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露馬腳
我蒼白地笑了一笑道:「我哪有——二朔叫你呢,你趕緊過去。」
他抬起頭望向招著手的王霖朔,又扭頭狐疑地瞥了眼我,抿著雙唇快步走了過去。也不知是不是好奇心作祟的原因,此時我的心情倒沒有那麼沉重了,望著眼神閃爍,畏手畏腳的小飛,腦中忽地升起一個莫名的想法,同時該死的好奇心也在膨脹,恨不得抓住他的肩膀問個清楚。從前他都是一步不離黑熊和老樊身邊的,為什麼現在會藏在隊后呢?
下午休息的時候,彪子的精神又高漲起來,主動提議要接著給我們講異鄉人的故事解悶。我們四個自然是雙手贊同,可老樊卻搶在黑熊開口前沉著臉道:「在這兒講這個不太好吧,這林子本來就挺古怪讓人心慌,你又給我們添油加醋講這種故事。這兒還有女人和大學都沒畢業的毛孩子呢,真不怕嚇壞他們啊?」
我瞥了眼小飛和陳霓,這兩人皆臉色蒼白面無表情,嘴唇動都不動,活脫脫就是一副被嚇的丟了魂的樣子。我心道這故事是聽不成了,改天專門請他吃飯的時候再問吧。
黑熊見他倆不表態,只是獃滯地坐著,便皺起眉咂著嘴示意彪子停下。他綠豆般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陳霓,眼睛里滿是心疼,眉毛也快擠到一塊去了。我暗暗奇怪,心道在我們不在的時候陳霓究竟經歷了什麼,之前還躲著黑熊,而現在他邀請她同住在一個雪洞里她都會點頭同意。難不成他威脅了她?不會啊……自從她得知李清靈的事情后就一副心事重重,鬱鬱寡歡的模樣,這也不應該啊。奇怪,太奇怪了。
接下來的旅程中我一直在思索該怎麼讓小飛和陳霓打開心扉,但無論從哪個方向來說都找不到合適的方法。錯綜複雜像是一張大網般的眾多謎團深深地紮根在我腦中,而我卻毫無頭緒。眼看著天漸漸地黑下來,身邊的景物也變的越來越陌生,我絕望地心想,也許我離路叔越來越近了,但卻離真相越來越遠了。
黑熊打起手電筒,裹緊大衣,望著四周黑黝黝似乎要壓倒我們的樹們,牙齒打著顫道:「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雪厚一點的地方,大家挖個小點的雪洞,各自休息。」他還沒等我們應聲卻又忽地瞪起眼來,額頭上現出似山谷狀的皺紋,「我希望今晚所有人都能踏踏實實的睡一覺,明天我們還要爬山。誰要是搞幺蛾子第二天沒體力了,我絕對不會管你的。」
我和王霖朔交換一下眼神,彪子低著頭小聲嘀咕道:「就算所有人都安靜,也架不住半路衝出個怪物啊。」
張思遠瞪彪子一眼,佯怒道:「你仔細著點,你的烏鴉嘴要是真靈驗了,看我不把你按在地上好好的摩擦幾下。」
樊哥主動要求和小飛結伴,走遠路去挖些乾淨的雪當水喝。小飛臉上因走路而冒出的那一點紅暈頓時煙消雲散,整張臉像是紙一般,嘴唇顫抖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黑熊哀求道:「老大,你也跟我們一塊去吧,需要的雪太多,我們倆弄不過來。」
黑熊卻絲毫不能體會小飛的心情,他無所謂地揮揮手道:「我不行,我還有好多事要干,你隨便再找個人。」
樊哥迅速地接話道:「他們又得挖雪洞又得尋空地生火,這裡樹太多了,萬一點著了可不是鬧著玩的。我可以把棉襖脫下來兜著雪帶回去,兩個人就夠了。你幹嘛拿這種眼神看著我,怎麼,還怕我吃了你?」
彪子嘿嘿笑幾聲調侃道:「其實小飛就是累了,不想出這個力氣。」
樊哥率先扭頭走向黑漆漆的林子深處,小飛擰著眉頭張著嘴,鼻翼顫抖著,滿臉都寫著不情願和慌張,慢吞吞地跟了上去。我瞥見他的右手始終伸進褲兜里,褲兜外凸顯出手槍的輪廓。我的心惶然跳了一下,猛地升起一股衝動想要把小飛拽回來,但兩腿像是生了根一般,竟絲毫動彈不得。
王霖朔的面色很不好看,估計也猜到了什麼。他默不作聲的挖著雪洞,時不時抬頭望向他們離去的方向。我的心忐忑不安地亂動,總想脫口而出什麼,但一瞥見黑熊那張笑嘻嘻的臉時,已經衝到嗓子眼的話又被粗暴的咽了下去。
