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最後的眼淚

其實，這麼高的樓層，就算有望遠鏡，齊輝也根本看不清楚帽子的細節。

但，就是因為那塊會反光的金屬片，齊輝就確信，那是自己當年丟失的帽子。

那一刻，齊輝的心臟重新狂跳起來。

死去的愛情一瞬間復活，他貪婪地盯著林可馨，就好像，正用目光擁抱著林可馨。

說齊輝可笑也好，說他痴心妄想也罷，在看見林可馨戴著他的帽子出現時，齊輝突然很滿足。

他的女孩，心裡其實一直有他對不對？

要不然，當年也不會偷走他的帽子。

要不然，外界都說他已經死了快兩個月，林可馨怎麼還會戴著他當年的帽子出現？

林可馨是愛他的。

她是不是一直都在悼念他？是不是，一直都在想他？

這個認知讓齊輝快樂得想飛。

他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最幸福的男人，比慕景宸幸福一百倍。

他這輩子都沒有這麼開心過，這輩子都沒有這麼滿足過。

都說人開心的時候不喜歡見血腥。

齊輝就是這種典型。

他沒有三觀，沒有對和錯的概念。

他心愛的女孩想讓他變成魔鬼，他就是魔鬼，他的女孩想讓他做個好人，他齊輝就是徹頭徹尾的好人。

在看見林可馨戴著他的帽子下車的那一刻，齊輝的整個世界被顛覆。

彷彿時光逆流，他重新回到了學生時代，重新回到了籃球場。

想都沒想，齊輝就改變了主意。

他要帶著這個可愛的，在他心裡盤踞了一輩子的，擁有小鹿般清澈眼神的女孩，離開，跑到一個屬於他們的世外桃源去。

所以，齊輝一分鐘都沒耽誤，直接爬上樓頂。

以齊輝的城府、心機和手段，樓頂那幾個看守直升機的殺手，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齊輝把這些人和飛行員都殺了，然後，悄無聲息地坐在直升機上等待周俊楠這隻傻兔子。

當然，也等待林安好和好好。

因為，渾渾噩噩間，齊輝覺得，林安好是他妻子，好好，是他兒子。

齊輝壓根沒想到上飛機的只有周俊楠一個人。

在彪形大漢一路護送周俊楠坐上飛機時，齊輝的夢，突然被打碎了。

那麼美的夢啊！

就這麼沒了。

他的妻子和兒子，不見了。

這讓齊輝怎麼能容忍？

他腦子裡有個瘋狂的念頭在叫囂，殺了周俊楠，殺死這個該死的劊子手，都是這個王八蛋害得他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都是周俊楠的錯。

所以，周俊楠在說什麼，齊輝根本沒聽進去。

他直接離開駕駛艙，一步一步向周俊楠走過來：「周先生早兩年為什麼不那麼做呢？早兩年周先生如果那樣做了，我大約會對您死心塌地呢！現在，我不想要林可馨了，我想看著你和我一起……被火燒死！哎對，被火燒死的人最乾淨，連火葬場都不用去了。」

「你他媽的！」

這句「你他媽的」罵出來，周俊楠再也忍受不住心裡的恐懼。

此時此刻，齊輝在他眼睛里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砰」地一聲，周俊楠扣動扳機，一槍打在齊輝的胸口。

齊輝的身體猛地一晃，巨大的慣性讓他整個人往後退了兩步。

在他胸口，像是突然炸開了一朵石榴花，越綻放越大，越綻放越嬌艷。

但，齊輝沒有像周俊楠想象的那樣直接倒地身亡，也沒有被嚇得跪地求饒，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胸口，然後，像感覺不到疼痛的殭屍，繼續向周俊楠走過來，而且，越笑越瘋狂。

周俊楠真的害怕了，舉著槍，他對準齊輝「砰砰砰砰」連開了好幾槍，其中有一槍，還直接打在了齊輝的眉心。

他就不相信，這樣子齊輝還死不了？

齊輝確實死了，但他臨死前，硬是走到周俊楠面前，佝僂的身軀重重向周俊楠砸下來，一下子把周俊楠手裡的槍砸飛了。

周俊楠被齊輝的屍體撞得七葷八素，人還沒反應過來，直升機已徹底失控，像只巨大的、斷了線的風箏般，轟鳴著往摩天大樓上撞去。

瞳孔里的摩天大樓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在驚恐狠狠攫住周俊楠心臟的時候，周俊楠終於不堪承受，扭開頭。

