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男人之間的肺腑
「第一,我請一個朋友雇了幾個七八歲的乞討孩童,讓他們在區法院外面呆了十天,每一天我給他們一百塊錢。而我只要他們做一件事情,就是把區法院在告示欄上的公告,告示,一貼出來,立刻扯掉。」
「第二,我讓王代表自己去向法院申請,以虐待案關乎當事人**,和自己的生意中的一些商業秘密為由,申請法院變公開審判為不公開審判。」
「第三,就是我讓王代表安排了個時間,我登門拜訪了他的母親,肖文梅女士。說服了她在法庭上面撤訴!」
魏主任一口把酒杯中的酒幹了,示意一臉狐疑的高致遠不要說話,聽他說。
「這些事情,都不違法,找小孩子去撕公告,這只是利用了他們小孩子的身份,不過就算是我自己去每天守在那裡扯,法院也拿我沒辦法,罰款?警告?這些都是扯淡的。再說了,又有幾個人管這個事情。然後是申請不公開審判,這個是按法律程序來的,而且這個虐待案也符合這個規定。做這兩個事情,我只為了一個目的---就是儘可能的消除這個案件本身的社會影響力。這個你懂的吧?」魏主任說完問道。
高致遠很懵懂的點了點頭,對於小孩子撕扯公告欄的公告這一手,高將軍是親自看到的,在開庭前的十幾分鐘,法院曾經出了個什麼公告,剛貼上去不到兩分鐘就立刻的給幾個小孩子嬉鬧的撕了下來。對於這一點,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恐怕當官的都沒有任何辦法。
因為魏主任不怕給挖掘出來,而且法院也沒有這個閑工夫去管這樣的事情。法院對案件開庭審理都會有一個告示出來,把案由寫清楚,當事人,庭審時間,審判方式等等,魏主任一個看似無賴的招數,卻非常有效的扼制了這個法院案件的流出的影響力。
孩子們不知道哪一張才是王代表的虐待案的開庭公告,所以用了個笨辦法,就是全部都扯了。區級別的基層法院除非是遇到了社會影響力相當大的案件,或者有媒體介入的案件,會在當地的報紙上等開庭公告外,其餘的都是靠著法院外面的那兩塊告示欄,其實這不過是個形式,象徵著程序的公開公正公平,社會上又有幾個人吃飽了沒事做天天跑到法院門口的告示欄前晃來晃去?
魏主任說的申請不公開審理,說實話高致遠確實是不懂怎麼操作,但是經過出庭的經歷,他就很明白了,非公開審理的意義在哪裡了,只有法院的人和當事人參與的庭審,就算是裡頭都打開了,外面依舊是雲淡風輕,神不知鬼不覺的。www.
「致遠,你是在不滿老太太撤訴的事情?還是不滿法院沒有懲治王廣山?」魏主任笑著問高致遠。
「其實這就是一個事情,我去說服老太太的時候,我只說了一句話,老太太第二天就給我答覆說同意撤訴。」魏主任看著低頭不語的高致遠,問他:「致遠,要不你猜猜我說了什麼話?」
「不知道。」高將軍的腦袋在這個世界上明顯的覺得很有些不夠用,對於法律這個專業的範疇,他有自知之明,還是別不懂裝懂的好。
「我只是問了老太太,她怎麼看待對這個家的以後。」
「以後?」
「嗯,致遠,你想過沒有,如果這個案子按照普通人的思路結下來之後,會是一個怎麼樣的影響?王廣山罪名成立,至少要入獄一到三年,老太太失去了贍養他的兒子,又沒有經濟來源,生活會過的比以前好么?王廣山的媳婦你也見過了,涼薄勢利,估計熬不過三年,鐵定和王廣山離婚,那個小男孩又怎麼辦?」
魏主任的話語聲不大,卻句句震耳發聵,讓本來還有些納悶的高將軍陷入了沉思,是啊,如果真的這樣了,那個家怎麼辦?
