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殺心!
「你是…幽公子?」
碧玉燈籠搖晃,秦瑤這一擊本意不在傷敵,而是逼迫對方從暗處現身。
可待看清來人面上那張鬼臉面具。
心頭,不免一跳。
「暗幽香乃遠,提扇聞鬼鳴。」
「且看眼前人,何處不識君。」
世人相傳,七公子之中。
不同於磅礴大氣的帝公子帝俊。
亦不同於陰毒狠辣的毒公子唐絕。
更不同於君子如玉的自己大哥。
眼前,這面罩半哭半笑鬼臉面具的幽公子。
卻是最神秘莫測一位。
何方人士?
不知。
是男?
是女?
不知。
所修功法?
不知。
境界如何?
不知。
唯一,可以肯定的。
則是幽公子面上所覆鬼臉面具,能決定遇見之人是生,亦或者死。
笑臉對人,菩薩低眉。
哭臉對人,閻王來信。
……
「長輩?哼!笑話!你是誰家長輩?」
見對方是和自己大哥同輩分的幽公子,秦瑤並不忌憚。
冷哼一聲,手中碧玉燈籠輕輕一晃。
燈籠中,瞬間有碧幽色火光閃動。
低下手中宮燈,背在身後纖纖玉手沖小道士悄悄搖了搖。
將這一些看在眼裡,幽公子搖頭冷笑,輕聲道:「我與你哥哥以同輩之禮相交,長兄如父,說是你家長輩也不為過吧?」
「你…」秦瑤杏眼圓睜,氣鼓鼓的。
伸手,打斷秦瑤插話。
殷幽抬起頭,半邊笑臉面具下眼神澄澈,打趣道:「好一雙勾人兒的杏眼,走近點,讓幽哥哥好生瞧瞧,便不在你哥哥面前告你和…嗯!這小牛鼻子親熱的黑狀,如何?」
說著,幽公子半抬起白哲手臂。
彷彿算準了秦瑤會主動過去讓自己抬起她的下巴。
「你!登徒子!」
秦瑤身份,哪怕是在整座九州都是貴不可言。
雖然,從小拜入身後宗門修行,吃了不少苦頭。
但周圍,無一人不將自己視為掌上明珠一般寵愛。
加之地位超然,何曾受過如此羞辱…
當下,銀牙暗咬,手中宮燈碧幽色火光大盛。
燭火中,冷冽煞氣磅礴而出。
一抬手,便要上前給這個敗絮其中的幽公子一點顏色瞧瞧。
同時,心中也有些許不滿。
暗罵身後那條臭鯉魚,死鯉魚!
就這樣看著自己被欺負,竟然不敢做聲!
哼!
枉費自己…
等收拾完這個登徒子。
自己定要這條臭鯉魚好看!
想著想著,贏瑤姑娘越來越委屈。
一雙杏眼微紅。
隱隱,已有了淚花。
忽而,眼前一花。
不知何時,小道士已經擋在自己身前。
神情疑惑,口中喃喃自語。
「哥…哥…哥哥?」
「明…明…明明是個菇…菇涼,女…女施主,怎…怎…怎麼自…自稱什…什麼哥哥?」
要說,小道士也是蔫壞。
明明,是個臭結巴。
可當說到『姑娘』二字時。
特意學著當初柳皮臉模樣咬字不清。
「菇涼?」
聰慧如秦瑤,哪裡還想不通小道士口中姑娘是指哪位。
順著白鯉魚目光望去,正好看見站在二人身前不遠處的幽公子。
黑髮如瀑,身形纖長高挑。
臉上戴著面具,倒是看不出情緒起伏。
不過…
秦瑤一雙杏眼眯在一起,露出兩顆小虎牙。
一手,提著燈籠。
另一隻手,叉著小蠻腰。
