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殺人
長刀鋒利,被緊緊的握在林大柱紫色血管凸起的手上。刀柄上的粗糲的麻繩已經被手中的汗水浸透。刀是一把老刀,刀身充滿磕痕,刀刃卻閃亮如新,被保養的很好。麻繩是林大柱自己新纏上去的,只在兩根麻繩相鄰的溝壑里,還有些許細絨存在,凸起的部分,早已經被林大柱變得粗糲的手掌磨光,麻繩由最初的黃色,變成了淺褐色,那是那是被汗水浸泡過的顏色,那是還沒有沾血的顏色。
林大柱看著被堵住嘴排排跪倒在山坡上剛剛明白過來自己命運不斷掙扎著的指月門家眷,心中充斥著莫名的情緒。作為一個小鎮酒樓的夥計出身,談不上太多見識,只是樸素的認為,這麼做是不對的。
他也知道,等待這些人的命運已經註定。
所謂命運,就是不到最後一刻,你永遠都不會知曉它的存在與走向。
站滿了人的山坡,在這壓抑的氛圍中,連寂靜本身都被壓抑著。
站在四下俱靜里的林大柱,此刻才清晰的意識到,鐵劍門鮮衣怒馬光鮮亮麗的那只是展現在世人面前的一面,越是強大的門派,越是充滿殺戮,黑暗而見不得人,而自己就是黑暗面的構成。
暮色漸臨,遠遠的中年隊長做出了個可以動手的手勢。鐵劍門的眾人用不同意味的目光順著隊長的手勢,向著這個最年輕的幫眾看過來。
我是為了報仇,林大柱用心底最後一絲力量,說服著自己。
跪在第一個位置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婦人,雙手被縛在背後,頭拄在地上,喉嚨里發出,「嗬嗬」聲音,卻只是堪堪傳到林大柱的耳邊。
平時不停練習的刀,此刻彷彿有千鈞的重量,林大柱雙手堪堪舉起。
回想著練習時的位置,用力揮了下去,「噗」,砍在脖子上的感覺要比平時砍在木頭上暢快得多,林大柱感覺到臉上一陣溫熱,隨即反應過來,是婦人的血濺在了臉上。
婦人喉嚨里的聲音驟然停止了,睜開眼去看時,那尚有幾分姿色的人頭已經滾落在不遠處。無頭的軀體上,血正從原本脖子的位置噴射出來,落在草叢上。
林大柱用手去摸臉上的那股溫熱,濕膩膩的感覺叢手掌傳了過來,那濕膩轉瞬變得發燙,林大柱的手迅速彈開。
抓向刀柄的一霎,鮮血順著麻繩的筋絡延伸,纏繞在刀柄上的麻繩,瞬間被染紅。
用不了多久,著鮮紅的刀柄就會變成黑褐色,變得和鐵劍門幫眾刀柄一樣的顏色了。
婦人的血噴的已經少了起來,順著山坡向下流去,大部分卻是滲進了大地之中,林大柱現在瑟瑟發抖的婦孺中間,彷彿看到了刀兵臨近白雲樓的場景。
「我給你們報仇了。」,山間涼涼的風起來的時候,林大柱攥著長刀,兇狠了起來……
「現在過去吧。」,中年隊長站在暮色中,看著心靈受著震蕩的林大柱,對消瘦的騎手說,「最後再審一次,離這邊遠點。」
中年隊長強忍著不讓自己去看不遠處山坡上停著的馬車,那裡是他本次的另外一個目的。
…………
風漸涼,吹動了山崖上的茅草。
「天氣好怪,像是要下雨了。」七迦子抽了抽鼻子,像狗一樣仰著頭四處嗅了幾下,若無其事的說道。對於李憑,七迦子有過幾個方案,卻絕對不含現在這個狀況。作為白雲樓重大線索的人,七迦子有無數手法能讓李憑把白雲樓的事情說的明明白白,不過,他也知道,過手了這麼多勢力,他們的手段不會比自己少太多。見識到李憑在懸崖上想要與自己同歸於盡的瘋狂之後,他改了主意。
瘋狂,是混亂的源動力。
李憑側過臉,看了眼一付打定主意尬聊樣子的七迦子,沒有說話。骨子裡瘋狂並不代表不知死活的與七迦子死磕。沒有了鐵釺的李憑就像是沒了牙齒的老虎,或者是沒了牙齒的老狗,不存在任何的戰鬥力。顯然,七迦子也很清楚的知道這一點,在七迦子的情報里,對於李憑這些的描述非常的精準,精準到比李憑自己都了解他的武功。
七迦子與李憑就藏在茅草後面,隔著一條山谷,趁著天幕中,最後一絲的光亮,看著林大柱舉起了手中的刀,又落下。又最後站立在山坡上的一動不動的林大柱,對李憑說,「下手夠狠的啊,你們白雲樓出來的人都這樣么?」
話語間,山坡那邊,有人領著林大柱向山的更深處走去。
......
