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外來客
張思遠咬著嘴唇靜默不語,王霖朔思索道:「我覺得可能只是磁場留下了之前的聲音,在那個特定的時間段播放出來。之前雜誌上不是總有這樣的報道嗎?」
王震點頭附和道:「我覺得老王說的很對。要不怎麼解釋,那人穿著哈利的隱身衣跟蹤你們?我看就是因為心裡太緊張和天黑才導致你倆才判斷錯誤的。」
我瞥了一眼低著頭皺著眉扣手的張思遠,心裡百般疑惑,仍覺得他們的解釋十分站不住腳。磁場怎麼可能留下那種貼著我的背,猶如在我耳邊響起的無比逼真的腳步聲?而且只區區一個磁場也無法困住時間和日月星辰的移動。
我心知他倆沒親身經歷過那種離奇和詭異,並沒真正理解我和張思遠的話。我正欲再度描述一下那個漆黑無助的畫面,卻瞥見跳躍著的火光,聽見低沉的說笑聲,聞見肉香味。
黑熊大老遠地瞥見我們,扔下手裡的東西刷地跳起來,急匆匆地向我們走來。之前我對他沒什麼好印象,一直都不太願意和他多說話,但今天再次看見這張粗獷的臉時,我突如其來地感到無比的輕鬆。黑熊的臉上添了幾道尚未結痂的新傷,他瞪著他的小眼睛仔細打量著我們,長舒一口氣道:「我以為你倆死在林子里了,正發愁怎麼跟路叔交待呢。」
我苦笑道:「死是死不了,不過也快了。」
我撥開擋在臉前的樹葉,那條魂牽夢繞的河出現在我眼前。黑熊的手下們圍坐在一小堆篝火邊,正在拿不知從哪找來的鐵杆子串著肉在火上烤。我和張思遠同時咽了一大口口水,黑熊皺起臉斥責道:「好不容易找到一小片空地,你們還貼著樹那麼近幹嘛?是想著火被條子抓起來啊——彪子,你那有烤好的先給他倆,這倆人眼睛都冒綠光了。」
當我坐在人群中間,左手上是烤好的熊肉串,右手上是黑熊私藏的酒時,我的每個細胞都在快樂的呼喊。我的眼睛開始朦朧,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身處夢中,又不由自主的懷疑之前那陰鬱的回憶是不是我幻想出來的。張思遠已經顧不上說話了,他絲毫不理會王震的搭話,嘴邊全是油,腮幫子鼓鼓囊囊。我心道這傢伙真沒出息,這兒還有外人在,肉串也不是你烤的,能不能收斂點?我正欲給他使個眼色,但轉眼便瞥見我腳邊堆成小山的簽子,臉上一紅,把衝到嗓子眼的話咽了回去。
小飛已經蘇醒過來,但還是很虛弱,臉色蒼白地靠在一棵樹上,抱著雙臂看著我們。我遞過肉串,他搖搖頭,推辭道:「我沒胃口,你們吃吧。」
樊哥綁馬尾辮的皮筋不知去哪了,他披頭散髮,頭髮亂糟糟的,上面還有血。他關切地望向小飛:「你不會是被冷水激感冒了吧,要真這樣的話我可得找彪子問罪。」
彪子含糊不清地道:「我道歉我道歉,但也不全是我的責任。你們背著一個大活人在冰上走試試?再說了,冷水激這麼一下子他倒是醒了,也算是好事。」
小飛忙開口搶過話頭:「彪子哥說得對。我身上也沒什麼不舒服的感覺,就是沒什麼胃口還沒什麼勁,估計睡一覺就好了。」
黑熊瞥一眼小飛蒼白的臉,又看看結了痂的我倆的頭,嘆道:「都早點睡覺吧。」
吃飽喝足之後,我們開始挖雪洞。這次黑熊不再提議抽籤,我們很有默契的分成兩組,各自鑽進雪洞里鋪開睡袋。張思遠縮在睡袋裡,只露出一個頭,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跟著王震來回走動的身體轉。我一瞥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今晚想值最後一班崗,心道這傢伙和我獨自相處的時候挺靠譜的,怎麼一和大傢伙在一起就一副憊懶模樣。
張思遠清清嗓子開口道:「咱們今天倒換下值班順序,我和張玄值最後兩班崗。謀問題吧,大噶?」
王震笑道:「本來沒打算讓你倆今晚值班,但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勉為其難地同意了。」
當我躺在鬆軟的睡袋裡,渾身被溫暖的空氣包裹著時,我身上所有的傷口開始劇烈疼痛,所有的肌肉也酸痛的動都不能動,疲憊像一座大山般向我狠狠壓來,我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不由自主地深陷進夢鄉里了。
睡下之後我就開始做夢,夢境十分詭異黑暗。一會兒夢見路叔和照片上的那個人聯起手來要殺我,一會兒又夢見自己仍在那片黑暗的森林裡,怎麼走也走不出來。我本以為在這般勞累后我會睡的很沉,但我卻睡的很累,而且很輕。當耳朵里灌進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時,我一下子驚醒過來,驚覺背上出了一層細汗。我揉著酸脹的眼睛,發現自己不但沒有之前那種睏倦感,而且竟覺得有些輕鬆。
我還沒來得及翻個身,便聽得雪洞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叫喊聲,同時還有手電筒光晃來晃去。我的心一沉,顧不上叫醒睡的像頭死豬的張思遠,抓起外套疾步跨出去。
黑熊和王震還有樊哥擠在一起,正圍著一個人吵吵鬧鬧地說著什麼。我皺起眉,心道中間的那個人不是隊伍里的,他的背影我很陌生,難不成是什麼危險分子?