晃了晃小腦袋,樂呵呵道:「臭鯉魚,你說他是女施主?」
「小牛鼻子休要胡說!」
微微一怔,幽公子立時冷喝出口。
話音未落,秦瑤眼前又是一花。
幽公子,已然一步跨到二人身前。
掌風如刀,幽公子伸出一段白玉也似的手掌向二人抓來。
秦瑤剛要拉著白鯉魚後退,卻發現後者如入地生根一樣根本拉不動。
「女…女施…施主…得…得罪了!」
呵呵一笑,小道士嘴角微翹。
身上道袍無風自抖,獵獵作響。
仿若變了一個人似的。
雖然,依舊是個結巴。
可哪裡還有半點呆板。
模樣,憊懶至極。
語速也跟著快了不少。
「誰…誰…允許你…你傷…傷害秦姑娘的!」
白玉京將秦瑤緊緊護在身後。
手掌輕輕一抬,便與幽公子碰撞在一起。
凜凜微風,如天人下凡。
「砰!」
被白玉京喝破女扮男裝的幽公子,本來就挾怒而來。
立志抓住這個不知怎麼看破自己偽裝的小道士好好拾掇一番。
沒想到,尚未觸及衣袖便被無形中一股勁風迎面襲來。
當下,如游魚遇浪。
腳掌輕輕一點地面,須臾間倒退而回。
「你,究竟是何人?」
幽公子落地踉蹌兩步才勉強站穩。
面具下,柳眉微皺。
隱約,覺得那股罡風中夾雜著一股讓自己頗為熟悉的浩然之氣。
堪堪,對自己有所克制。
「小…小…道,乃…乃是飛…飛仙…仙觀白…白玉京!」撓撓頭,小道士有點不好意思道。
眼神真摯,言語誠懇。
「飛仙觀?」幽公子輕聲重複一遍,眉頭緊鎖,「沒聽說過…」
「沒…沒聽…聽說過?」小道士不樂意了,認真道:「家…家師,乃…乃是…」
不等小道士說完,幽公子擺了擺手,搖頭笑道:「小牛鼻子,你既看破我偽裝,又識破我功法,那你可知我是誰人?」
「姑…姑涼,是…是何人?」
少年道士一揮衣袖,有些幽怨話語被打斷。
有意無意的,甩了甩衣袍。
只見一柄赤紅木劍懸在腰上,威脅意味明顯。
劍為當初下山時師父所贈。
純陽桃木所刻,上嵌七顆赤火銅釘。
……
「徒兒啊…」猶記得下山前一晚,老頭子手持此劍傳授自己那一式「天外一劍」時對自己說過的話。
「你別看此劍破破爛爛的不起眼,這可是當年你太太太師爺的佩劍!」
「咕嘟!」
含含糊糊說著陳年往事,已經大醉的師父仰頭又喝了一口葫蘆酒。
「嘶…」深吸一口酒氣,師父滿意嘀咕一聲痛快。
「當年,北域還不是大秦贏家天下,曾有一大妖亂世,為禍鄉里,濫殺平民,多少正道修士,呵呵,正道修士,怕死啊!怕自己苦心跟老天求來的那麼點修為又還回去,一個個縮在殼子里裝王八!」
「你太太太師爺就靠著這麼一柄火釘木劍,一路從南疆殺到北域,又從東城殺到西鄉。」
「從此,百妖折服,九州清平!」
小道士愣住了。
自己,還是第一見到師父這個樣子。
酒壺已空,隨手扔在一邊。
花白頭髮在風中四散飄揚。
桀驁表情,宛若天上仙人。
一劍飛仙,劍氣縱橫數萬里。
最後,竟是劈落一顆星辰!
……
悄悄,看了一眼腰間木劍。
小道士有些得意!
咱師父那可是真正神仙中人。
既然,自己下了山。
自該有仙人徒弟應有的霸氣不是?
