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敵人的敵人
女騎士僵硬的站在原地，無法動彈，看起來就像一尊標準的騎士雕像。聖潔的巨劍被高高舉起，黑暗騎士雙手握著這把鋒利的武器，劍尖直指女騎士頭盔和胸甲的縫隙。鋼板並不能完全的覆蓋全身，祝福銘文也無法阻擋這把鋒利的武器穿透騎士的脖頸。只要黑暗騎士把巨劍扎進去，女騎士的生命恐怕就要結束在此了。
在死靈的第三隻手臂偷襲成功之後，惡魔領主就已經決定介入戰鬥。首領的死亡肯定會給聖殿騎士們的士氣帶來沉重打擊，說不定還會導致他們選擇撤退。如果是那樣的話，杜因就必須得獨自面對自己的敵人了，這可不符合利益最大化原則——現在是最好的機會。
隨著特殊的咒語和手勢，強大的力量彙集在杜因身邊，這個法術需要較長的釋放時間，在沒有人牽制敵人的時候用這個法術簡直是自尋死路。狂躁而充滿毀滅性的氣息似乎比死靈更加邪惡。
炙熱的火團在他的手中聚集，熔岩和魔法交匯在一起，相互衝突著，向著目標射出。
黑暗騎士的頭簡直是最好的靶子。為了更好的修復它的頭骨，死靈法師颳去了那裡的毛髮，光頭上顯眼的縫合痕迹就像是靶子上的紅線。
胸口處熊熊燃燒的火焰和即將終結敵人的優勢讓黑暗騎士忽略了不遠處的杜因，這應該是它犯下的最大錯誤，排在第二的則應該是沒有把杜因當做第一個攻擊目標。被一位惡魔盯上可不是什麼好事，哪怕他只是一位自身戰鬥力不算太強，而且部下不在身邊的惡魔領主。
只用了一秒鐘，也或許是還要短的時間，外表看起來不怎麼起眼的熔岩團就從後面鑽入了黑暗騎士沒有防護的腦袋。如果僅僅是這樣，那還救不了女騎士，死靈生物就算沒有腦袋也能繼續以那種反自然的形態活著。然而，足有半個手掌大小的熔岩團穿透了皮膚和骨頭，直至乾癟的大腦，緊接著就在施法者的控制下爆炸。魔法強迫熔岩四散開來，這個過程中產生的傷害性力量也直接作用到了這個死靈生物的腦袋裡面——
——女騎士平靜的看著近在咫尺的劍尖，致命的武器距離她的脖子只有幾厘米，但騎士的表情仍舊沒有多少改變。
當然，那可能是因為她的臉部肌肉和其他地方的肌肉一起被麻痹了。-====-
身為一位光榮的聖殿騎士，安娜斯塔西亞不懼怕死亡，因為誠懇的信徒總會得到神的庇護，就算在死後也仍舊是神寵愛的孩子。她從未預見過自己的死亡，也從未想到，自己居然會死在自己的巨劍下。她還記得自己得到這把劍的第一天是多麼的興奮。
經驗豐富的戰士要麼極端漠視死亡，要麼極端恐懼死亡，而聖殿騎士往往是第三種。他們並不否認死亡的存在，也不認為這有什麼值得懼怕的。與之類似的是某些信仰自然的人們，他們堅信生和死都是自然的循環。值得一提的是，因為對世界和神的理解不同，這些人早在許多年前就以異端罪和反人類罪被教廷通緝，和死靈法師類似。
「沒有哪位騎士能在每次決鬥中勝利」，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真理。這並非女騎士第一次置身於死亡邊緣，但這種毫無反抗能力的局勢倒還是第一次碰到，應該也會是最後一次。
無力感抓住了女騎士的心臟。她眼睜睜的看著劍刃越來越近，虛弱和無奈籠罩在她的內心，就像被大網包裹的魚。在激戰中死亡是一位戰士最好的歸宿，但這種恥辱性的死亡則是莫大的諷刺。女騎士在心中誠懇的作著最後的祈禱，然後……
……女騎士睜開眼睛，準備迎接的自己的死亡，卻看到黑暗騎士的腦袋在自己眼前炸開。
似曾相識的面孔猙獰的咧著嘴角，暗紅色的東西從內部穿出，無數塊細小的熔岩釋放著熱量，在魔法的催化下把自己變成更小的顆粒，點燃了黑暗騎士的身體。由內而外的火焰釋放著力量，邪惡的氣息讓女騎士感到震驚，而且還暫時破壞了死靈的行動能力。眼看就要抓住匕首柄的第三隻手臂突然失去了控制，胡亂的摸索著，在女騎士的盔甲上留下一些噁心但毫無意義的痕迹。
這還遠遠還沒有結束。
杜因的攻擊源源不斷的作用於黑暗騎士本身，一旦它沒能阻擋住前面的攻擊，也就沒有機會阻擋後面的了。女騎士僵硬的站在原地，看著那個法師不斷念出意義未知的咒語，召喚出更多的火焰和熔岩。惡魔的火焰沒有神賜的火焰純凈，卻更加炙熱，更加有效。
一團又一團的熔岩打擊在死靈的鋼製盔甲上，失去祝福銘文的盔甲只阻擋了幾次，就被徹底破開。精鋼製成的盔甲也無法阻擋連續打在同一個位置的熔岩。終於，黑暗騎士恢復了行動，它的頭已經被徹底破壞，碎骨和燒焦的組織濺的到處都是，杜因在幾秒內就給它造成了沉重的打擊。它失去了自己的頭，背部多了好幾個巨大的傷口，盔甲殘破，身體上的大部分部位都在燃燒著，卻仍舊是致命的殺手。