我的手已經抓住了槍,但轉眼卻發現沒有一個人的表情是警惕驚恐的,反而倒有一絲輕鬆。我緊緊擰著眉頭,走過去還未開口,那人正巧轉臉向我。但我卻一時間怔住了,腦中飛快地搜索著少年時的記憶,好一會兒才失聲叫道:「原,原來是你啊!」
那人長舒一口氣,熟練地遞煙道:「老張總是在叨念你,他又後悔讓你來又說這地方沒你不行。他還特意囑咐過我,要是遇見你后要一定要看看你身上有沒有缺什麼部件。」
我的心裡湧起一股暖流,真沒想到路叔這麼擔心我,這樣的話為這隻老狐狸跑一趟我也就當吃苦鍛煉了。面前的這個男人是路叔的好友,在我上高中的時候他經常去找路叔,順帶把我叫出來一塊玩。當時他總忍不住給我遞煙,路叔雖嘴裡說著高中生抽什麼煙,但還是會給我點上一根嘗嘗。要不是我不習慣那個味道,現在我肯定早變成王震這樣的老煙鬼了。
我推掉煙笑道:「冷叔,煙就免了,我還沒睡醒呢。你和路叔他們失散了?」
冷叔吐一口煙圈嘆道:「唉,這林子里路太難走,麻煩事又多。我最後一次見到老張是在兩天前,當時我們正在林子里走,忽然不知從哪飄來一股極濃的霧氣,而且還有毒,嗆得我眼淚鼻涕直流。我看不見其他人在哪,也聽不清聲音,胡亂在霧氣里闖,好不容易闖出來了,卻發現他們已經不見了,周圍也很陌生。我憑著記憶在林子里摸索了兩天,快要餓死渴死的時候竟然望見這兒有手電筒的光。」
王震插話道:「當時你差一點沒把我嚇死,我熬不住正在打盹的時候面前忽然衝出個蓬頭垢面的人來。要不是你及時表明身份,恐怕我會誤傷。」
冷叔嘿嘿笑了兩聲,撓頭道:「這也不怪我,你獨自在林子里呆兩天兩夜試試。」
幸好熊肉還剩下一些,我們架起火堆重新烤肉。冷叔見了肉比見了親娘都親,那架勢比餓了一晚上的張思遠還要兇猛,轉眼間那一大塊肉已經全部消失在他的嘴裡了。
黑熊一邊踩滅火一邊道:「是你還沒烤熟就著急吃的,一會兒拉肚子可別怪我們。」
冷叔抹著嘴搖搖頭。我總算等到了他的嘴空出來的時候,忙問道:「路叔他們怎麼樣,隊伍里還剩幾個人?」
他搖頭道:「之前進去的時候有六七十號人,現在最多只剩下十五個了。老張和胡三受的傷都不輕,但不會危及生命。晚進去的黑衣老四也和他們匯合了,他的情況倒還算是好的。老張身邊還有好幾個能幹的,區區毒霧應該不能奈何他。唯一一件糟糕的事情,就是李清靈那個小妞不知道跑哪去了。」
他的話音剛落地,我的身後忽然響起一個發顫的女聲:「你,你們找過她了嗎?」
我忙回頭,陳霓不知什麼時候從雪洞里鑽了出來,頭髮蓬亂臉色蒼白。昨晚我和黑熊隊伍會面時,她的精神很不佳,萎靡不振,面色很難看,似乎有點發燒。熊肉還沒烤熟時,黑熊就把她扶進去睡了,我甚至一句話都沒來得及和她講。
冷叔長嘆道:「怎麼可能沒找?來來回回找了十幾遍,哪也看不見。」
陳霓凄然,垂下頭,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我本以為她和李清靈並不怎麼熟,但看來閨蜜情倒還是挺深厚。我強裝鎮定安慰她道:「沒關係,那小丫頭本事大著呢,肯定不會出事。倒是你,還發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