過神,小道士不由一個激靈。
撓撓頭,便抬頭望去。
只見,眼前一座深宅大門上,橫著一匾。
匾上,書有兩個古樸大字。
「贏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