這一扭頭，他居然看見死透了的齊輝眼角，掛著一顆大大的淚珠。

隨著這顆淚珠的下墜，直升機呼嘯著向摩天大樓撞去……

摩天大樓樓聽，彪形大漢正帶著人跟特警們死磕。

還有十幾秒鐘周俊楠就會引爆一個區域，那樣，其他區域也會接二連三發生爆炸。屆時，整個江城都會變成死亡之海。天下大亂，誰還有工夫跟他們在這裡死磕到底？

所以，彪形大漢並不擔心他們如何逃脫。

趁亂溜之大吉本來就是作為殺手的必修課。

讓他沒想到的是，他期待的爆炸聲沒有響起，災難反而從天而降。

聽到直升機的轟鳴聲已經太晚了，彪形大漢和周俊楠就像兩隻眼對眼的四眼天雞，眼睜睜看著彼此越來越近，最後「轟隆」一聲，同時化成一團火球……

老大的飛機墜毀了，二把手被老大的飛機撞死了，其他歹徒一下子成了無頭蒼蠅，顧不上反擊，抱頭鼠竄，只顧著逃避飛機殘骸。

特警們也被突如其來的爆炸搞得有點蒙。

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遭雷劈了嗎，真他媽的惡有惡報」。

頓時，所有的特警都精神一振。

果然是邪不壓正，周俊楠這種罪大惡極、六親不認的大壞蛋，連老天爺都要劈死他。

群龍無首，沒多久，戰鬥就結束了。

活捉了整整四十五名恐.怖.分.子。

這差不多是江城有史以來破獲的最大的一起恐.怖.事.件，也是俘獲罪犯最多的一次。

直到特警們封鎖整幢大樓，開始地毯式搜索漏網之魚時，林可馨才抱著好好從大樓里往外走。

王組長正在外面等他們，看見林可馨和好好出來，大步迎上來。

走到林可馨面前，二話不說，「啪」地給林可馨敬了個禮。

「慕太太，您有一個勇敢的兒子，您和宸少，還有一個了不起的摯友！」

林可馨本來想說一聲「謝謝」，可是，對上王組長含淚的眼睛，她實在沒忍住，才風乾的眼淚再次噴涌而出。

王書現在還在市醫院搶救，生死未卜，王組長自己都覺得難受，也不知道要說什麼才能勸住林可馨。

堂堂硬漢，局促地狠狠搓了搓手，突然把好好接過去，紅著眼眶說：「好小子，以後長大了當警察怎麼樣？」

好好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我要當Uncle王那樣的人！」

「對！你王書叔叔是個了不起的大英雄，我們都很崇拜他！」

這話題實在太傷感，不止是林可馨和好好哭，旁邊兩個女警察哭得鼻子都紅了。

林可馨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伸手從頭上把帽子取下來還給王組長，紅著眼睛說：「謝謝您的帽子，我想帶好好去醫院看看我老公和王書。」

「好！」王組長接過帽子扣在自己頭上，準備把好好遞給林可馨。

林可馨剛伸手來接孩子，好好突然指了指王組長頭上的帽子問：「叔叔，為什麼要給我媽咪戴帽子？」

「因為只有戴上帽子，大樓里不認識你媽咪的特警叔叔們，才知道你媽咪就是我們的重點保護對象。」

「那這是什麼？」好好用手摸了下帽子後面的金屬片。

王組長把金屬片揪下來，上面居然還帶著兩根電線。

「這是我們的監聽發射器，只要你媽咪戴著這頂帽子，不管走到哪裡，我們的特警叔叔都能找到她。」

「噢！」好好點點頭，然後一本正經地對林可馨說：「媽咪，下次我和月月、忘忘頭上也要戴一頂裝著監聽發射器的帽子，那樣，不管我們遇到什麼危險，你和爹地、Uncle王都能在第一時間找到我們。」

「好！等你爹地和Uncle王醒過來，我們就戴這種帽子。」

說著話，林可馨抱著月月上車，警車載著母子倆向市醫院飛馳而去……

王書做了很長一個夢。

從他兒童時代開始，到他成為殺手，經歷無數血雨腥風，再到認識慕景宸，成為景輝集團總裁私人助理和保鏢。

最後，到他撲向好好的那一刻。

就像一部沒有顏色的老電影，彷彿要把他這一生都演繹完，但卻極其舒緩而漫長。

終於某個時刻，王書覺得一道刺眼的白光耀了耀他的眼睛。

他的眼皮抖了兩下，緩緩睜開。

一眼就看見床頭坐著個高大的男人。

男人像是睡著了，微微低著頭，但脊背，卻挺得筆直。

根本不用看臉，王書也知道這是誰。

除了他老闆慕景宸，誰睡個覺還能傲嬌成這幅模樣？

嘟起嘴，王書吹了聲口哨。

臉上扣著氧氣罩，口哨沒有發出聲音，卻噴了自己一臉憋屈的潮氣。

自己把自己噁心到了，王書的臉皺了皺，伸手就去拽臉上的氧氣罩。

剛一動，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轉眸，對上慕景宸深邃複雜的眼睛，王書愣了一下。

繼而，挑著眉笑了。

看見他的笑容，慕景宸愣怔了幾秒鐘，也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