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李白

第十六章 李白

天上下起雨來的時候,李白正騎著驢子進入律津。≥

趁著天色最後一絲光亮,李白能清晰的看到白雲樓的輪廓,也能看見白雲樓逐次亮起的燈火。

從小鎮口望去,大雨給小鎮帶來了清涼的氣息,也帶來了一陣喧鬧。律津乾淨的街道上,兩旁的店鋪和小販,忙亂的收拾攤位,大人追逐著拉回跑在雨中奔跑的孩子。片刻前還繁華的街道,現在轉瞬無人,空空蕩蕩。李白看著眼前的一切,想起上次同樣來到的律津,一樣的小鎮,不一樣的是自己。

撐起傘,擋住低落的雨滴,讓毛驢踢踏踢踏走在律津石板路上。索性就讓它淋點雨,晚上再給這毛驢刷洗吧。並非是他喜歡這種雨中騎驢的感覺,實在是這蠢驢跑不快,加之連續幾天的奔波,已經讓它累的跑不起來了。

故地重遊,總讓人多有感慨,上次來到律津的時候,也是一襲白衣。二十歲時隻身出蜀,四年的遊歷,穿經雲夢大澤,南到洞庭湘江,東至吳越。無論是雲夢澤的浩瀚還是吳越江南的溫婉,都讓他沉浸忘返。漫遊多年,不乏詩句,偶有傳出,入那太常少卿賀知章耳中,竟傳出謫仙人的稱謂。故有好事者,以詩仙稱之。可世人哪裡知道,作詩只是愛好,自己所期盼的是一朝入朝,構築這大秦盛世。

李白,字太白,詩才無雙。他不僅是大秦人詩仙李太白,更是經略第一,劍術第二,詩才第三的李太白。

李白臨近白雲樓才現,樓外檐下,很多勁裝大漢扶刀而立。想來又是哪裡達官顯貴在白雲樓落腳。昏黃燈火下,有夥計牽走毛驢,另有夥計告知他二樓包場。

即便不用告知,見他騎驢而來,也是多半上不得二樓的主。這時一樓桌位已滿,那夥計便領著他找了裡面角落處的位子與人拼桌。

夥計還是當年的夥計,詩仙也是當年的詩仙,夥計卻已認不出李白。畢竟,對於一個酒樓的普通夥計來說,所謂詩仙不過是過往客人中一個特殊的符號,他會記得詩仙曾來過酒樓,卻不會記得詩仙的樣子。

李白身材欣長,斜挎一把普通長劍,一身白衣雖滿是塵色,仍遮掩不了鋒芒。這是李白第二次來白雲樓,上一次來時是四年前。同樣的夜雨,剛剛出蜀的他腰纏萬貫,上的是二樓。當時酒樓的生意還不像現在般紅火。掌柜是個有趣的人,酒也是有趣的酒,伴著夜雨,二人用筷箸敲杯而唱,喝至天明。

天明后,宿醉未醒的他租船直上漢水,醒來的時,已經在江夏。酩酊大醉的他,一直沒有想起來,那一晚後來又生了什麼,是否真的和江湖傳說得一樣,詩仙提筆難詩。唯一有印象的是袁掌柜一直明亮的眼睛和酒後悲愴的歌聲。但以當時喝的酒,估計提筆都困難,寫詩還倒是有可能。

見得如此紅火的生意,李白暫不想打擾掌柜。就在夥計指點的位子坐了下來,隨便點了便宜的一葷一素兩道菜,加一壺酒。酒,當然不是「十年」,只是普通的酒。且不說囊中羞澀,便是有錢也難弄到那十年酒。李白周遊天下多年,竟未再喝過此烈酒,足堪稱奇。若不是袁掌柜給他,他竟不知天下還有美酒如斯。同一桌,座位對面是個腰佩長刀的三十多歲的食客,正與桌子左側的一個英俊年輕邊吃邊同伴聊。

