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風雨欲來（23）

「靈靈！」伴隨著喬俊凄厲的慘叫聲，匕首毫無懸念地扎進了何靈的後背。

何靈只覺背後猛地一陣刺痛，她再也忍不住，「噗」地一聲，鮮血從嘴裡狂噴出來。

但她還是沒有鬆手。

是啊！

她以為那口氣散了，自己就會鬆手，任由喬俊掉下去。

直到現在，感受到生命在一點點遊離，感覺到眼睛在一點點發黑，感覺到喬俊的臉越來越模糊。

何靈才知道，她不會鬆手的，永遠都不會鬆手。

因為，她的手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她覺得，兩條手臂已經脫離了身體，變成了兩根頑固的，毫無生命意識的棍子。

何靈一直都知道自己有很多壞毛病。

一直都知道，像她這樣壞脾氣的女孩子，除了喬俊，不會再有其他男人愛。

但，脾氣壞有什麼關係呢？

她不需要別的男人愛她。

她只要喬俊一個。

只有脾氣壞，喬俊才不會自卑。

只有脾氣壞，爸爸媽媽才不會瞧不起喬俊。

只有脾氣壞，其他男人才不會來招惹她，她才不會經受誘惑和考驗。

只有脾氣壞，她才能，長長久久，一輩子和喬俊在一起。

因為，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喬俊。

只有喬俊，才能容忍她的壞脾氣。

只有喬俊，才喜歡她的壞脾氣。

可是現在，她要和喬俊分開了呀！

何靈覺得捨不得。

是的，她捨不得。

但她又有點高興。

她死了就死了吧！

反正她是個大麻煩。

沒有她的拖累，興許，喬俊可以活得更洒脫一點。

她這樣死去，就能變成一具任何人都扳不倒的殭屍，像個路標似的，把喬俊一直吊在這裡，一直吊到，有人來救喬俊。

何靈很想跟喬俊說：「喬俊，我死了之後，你要對自己好一點。你可以去找一個脾氣綿軟，性格溫柔的女孩子，好好愛她，和她生兒育女。」

可是，她聽見自己在說：「喬俊，等我死了，你……你不可以再愛別人……不……不可以……因為……因為……我會吃醋……」

呵！何靈笑了。

她還是這麼小心眼兒，還是這麼壞脾氣。

怎麼辦呢？

改不掉啊！

她是真的不願意喬俊再去愛別人。

真的不想喬俊娶其他女人。

她就想讓喬俊一個人。

哪怕她沒了，也要讓喬俊想著她、守著她的骨灰……一輩子！

可是，喬俊會不會哭？

喬俊晚上睡覺，一個人躺在被窩裡，會不會冷？

喬俊洗澡的時候，沒有人給他搓背，他能不能洗乾淨？

喬俊生病的時候，她不在身邊，喬俊會不會不吃藥？

原來，她有那麼多那麼多放不下。

那麼，喬俊，你還是再找一個女孩子，好好愛吧！

何靈真的想反悔。

她想說：「喬俊，剛才我說的不算數。你可以再婚，找一個你愛的，也愛你的好女孩。因為，我捨不得你孤獨。」

但，何靈已經說不出話了。

鮮血從她嘴裡大口大口往外涌，全都灑在喬俊的臉上。

喬俊就跟傻了一樣，怔怔地看著何靈，任憑那些血流在自己頭上、臉上，滲進眼睛里、鼻孔里，還有，嘴裡。

行兇的歹徒似乎也沒想到何靈到這種時候還不鬆手。

他有些驚詫地看著何靈，嘀咕道：「卧槽！這女人有病吧？這也能把人拽住？」

說著話，他彎下腰，想要把匕首從何靈背上拔出來。

而另一名歹徒走過來，嘴裡罵罵咧咧：「你他媽的大傻.逼，瞎折騰什麼？匕首上會留下指紋的。直接把他們倆人全都扔下去就得了！」

他的話剛說完，有人大喊道：「警察來了！」

繼而，「砰」地一聲槍響。

喬俊看見那個想去拔刀的歹徒身體晃了一下，突然往前一撲，越過他的頭頂，直接摔了下去。

而另一名想把他們都扔下去的歹徒，嚇得抱著頭就跑。

「砰砰砰」一陣槍響，亂七八糟。

喬俊什麼也聽不見，他只是看著何靈，一直看著她。

直到被人拉上來，被人強制性分開他和何靈的手，喬俊才跟瘋了一樣撲上去。

緊緊抱住何靈，他撕心裂肺地哭號起來：「靈靈，靈靈你醒醒，你不要嚇我。靈靈，靈靈你最勇敢了，靈靈你……」

沒讓他繼續哭，兩名警察過來，強制性把何靈從他懷裡搶走。

喬俊紅了眼，還要把何靈搶回來，一頭撞在警察的背上。

警察猛地吼了一句：「馬勒戈壁！哭你妹！你老婆還沒死，你這麼作死做活，是不是想耽誤最佳搶救時機，害死她啊？」

……

喬俊不知道在手術室門口坐了多久。

有不少同事過來安慰他，他沒有拒絕，但就是不願去治療室包紮處理傷口。

他要坐在這裡等，要等著他的靈靈出來。

他要看見他的壞女孩，沖他得意地笑，對他說：「來呀！有本事你打我啊！」

同事沒辦法，最後索性推著治療車，坐在喬俊身邊，幫他處理臉上和身上的傷口。

喬俊由著他幫忙，一動不動坐著，像具雕像。

他聽見同事說：「阿俊，你們家何靈真的太厲害了。她的兩條胳膊全都脫臼了，肌肉和韌帶嚴重拉傷。要是繼續這麼吊下去，可能她的胳膊都會直接從身上撕下來，但她就是不鬆手。你的命，真的是被她從死神手裡硬搶回來的。一個女人，怎麼這麼固執，這麼可愛啊！」