消瘦的騎手領著林大柱悄悄撤離了人群,向大山更深處走去。身後四個幫眾緩緩跟在林大柱身後,若是平時林大柱還能發現一些異常,此刻已經完全被剛剛斬落在山坡上的人頭吸引了大部分心智。
山坡已經看不到的時候,消瘦的騎手停下身形,環視四周,草長樹高,是個好地方。林大柱低著頭,一個沒有收住,撞在了騎手背後,引得騎手眉頭一皺。
「林大柱。」消瘦的騎手,斜跨在一個略高的點石頭上,居高臨下的看著林大柱,陰測測的問,「我只想問一次,白雲樓那丁師傅的背景?」
「丁師傅的背景?」沉浸在剛剛殺死手無寸鐵家眷的林大柱,對於騎手的問題好生驚訝,「丁師傅一個廚子有什麼背景?」
顯瘦騎手本來對此沒有抱太大希望,然而林大柱的茫然依舊讓他煩亂。
騎手皺著眉頭,揮了揮手。兩個幫眾從後面欺身而上,把林大柱雙臂,另外有一人從背後繞了過來,盯著他。
林大柱從殺人的驚惶中回過神來,尚未釐清眼前情景,只道是今日自己殺了那指月門的人,已然是被鐵劍門進一步認可了的,怎麼自己現在被拿住雙臂。
「那丁師傅.…」那白雲樓的事情,自己已然說得很是清楚了。
「聒噪。」那消瘦的騎手愈發煩躁起來,這林大柱唯唯諾諾更是讓他,不相信能從他口中獲得進一步信息,「動手吧。」
那林大柱對面的幫眾一個上前,左手一把抓住林大柱的頭髮,手上發力,將林大柱頭顱向後掰去,露出林大柱粗壯的脖子。
右手從靴子中抽出一把短刀,那短刀約莫一尺長,前端有一個微小的弧,極為鋒利。
那持刀的幫眾看著林大柱尚且懵懂的眼神,用短刀拍了拍他的的臉,短刀從臉頰掠過下巴,抵在了喉嚨凹陷處。
那人回首看來一下消瘦騎手,得到一個肯定的眼神后,扭過頭短刀順著喉嚨凹陷處輕輕滑進胸腔,整個短刀一沒到底,又立刻被抽了出來,一注鮮血順著短刀劃開的口子,噴射而出。
林大柱呆了一下,低了一下頭,血噴不停,濺在下巴上,看著血噴了一會兒,逐漸變小,卻是不再噴了。
眾人見血已經不再噴了,不由鬆懈下來,卻不想那林大柱體內尚有些力氣,用力掙扎的突然猛烈了,隨著掙扎,血有繼續噴出,眾人竟然一時抓他不住,被他掙脫,撞開對面用短刀之人,慌不擇路的向山谷之下跑去,林大柱前幾步跑的迅猛,待跑得三五步時,腳步突然緩了下來,身體開始搖晃了。
腳下一個趔趄,順著山坡翻滾而下。
幾個人知道這林大柱已然無法活命,也不去追趕,只是看著他翻滾的背影,指點笑著,更多的是嘲笑那林大柱掙扎弄得狼狽的執刀之人。
那人被嘲笑的面色無光,臉色逐漸難看,順著林大柱翻滾灑下的血跡衝下山坡。山坡下,林大柱已經快沒有了生息,只是躺在地上抽搐。
那人來到近前,只抽出腰間長刀,只一刀,便把林大柱頭顱剁下。
那人提著人頭,縱身上來得山坡來。來到眾人面前,把人頭往地上一貫,冷眼看著其他幾人。
林大柱的人頭上有血流出,流向林大柱那把失落在地上的長刀,刀柄處的麻繩,此刻已經全部被染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