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一頂帽子

周俊楠的肺都要氣炸了。

像他這種亡命徒，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這次背叛將軍離開中東，本來他就沒打算再活著回去。

準備直升機也是權衡之際，他需要時間。

因為，今天打死了慕景宸的兒子，還有慕景宸的女兒，以及慕景宸本尊等著他收拾。

所以剛才那一槍，周俊楠並不是腦子發熱。

那個場景在周俊楠腦海里演習了不下於一千遍了。

他就是要讓林可馨親眼看見自己兒子的頭被打爆，讓林可馨徹底陷入絕望和瘋狂，成為他手裡一顆不會思考，只能任由他擺布的提線木偶。

只要林可馨在手，周俊楠不怕釣不出慕景宸和慕景宸的女兒。

因此，在慕景宸全家死絕前，周俊楠絕不可能讓自己出意外。

可是，他還是讓王書見縫插針了。

真該死！

不過沒關係，就算王書是個大羅神仙，也不可能還活著，那一槍，百分之百會要了王書的命。

王書死了，慕景宸的左膀右臂就被徹底砍斷。

現在慕景宸還在手術台上躺著，再也沒有人能與他周俊楠抗衡，林可馨和兩個奶包就是砧板上的肉，周俊楠想砍一刀就砍一刀。

所以，氣歸氣，時機錯過，周俊楠也不戀戰。

一大群手下護著他往頂樓撤退。

整個大樓都被周俊楠控制了，特警們攻下來的地盤並不多，周俊楠的撤退路線還算順利。

五分鐘后，周俊楠穩穩坐在直升機上。

只是，那名彪形大漢沒有上來。

特警們也不是吃素的。

對峙到現在，已經讓特警很非常憋屈了，那火力猛地周俊楠都想鼓掌。

所以，彪形大漢自動請纓留下。

整個江城的電力系統在三分鐘前全部癱瘓，此時此刻，這座城市的空中電波全部被切斷，不但能讓他周俊楠能順利坐上飛機，像一隻脫離了長線的風箏，完全自由地開始翱翔。也有利於大漢帶領著那百十餘人絕地反擊，順利逃脫。

周俊楠相信，等他下次出現的時候，只要一聲令下，大漢就會帶領著手下們立刻聚攏過來，繼續為他保駕護航。

所以，從坐上飛機開始，周俊楠就沒正眼看過飛行員一眼。

他手裡拿了架望遠鏡，正一動不動地趴在窗戶上盯著下面的混戰。

槍戰非常激烈，大約這是近百年來，江城，乃至國內，最激烈的一場槍戰了吧？

想到待會兒這座城市裡所有的人都要下地獄，周俊楠就覺得特別興奮。

飛行員一直沒吭聲，直到升空到安全高度，他才突然問：「周先生要在這裡欣賞爆炸嗎？」

「那當然！」周俊楠此時極度興奮，得意地接嘴，手裡還舉著望遠鏡繼續往下看。

「那還要等多久引爆？」

「兩分鐘！」

「兩分鐘后，下面的人會自動引爆嗎？」

「當然不是，他們會等我的指令。」得意地揚了揚手裡的遙控器，周俊楠道：「只要我摁下去，引爆步行街，其他地方也會相繼爆炸。」

這句話從嘴裡說出來，周俊楠才猛地察覺到情況不對勁。

一個飛行員，只聽他指令就好，怎麼那麼多屁話？

如果前面兩個問題，飛行員是為了確定飛離時間，控制高度，那最後一個問題他想問什麼？

而且，這個飛行員的嗓音怎麼回事？怎麼跟地獄里的魔音似的，比用火燒焦的木炭還要嚇人？

猛地拔出槍，周俊楠指住對方的腦袋冷聲道：「我讓你飛你就飛，讓你停你就停，別廢話！要不然，我就打死你！」

「嗤……」沒想到，飛行員非但沒被周俊楠嚇到，還笑起來。

他的嗓音實在太難聽，笑起來跟夜貓子似的，饒是周俊楠見多識廣，是個滾刀肉亡命徒，聽見這種笑聲，也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突然察覺到不太對勁，周俊楠吼道：「你給我閉嘴！」

並不理睬周俊楠的威脅，飛行員笑著說：「我要是周先生，會把槍收起來。因為槍一旦走火，大約會打爆我的頭。那樣的話，周先生難道要自己開飛機？」

周俊楠剛想說話，飛行員又說：「我如果沒記錯的話，周先生什麼都會開，唯獨不會開飛機吧？」

「你是誰？」周俊楠騰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

因為站得太突然，他忘了解開安全帶，又被安全帶拽回去，手裡的望遠鏡和遙控器也掉了，連手槍都差點飛出去。

「嗤……」飛行員笑得更加猖狂。

他朽木般的笑聲中，還帶著顯而易見的鄙視和得意。

然後，他取下頭盔，緩緩轉過頭來。

看清楚飛行員的臉，周俊楠猛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張臉實在太可怕了，像是被大火燒傷的，又像是被滾油燙傷的，除了兩隻眼睛，連鼻子都沒了，只剩下兩個黑乎乎的洞。