黑暗騎士放棄了面前毫無反抗的敵人，轉而向站在遠處杜因衝去。就算它沒有腦袋也能發現敵人。快速而毫無徵兆的衝鋒讓杜因放棄再來一次剛才那種攻擊的想法，轉而進入肉搏戰——就算他的職業是術士，這也不代表他在近身作戰中毫無反抗能力。
被褻瀆者握著的巨劍閃爍著光芒，在它砍向杜因的時候，上面的銘文似乎更亮了一點。這當然不是因為黑暗騎士找到了使用這把神聖武器的方法，而是一種對邪惡的本能反應。
死靈揮劍的速度很快，力量也很強，手中的巨劍也足夠鋒利和輕巧。杜因的手中沒有武器，自然也不能用手臂去格擋劍刃。他並非完全不了解近戰知識。在劍刃即將砍中他的前一刻，被動防護魔法驟然啟動，抵消了這一擊帶來的衝擊力，還彈開了銘文閃耀著的巨劍。黑暗騎士暫時失去了平衡，只有不到半秒，卻足以成為反攻的機會。
杜因猛的抓住黑暗騎士腹部的第三隻手，由於長在前面，它並沒有在剛才的魔法攻擊中受到傷害。這隻顯然來自其他身體的手和黑暗騎士不太協調，而且，為了讓這隻手臂不被盔甲擋在裡面，胸甲的腹部有個破洞。
趁著對手轉換攻擊目標的時候，女騎士更加全神貫注的祈禱著，從神那裡獲得了一些力量。她完全僵硬住的肌肉漸漸鬆弛了一點。女騎士緩慢的移動著手臂，想要拔出腹部那把不斷向自己體內灌輸邪惡力量的匕首，哪怕這會造成大量出血和更加強烈的疼痛。
經過很痛苦的努力，在肌肉瀕臨痙攣的時候，女騎士終於握住了匕首。在她準備拔出這把武器之時，巨大的爆炸聲卻讓她忍不住抬頭望向前方——
——法師舉著自己的右手，掌心的煙霧尚未散盡。他的長袍被割破了，裸露在外面手臂上有一道似乎被劍刃所傷，然後又灼燒過的痕迹。相對的，他的敵人遭受了更加可怕的打擊，惡魔法術讓死靈的半個身體都爆炸了。巨劍仍舊被黑暗騎士僅剩的一隻手握著，而它的身體已經和盔甲一起變成碎片。爆炸性的力量從它的第三隻手灌輸進去，作用於全身，猛烈的爆炸讓本來就被兩種火焰灼燒了半天的身體不堪重負，最終被炸裂。
法術攻擊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看來死靈法師在製造這個部下的時候，並沒有考慮到它對惡魔法術的防禦能力——事實上，除了那些和惡魔打過許多年交道且還沒有死掉的幸運兒，又有誰能想到好方法對抗這種古老而強大的力量呢？
黑暗騎士僅剩的身體就是那條握著劍的手臂，但它似乎還沒認輸。手臂蠕動著，想要靠近敵人，繼續戰鬥下去，可惜杜因沒給它這個機會。惡魔領主微笑著，從容不迫的用惡魔語嘀咕了一句。「真可惜，居然是左臂。」他這麼說著，火焰從指尖升起。「我最討厭頑強的敵人，尤其是用左手拿劍的那種……」杜因的瞳孔中閃過一絲關於毀滅的熱情，這對於惡魔來說就像人類喜歡笑話一樣正常。「……火焰！」
簡短的音節帶來了毀滅性的攻擊。連續的火焰彈打在那條蠕動著的手臂上，直到把它徹底烤焦。失去水分的手臂似乎仍舊想要繼續戰鬥，不過它已經徹底失去移動的能力了。
杜因釋放了一個簡單的小法術。魔法力量凝固而成的巨手在空中握拳，然後重重的砸向黑暗騎士的遺骸，徹底把它砸成了碎渣。或許是因為杜因的疏忽，無形的惡魔之手碰到了巨劍，劍身上的銘文猛烈的閃耀了一下，不過這把劍的真正主人似乎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事實上，那個法術本來應該徹底把黑暗騎士炸成碎片，而不是讓它持劍的手臂倖存。神聖的巨劍不僅持續灼燒著死靈的手掌，還抵擋了一部分爆炸性的力量。這把劍上的銘文和所受到的祝福讓它可以在無人控制的情況下，自動的抵擋邪惡力量。就連手持巨劍的黑暗騎士也不知道，正是手中的武器保護了它，才讓它持劍的手臂倖存了下來——雖然巨劍並不應該保護這個邪惡的死靈。
「為什麼它的左臂能抵抗這種攻擊呢？」
惡魔領主小聲嘀咕著，看著傷口已經癒合，開始緩慢修復自己的左手腕，心中頗為不滿。就是這種成分複雜的不滿，才導致他刻意要在敵人僅剩一條幹癟的手臂后仍舊要砸碎它。斷掉的左手至少需要幾個星期才能長回來，或許還要更久。
只剩下一直手確實不怎麼方便，就連引導魔法力量的速度都慢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