「......怎麼可能會有人搗亂?這九大門派是什麼地位,不去給別人搗亂就已經阿彌陀佛了。你就看著門外鐵劍門,先別說襄陽城,就是眼下這律津小鎮,酒樓漕運,多少是人家的,你還沒住下,別人就把你探的底清。這還是你看見的,都不知有多少是沉在水下,你看不見的。你以為每年那麼多商鋪外兌,真是經營生意不好?嘖嘖,多少是生意好了才外兌的。」三十多歲的食客,邊喝酒邊與同伴說,已經壓低了聲音,奈何此大漢身材高大,嗓門也實在是洪亮,加之坐的又比較近,仍被李白聽了個清楚。

「那這九大門派,這樣豈不是巧取豪......」年輕人吃的很慢,一舉一動間自帶優雅,雖然桌上菜很簡單,但在年輕人的動作下,彷彿是山珍海味般名貴。聽得大漢講到此處,年輕人放下筷子疑惑的問道。

「說什麼呢?他們也是做生意,有生意和誰不是做,人家也不曾虧了你半點。」大漢飛快的打住年輕人的話頭,偷偷打量了李白一眼。

「兩位兄台,只管隨意,不必理會我,我若是九大門派之人,早上二樓喝酒去了,也不必來此和兩位拼桌。」李白苦笑道,舉杯向兩人點頭,示意繼續說。

「哈哈,這位仁兄也是性情中人,一起喝,一起喝。」三十多歲大漢被李白點破,哈哈一笑,將身前酒罈向前一推。「在下鄂州熊洪興。這位,是......,我朋友七迦子。」聽得大漢介紹到自己,英俊年輕人沖李白靦腆一笑,回了個點頭,削瘦英俊的臉上,出現兩個酒窩。李白一身白衣已是傲然出塵,這七迦子年歲看上去比李白稍小,同樣一襲白衣,雖略顯安靜,與李白相較,竟也不落得下風。

「在下蜀中李十二。」李白聞言,抱拳回復到。七迦子聞得李白自稱蜀中李十二,原本底下的頭又抬頭看了李白一眼。

那熊洪興乃是粗莽之人,李白來時已經與七迦子喝過一壇。見得李白,一定要拉著再喝,李白也是好酒之人,七迦子話語不多,熊洪興卻是信口開河。李白無奈,只得像七迦子一般邊吃邊飲,在旁傾聽。

「這十月十五的九派大會,實是荊楚武林盛事。最近,這各路豪傑,已6續往襄陽趕來。這鐵劍門也是大手筆,將比武場搭在魚梁洲之上,當真是選得好地方。你們可知那魚梁洲是何人曾居之處?龐德公啊。」

「你們道這各路江湖好漢,這麼早來到襄陽,真是僅僅為了看九派大會?人在江湖,自有恩怨相報。平時朋友與冤家都難聚頭,這回是個多好的機會......」

那熊洪興雖身材高大,酒量卻是不高,見李白與七迦子二人用心傾聽,說的越起勁,酒喝的也來越快。襄陽順漢江而下即是鄂州,兩地相距本就不遠,那熊洪興對襄陽也算熟悉。酒勁上來,滔滔不絕將襄陽諸多風俗講與二人。倒是那七迦子本是熊洪興的朋友,但對他所說也不甚了解,也同李白一樣,聽得入神,不時與李白頷碰杯。

「有一處牛尾巴火鍋......」

菜已經吃的差不多,加了一壺酒後,那熊洪興越說得興緻勃勃。

這時,之前牽走李白毛驢的夥計彎腰來到李白身邊,道:「這位公子,本店最近人手不夠,今天馬匹是在是太多,您的毛驢......」講道此,那夥計露出為難的神色。

「我的毛驢怎麼了?」李白一扭身,詫異問道。

「您的毛驢,我們已經餵過草料,卻沒辦法刷洗了。」夥計一臉為難,低聲回道。

「嫌貧愛富啊,白雲樓也這個樣子了么?」李白無奈一笑。算了,看在老袁上次那麼多十年酒的份上,我自己來吧。李白嘆了口氣,想到被自己送人的大食馬和羞澀的錢囊,不由得感嘆,千金散盡不再來。李白站起身,洒然笑道:「自己刷,你們提供一下水總可以了吧?」

與夥計結算賬目后,李白向熊洪興、七迦子二人拜別。在夥計指引下出了酒樓,趁著酒樓隱約的燈火,撐著向夥計借來的傘,在繁華與喧鬧聲中牽著毛驢,孤零零一個人,走向白雲樓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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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上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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