莫名其妙，這張臉就讓周俊楠想起了另外一張鬼臉。

而與飛行員的目光相對時，周俊楠如遭雷劈。

那是一雙什麼樣的眼睛啊！

像是玩世不恭，什麼都無所謂，又彷彿被仇恨徹底淹沒，完全沒有焦距。

只是，這雙眼睛此時此刻像一頭看見血腥的狼崽子，要不顧一切，將生養它的母狼，一起吞噬掉。

「齊輝！」周俊楠終於驚呼出聲：「你是齊輝？」

「周先生真是好眼力！」

被周俊楠識破身份，齊輝索性解開安全帶，從駕駛座上站了起來。

他這個動作把周俊楠嚇壞了。

直升飛機不像大型戰鬥機，短時間內無人駕駛也可以正常飛行。直升機一旦離開飛行員，分分鐘都會墜毀。

果然，像是遇到了氣流，直升機開始顛簸，機身居然慢慢傾斜。

「齊輝，你他媽的是不是瘋了？」一邊低吼，周俊楠一邊彎下腰，想去撿掉在地上的遙控器。

只可惜他完了一步，機身傾斜，遙控器一下子滑到角落裡，看不見了。

沒了遙控器，爆炸就變成了妄想，彪形大漢他們也不可能莫名其妙引爆炸彈，把自己炸上天，周俊楠的臉都綠了。

「坐回去，齊輝你趕緊坐回去！我命令你趕緊坐回去好好開飛機！」

「周先生的命令真是聖旨，連我乾爹都沒辦法，跑來親手殺我。您說，我會不會聽呢？」齊輝笑吟吟的。

只是，他的笑容實在太要命，幾乎把周俊楠嚇得半死。

「齊輝，回去，趕緊開飛機，直升機一旦墜毀，我們倆都會死！」

「周先生怕死嗎？」

「你他媽的，誰不怕死？」

「原來周先生也怕死啊？嗤……」齊輝笑得更加開心。

他的嘴角直接咧到耳根，像笑面人似的，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

「你是不是瘋了？我跟你說齊輝，林可馨就在下面，她就在我剛剛離開的那座大樓里。你不是特別恨她嗎？你不是覺得她辜負了你的感情嗎？只要你現在坐回去好好開飛機，我就幫你把她帶到中東去，讓她給你暖床，做你一輩子的傀儡好不好？當然，你要是想殺她和她兒子，我就把他們交給你，讓你親自動手行嗎？」

「哈哈！」齊輝笑得前仰後合。

讓林可馨和她的孩子們死啊！

這是齊輝畢生的心愿。

可是，他為什麼就放棄了呢？

齊輝不愧是周俊楠和慕天佑一手栽培出來的殺手，慕天佑和周俊楠了解他，他也同樣了解慕天佑和周俊楠。

沒有人知道，他其實比慕天佑更加懂周俊楠。

那天慕天佑出現在垃圾回收站時，頂著的卻是周俊楠的臉，齊輝就明白周俊楠要幹什麼了。

所以，在離開垃圾回收站之後，齊輝就來到這家摩天大樓的地下室，一直躲在裡面，足足當了一個多月不見天日的老鼠。

他在等周俊楠，他知道，步行街是江城的市中心，周俊楠此番回來絕對不光是找慕景宸報仇，周俊楠還想製造一起驚天動地的恐.怖.事.件。

周俊楠的意圖很明顯，他不會殺死林可馨和孩子們，但他會實施綁架，將林可馨捏在手心，逼迫慕景宸，慢慢和慕景宸玩兒。

齊輝這個人和周俊楠、慕天佑唯一不同的一點就是，他對恐.怖.事.件沒興趣。

他唯一的目的，就是報復林可馨。

對，是報復林可馨，而不是報復慕景宸。

他要讓林可馨死，而不是讓林可馨被周俊楠抓走。

可是，就在周俊楠的人已經布下天羅地網跟警方叫板，引林可馨過來時，齊輝看見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就是那一眼，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也包括齊輝自己的。

當時，齊輝就躲在一個角落裡，用望遠鏡往下瞧。

在林可馨下車的時候，他突然看見林可馨頭上戴著一頂帽子。

那個帽子，曾經是他的。

不是十一年前他和林可馨天天在紅番區娛樂城鬼混時買的。

那是當年他們都在上學時，專屬於齊輝的帽子。

當年的齊輝，還和慕景宸一樣，在校籃球隊。

他非常喜歡這頂帽子，幾乎天天戴著。

帽子是怎麼丟的，齊輝並不知道。

可他能確定，林可馨今天頭上戴著的這頂帽子，就是當年他那頂。

因為，帽子的後面有一點點磨損，他當年為了遮醜，在上面黏了一塊金屬殼。

在看見林可馨戴著這頂帽子，金屬殼反光耀花齊輝眼睛的時候，齊輝整個人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