護在秦瑤身前,小道士看著幽公子,認真道:「有…有小…小道在,誰…誰也不能傷她!」
身形,不動如山。
劍意,已卻早已磅礴。
一旁,秦瑤獃獃看著白鯉魚。
眼中,似有流光劃過。
「呵呵,小牛鼻子,你還真是有趣!」
彷彿,是聽到了非常好笑的笑話一般。
幽公子以手扶額,大笑不止。
聲音,飄忽不定。
忽男,忽女。
難以分辨。
小道士巋然不動。
「這麼多年,你是第一個敢威脅我的人!」
話音落,幽公子衣袍鼓盪。
剎那,從原地消失。
再出現時,已然身在白玉京身前半尺之處。
「砰!」
未等秦瑤驚呼出口,殷幽早已一掌送出。
結結實實落在小道士胸口。
巨力凝柔荑,扶柳盪崗山。
小道士倒也倔強,擋在贏瑤身前。
身形一動不動,如山一般。
不閃,也不避。
一身劍氣一凝,又一散。
呼吸間,便將如山力道盡數化解。
無視身前詭笑面具。
小道士反而扭頭,望向窗外,結結巴巴道:「多…多…謝贏…贏大哥!」
「哈哈!」
窗外,一聲長笑響起。
去而復返的贏殤陡然出現在大廳之內。
長袖舒展,如仙人朝拜。
一卷巨幅水墨自虛空中顯現,被贏殤揮手展開。
清朗吟哦,似遠實近。
「諸位,入我畫中來。」
小道士撓撓頭,沖一旁早已淚水漣漣的秦瑤微微一笑,身形便是消失不見。
「可敢入此畫中?」
幽公子不見言語,面具上表情依舊。
隨之,化作一道黑光。
直奔空中古畫而去。
空中,早已開卷三分的『逐鹿仙圖』,逐漸飄落於茶台之上。
「大哥,他們……」
杏眼瞪著自己大哥,秦瑤可憐兮兮問道。
台前,只見畫中潑墨無數,卻早已看不出所畫何物。
「唉!傻妮子!」秦殤無奈搖頭,輕笑道:「放心,兩人都沒事!」
踱步到茶台前,輕拂衣袖,便見點點梅開如水墨氤氳。
隨之,一副清晰畫面漸漸顯現出來。
山水其間,重閣佇立。
有湖有波,風息不止。
秦瑤雙手扶台,低頭看去。
只見畫卷中間,漣漪不止湖上。
一黑一白,兩道人影默然對立。
剛剛鬆口氣,卻又見二人瞬間由靜轉動。
僅用一吸。
忽而,黑影消失,白影閃避。
忽而,白影追擊,黑影避退。
其間,鬼氣森森,直欲擇人而噬。
抑或劍氣堂堂,斬月落星。
「此卷,名曰『逐鹿』,上可困仙,亦能屠仙。」一旁,負手而立的贏殤聲音很輕,「乃是我前些年修行偶然所得。」
言罷,劍指當空劃過。
秦瑤便見卷中本來平靜的湖面上忽地立起一道水牆,逼得原本欲立定生死的白玉京與幽公子二人霸氣分開兩旁,攻勢盡消。
同時,妙公子微微一笑,淡淡道:「在此卷中,我要其生,便生!要其死,便死!」
幽公子本已將小道士引入瓮中。
正要痛下殺手之時,卻意外察覺到一股透明風刃襲來。
倉皇下,只得抽身後退。
得此空隙,小道士拍了拍胸口,暗呼一聲僥倖。
旋即,赤色桃木長劍脫手而出。
小道士立於半空,如履平地一般。
眼神微眯,氣機涌動。
口中,念念有詞。
一步邁出,連踏之下瞬間閃身在百丈之外。
見得幽公子厲害,神色愈見嚴肅的白玉京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旋即,只見小道士撓撓頭,認真道:「姑…姑涼,可…可要…要注意了,小…小道,不…不會…留…留手了!」
「哼!」冷哼一聲,幽公子鳳眼微微眯起道:「小牛鼻子好大的口氣!」
下一刻,白玉京身上道袍無風獵獵。
小道士手中火釘木劍直立,恰如劍仙臨體。
劍訣接連變幻四次,駕馭木劍一變二,二變四,四變八…
半息之後。
天地,早已布滿了無隙劍陣。
掐訣輕喝,無數木劍調轉劍頭。
齊齊,向幽公子掠去。
破空聲起,劍意凜冽。
畫卷外,贏殤眼中笑意更濃。
「要其滅,便滅。」
一口氣吐出。
霎時間。
天朗氣清,炎日歸返。
空中,只剩白玉京手中一劍。
二人齊齊往空中望來。
妙公子贏殤則是長笑出口。
得此圖以來,空有屠龍之術,卻無處可用。
如今,一舉困下兩名同境高手。
這讓妙公子如何不爽?
笑到中途,丹鳳眼微微眯起。
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陡然躍入腦海。
這幽公子,還有結巴小道士。
殺,還是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