喬俊的眼淚一下子掉下來。

他的靈靈啊！

她的兩條胳膊，是不是廢了？

她以後，是不是再也不能當醫生，再也不能拿手術刀了？

不過沒關係。

還有他。

他就是靈靈的胳膊，他就是靈靈的手。

他會幫她做所有她想做的事情。

何靈的手術很成功。

那把刀沒有刺中心臟，何靈撿了條命。

脫臼的胳膊也裝回去了。

雖然經過手術，對拉壞的韌帶和肌肉進行了修補。

但，何靈將來再也不能拿手術刀了。

她可能會患上上肢肌肉無力。

也可能，會患上末梢神經震顫。

不過，她還是可以當醫生。

也能帶學生。

她甚至可以站在手術台前，指導學生做手術。

手術一做完，何靈就被推進重症監護病房。

喬俊和她一起進去。

不管醫生護士怎麼勸，喬俊就要抱著何靈，他要跟何靈躺在一起。

醫生護士沒辦法，只能將兩張病床並在一塊，下面多鋪了兩層褥子，讓喬俊和何靈躺上去……

何靈做了好長好長一個夢。

夢裡，她一直在哭。

而喬俊，在吼她。

一輩子都沒對她發過火的喬俊，在對她大喊大叫。

他讓她滾。

他說，他不愛她了，他要娶別的女人做老婆，要跟別的女人生孩子。

何靈想喊。

發不出聲音。

她的嗓子里像是塞了一大團棉花。

某個時刻，何靈突然喊出聲：「喬俊，你敢娶別的女人，我讓我哥打死你！還有景宸哥和王書！」

她聽見有人笑起來：「好了！沒事了，她醒了！」

還沒睜開眼睛，唇上一暖，熟悉的氣息侵入鼻端，何靈的嘴巴被人強硬地撬開，瞬間攻城略地。

她倏地一下睜開眼睛。

立刻對上喬俊布滿血絲的眼睛。

喬俊在吻她，用力吻她。

吻得她好痛。

但，喬俊在哭，哭得滿臉都是淚。

吻得何靈臉都憋紫了，喬俊才鬆開她，用臉緊緊貼住何靈的臉，哽咽道：「壞靈靈，你嚇死我了知不知道？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跟你一起睡，咱們倆做一對睡夫妻，抱在一起，睡一輩子！」

「你……」何靈舔了舔嘴唇：「不娶別人了？」

「誰說我要娶別人？你那麼凶，我要是娶別人，你讓大哥打死我怎麼辦？還有景宸哥和王書，他們比你哥還兇殘，會把我五馬分屍的。」

「呵呵！」何靈笑了。

然後，她的眼淚一顆一顆掉下來，越掉越厲害。

「喬俊，我的胳膊，是不是廢了？」

喬俊渾身一僵，哽咽得說不出話。

何靈的眼淚掉得更厲害。

病房裡都是人。

何建國和江燕。

何清遠、夏溫怡和王書。

慕景宸、林可馨和文軒。

還有好好、月月和忘忘三個小奶包。

男人們還好點，女人和奶包們全都哭腫了眼睛。

何建國走到床邊，用手摸了摸女兒的臉，紅著眼眶道：「靈靈，你都睡了半個多月了，餓不餓？想吃什麼，讓你媽和你哥哥、嫂子給你做。」

「爸……」何靈癟著嘴，哭得像個孩子：「我的胳膊廢了，以後，我是不是再也不能當醫生了？」

「誰說胳膊廢了就不能當醫生了？」何清遠也走過來。

低下頭，他在何靈的額頭上吻了一下，吸著鼻子道：「小靈子，你的胳膊只是韌帶、肌腱和肌肉損傷比較嚴重，可能無法完全復原。所以現在才沒有知覺，也動不了，大概以後會拿不成手術刀。

但還不至於不能當醫生。你還可以帶徒弟，可以在手術室指導他們做手術。最重要的是，你只傷到了兩隻手，但，你卻救了喬俊的命。你看你，多劃算啊？」

「嗯嗯！」何靈使勁點頭。

然後，她用嘴去親吻喬俊：「你看我多厲害喬俊？我沒有讓你掉下去，沒有給你幫倒忙。所以，你以後都要對我好，你聽見沒有？」

「聽見了，我聽見了，我會對你好，把你慣成最壞最壞的女孩子，讓誰都受不了你，只有我受得了你！」

說著話，喬俊深深吻住她。

何建國給慕景宸使了個眼色，倆人一起退出病房。

走到樓梯間，何建國給慕景宸遞了支煙。

「全都落網了？」

「主謀齊輝跑了！」

把煙點燃，慕景宸又道：「當時齊輝在住院部樓頂，用望遠鏡實施監控，被警方忽略了。不過，他離開的時候，被我的人認出來，腿上挨了一槍，估計再也不會有這麼好的身手了。下次，再對付他的時候，會容易一些。」

「那些歹徒？」

「都是以前紅番區娛樂城三爺的手下，很頑固，全部擊斃了，沒有留活口。」

「嗯！」何建國的臉色非常難看：「知道是什麼人就好，留不留活口沒關係。」

慕景宸看他一眼，低聲道：「我的人跟警方合作，事半功倍。這半個月的大清查，基本上把三爺以前殘留的勢力，全都連根拔了。」

「那個女殺手，就是齊輝的妹妹，叫什麼念的，招供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