我豎著耳朵悄悄往他們的方向伸長腦袋,手裡放緩速度,心一直高高懸著。但直到我們把所有的雪洞挖好,小心地生起火后,深林里卻仍未傳來任何令人不安的聲響。我暗暗舒了一口氣,心道肯定是自己多慮了,樊哥平時挺穩重的,怎麼會殺死相互扶持的隊友呢。
黑熊卻有些心急,咂嘴道:「這兩個傢伙怎麼回事,究竟跑哪兒去采雪了?」
彪子笑了一笑,剛要開口,樹林里忽地炸開一聲極其尖銳刺耳的槍聲,雜亂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喘氣聲緊接其後,震的我的耳朵嗡嗡作響。黑熊一個激靈跳起來,表情刷地沉下來,翻出槍就往林子里沖。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手腳冰涼,絕望地心想該來的還是會來。
眾人像一群下山的餓虎般氣勢洶洶紅著眼睛沖向林子里,黑熊率先沖在前面,舉著手電筒一面亂晃一面大叫道:「小飛?老樊?」
林子深處那雜亂的腳步聲此時已聽不見了,搏鬥聲和喘息聲也消失的無影無蹤。我的心更加慌了,心道難不成不是老樊搗亂,而是又冒出了什麼怪物或是機關?黑熊臉色蠟黃,此刻他也顧不得什麼潛在的危險了,直接甩下我們一面跌跌撞撞飛奔一面厲聲呼喝,聲音震的白雪都在抖動。
小飛和老樊毫無聲息,我們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目光所及卻全都是光禿禿的,被慘白的光照的有些滲人的參天巨樹。正當我們心驚肉跳,惶然失措時,王霖朔猛地瞪起眼睛,把手指豎到嘴邊厲聲道:「都閉嘴,我好像聽見了什麼聲音。」
好幾張吵吵嚷嚷的嘴像是被膠水忽然黏住了一般,四周靜的連聽不到一丁點聲音,我竟開始懷疑起我是不是耳聾了。但漸漸地,僵持了幾秒之後,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傳到了我的耳朵里:「啊……我,我在這裡……」
是小飛的呻吟聲!方才被定住的人群忽地活動起來,集體把身子扭轉一百度,向著剛才看都沒看一眼的斜後方衝過去。小飛采雪的地方可真夠遠的,我們一連跑了六七分鐘才遠遠地看到他的身影,怪不得之前我們找不到他。
他捂著肩膀蜷曲在雪地上不停地呻吟,被染紅的雪地被月光照的亮晶晶的。一把帶著血的尖刀斜插在雪裡,一支槍被斜著丟在雪堆里。黑熊撲上去,扶起呻吟著的小飛,撕開衣服吼道:「繃帶,止血藥,趕緊消毒!」
小飛的肩膀和前胸處被尖刀劃出了兩道深及見骨的傷口,皮肉外翻,血流不止。我倒吸著涼氣,感覺自己的肩膀也不由自主的隱隱作痛。彪子和小趙早已撒開腿順著腳印去追趕老樊,可腳印卻在某棵樹下詭異地消失了。無論是樹上還是樹后,都沒有他的身影。
黑熊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詭異的憤恨的微笑,他抓著小飛的手,連聲問道:「當時是怎麼回事?是他想殺你吧?」
小飛虛弱地喘氣道:「他先把我逼到這裡,趁我不備時拿出一把刀,直衝著我的心臟扎。我下意識地閃身,但還是在肩膀上留下了幾道。我掏出槍卻沒打中,他逃脫了。之前,之前殺老劉的人也是他,我當時其實已經恢復意識了,我什麼都看見了,但迫於他只好一直裝昏。」
王震氣的臉發白,他的倔脾氣上來了,握緊槍管氣沖沖地道:「我就不信他還能飛到天上去,我一棵樹一棵樹的搜,准能找到這個傻逼!」
黑熊的臉色鐵青,他像座鐵塔般的身軀猛然拔地而起,眼中射出不一樣的光,聲音有些顫抖,也不知是憤怒還是激動:「老八和我留在這裡看管小飛,其他人,去給我活捉,抓不到活的提頭來見。」
有好幾個人已經咬的牙咯吱咯吱亂響,黑熊話未說完,他們已經沖了出去。我既疑惑又憤怒,內心像是沸騰的水般翻滾不已,拔出腰間的槍,踏著腳印沖了上去。
眾人猛衝到腳印消失的那棵樹下,還未爬到臨近的樹上搜索時,張思遠的眼睛忽地一閃,高舉起槍,沖著五百米外的一棵樹的樹冠猛烈開火。他的動作一反常態地快,我還未徹底反應過來,樹枝便一陣劇烈搖動,一個黑影重重地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