「我們業內的人有句戲言叫做『以無情的目光論事,以慈悲的心腸對人。』這個人和事都不是一個單獨的概念。就比如王廣山虐母案,你不能單單的用法律的標準去審核他行為是不是合法,具備不具備可罰性,還必須考慮到,罰了之後造成的後果這些案件本身衍生出來的問題。」
「致遠,你認為法律是用來幹什麼的?」
「當然是懲惡揚善的。」高致遠想都沒有想就回答。
「那如果面臨著一個選擇,你是懲惡還是揚善呢?」魏主任步步緊逼的接著問道,高將軍給一么一逼問,喃喃不知所云,這個問題他根本沒有想過。
魏主任拿起酒瓶,擰開蓋子,給高致遠的酒杯添滿酒,又再給自己的杯子裡頭添滿,然後「哐當」一聲把酒瓶子重重的放到了桌子上面,也不說話,端起酒杯,吱的一聲幹了。
「法律對於我來說,就是一個賺錢的工具!我魏東升要住有游泳池的別墅,要摟前凸后翹的騷蹄子,要開限量版的跑車,靠的就是鑽法律的空子。大家都叫我黑心律師,罵我沒良心,誰在乎。」魏主任顯然喝得有點急了,有些上頭,神情稍微的興奮了,說話大聲了,也狂放了。
「致遠,我給你說,我魏東升從鄉下過來,當上律師什麼苦沒吃過,什麼案子沒有遇到過,我是為了錢,但是我沒有一件案子辦得是讓我自己晚上睡不著的。你打王廣山沒錯,我說服他老娘撤訴也沒錯。」魏主任重重的拍著高致遠的肩膀,回想過去,唏噓不已。
當律師這麼久,每天都要理性的對待生活,精確權衡利弊,和各色各樣的人打交道,賠笑臉,裝哭臉,老魏難得這麼開心,說這麼多話。本來是想教育下高致遠這小子的,到最後就演變成了魏主任內心獨白大傾吐,高將軍聽著,陪著喝酒,一杯又一杯。
「打人是不對的,你長得牛高馬大又如何,你能打又如何?霍元甲能打吧,李小龍能打吧,還不是都掛了。這個社會,打打殺殺的成不了大氣候,要用這個!」魏主任伸出一隻手指頭,點了點自己的腦袋。
「致遠,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咱們是法律人,是律師,只是運用法律知識解決法律問題的專業型人才,不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我們能做的只不過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最大化的維護當事人的利益。而且你方式要選擇正確,找准門路,不然就算你是好心,也會辦出壞事情來。」
這一點高致遠感觸頗深,當年他聽到岳飛岳元帥給十二道金牌急招回京,后屈死風波亭,就想上京告御狀,結果錯投了大理寺,給一幫狗崽子拿了下來,連自己都給萬箭穿心射成了個蜂窩。這就是沒有找對門路,自己武力值是高,不過還是架不住千軍萬馬這樣來回的耗,看來,靠頭腦,靠方式真的是很重要。
「用最小的付出得到最大的收益,用最正確的方式做你認為正確的事情,這個社會是有些無奈,咱們都不能像想象的那樣肆無忌憚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過你小子,真的不錯!」魏主任說道這裡,本來嚴肅的臉上竟然浮現出了笑顏,在酒氣充斥的老臉上,顯得詭異得很。
「我?」高致遠明顯跟不上魏主任天馬行空的思維方式,剛才還在論事,講大道理,一轉眼馬上就扯到了自己頭上。
「是呀,致遠,你小子打人這個點,掐得可真毒辣!」
「首先王廣山最近在選人大代表,在搞形象工程,不然也不會下了那麼大的本錢讓我給他消災,好不容易無聲無息的結了這個案子,他絕對不想再傳出什麼負面的消息來。你打他這個事情,也就只限於在場的幾個人知道。這就註定了這個事情鬧不大!」
「第二,你小子剛車禍從醫院出來不久,中度腦震蕩的鑒定報告還放那,住院證明,醫藥費用證明都是現成的,隨便套個後遺症的幌子,你在根本上就沒有什麼可罰性了。」
「更何況,王廣山本來做的事情就該打,法院那天的人雖然都打過招呼,但是人畢竟都有同情弱者的心理,你這一打是把天時地利人和都佔全了,我也不過是在法院稍微表現一下,交點罰款,就輕鬆的把你撈出來了。不然,論你這個行為,可大可小,最多能夠關你在裡頭十多天呢。」
魏主任嘴巴裡頭嘖嘖有聲,搖頭晃腦的分析著高將軍一怒拳打王代表其中的微妙,對高致遠抓機會的能力大為讚賞。
「啊?」高致遠完全沒有想到一個簡單的揮拳頭打人能夠給魏主任分析出這麼多彎彎拐拐來,連天時地利人和都扯上了關係,心裡對魏主任的認知能力又大為提高。
雖說,是喝酒之後說的話,但是這裡頭大部分都是老魏的肺腑,他是真心的把高致遠這個大個子當成自己人,說話才會掏心掏肺,自然也稍微有些不中聽了。
高致遠不是蠢人,只不過是在這個社會所處的時間太短,人情冷暖看的太少,骨頭裡還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性格,衝動而正義,這不代表著他聽不出來老魏的話大部分都是為了自己好。不然,出了事情,他大可以一句話就撇清干係,等被關幾天出來之後,然後一紙合同就能把自己給辭退了,哪裡用費這麼多周張,把自己撈出來,一句責備的話都不說,還一起喝酒聊天,開導自己。
人以真心對我,我還真心對人!
高將軍那晚和魏主任喝得很是盡興,到最後沒有辦法開車,提議步行回去,兩個微醉的男人在長江大橋上面來回的晃著,主任說,今天晚上尿喝的太急,酒就特別的多,要和高致遠比誰的會撒的比較遠。若不是給橋頭巡邏的警察喝止,省城的長江大橋上一定會上演一副令人感覺荒誕而又無可奈何的畫面。
至於,藍眉兒的的士費到底報銷了沒有,和在誰的賬面上扣除,無從考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