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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古伊琛沒有離開過醫院,坐在醫院的綠化區等待化驗結果。其實,他心裡已經有數了。光是看那個孩子的外表,他就不能否認這孩子不是他的。
下午六點,古伊琛到了醫生辦公室。
他打開文件,一連串顯示相似度數據的99.99%映入眼帘,心頓時沉入了谷底。
「根據我們的鑒定結果,可以認定你們為親生父子。」醫生宣布。
古伊琛面無表情的凝視了化驗結果半晌,道謝。「謝謝你,醫生。」他把資料裝回去,走出了醫院。追根究底,錯的人是他。在國外留學時,成年男女對於這種遊戲是習以為常的,大家無一例外的抱著合則聚,不合則散的原則,都是看的開的人。只要做好防護措施,日後無論男女皆可一拍兩散,無後顧之憂。
那時正是玩的最厲害的時候,他自然沒有拒絕倒貼上來的商恵真。他們玩過幾次,之後就散了。當時她也沒說什麼,持著可有可無的態度,而他更不會再去關注她。
可是,該死的怎麼會有孩子?
他頹然的坐在車上,回想那一段荒唐的歲月,恨不得殺了自己。蕭芸芸消瘦的臉龐在腦中迴旋,扯痛了他的神經。他必須要冷靜下來思考,要怎麼解決這件事。
*
「小芸,這是怎麼回事?」張榮英和蕭彥山趕來,面色焦急。「怎麼會住院了?」
蕭芸芸笑著搖搖頭,「我沒事,就是身體有點虛。」
孟蘇娥坐到床邊,撫摸著女兒消瘦的臉龐。「真的沒事嗎?臉色怎麼這麼不好?孕吐還是那麼嚴重嗎?」
蕭芸芸拽住母親的袖子,把臉埋在她的手臂上。「沒事了,沒事了。」母親沒來之前,她一直在想,一直想。直到看見母親,她才停止了痛苦的思索。
「你這孩子這是怎麼了?」孟蘇娥俯身輕輕拍著她的背,「抬起頭來讓我看看。」
她搖搖頭,臉埋的更深。「我沒事。」她不知道以後要怎麼辦。她剛才一直在想可以她繼續跟他在一起的理由,可是想不到。想到頭疼了,事情還是一個死局。
孟蘇娥皺眉,卻也沒說什麼,只是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可是,心裡卻明白,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情。
古伊琛趕到醫院時,蕭芸芸已經睡了。
孟蘇娥把他叫到了外面,問。「你們吵架了?」
「沒有。」他的眼神暗了。他倒寧願是吵一架就能解決的事情,那樣他會主動跟她道歉,求她原諒,哄她開心。
孟蘇娥也不繼續追問,只道。「我想讓小芸回家住一段時間。」不是問句,是肯定句。
古伊琛的臉色稍變,低啞的問。「是芸芸的要求嗎?」
「她回家,心情會好些。」孟蘇娥不做正面回答,從女兒嫁過去,不過才三個多月,人就憔悴的不像樣。不過,她也可以想象,面對那樣一個刁鑽的婆婆,誰能有好日子過?
「好,那就麻煩岳母多照顧芸芸了。」古伊琛轉身,閉眼嘆息一聲。他可以想象家裡現在是什麼樣子,芸芸的確是不適合在住在家裡。
「小芸是我的女兒,我自然會好好照顧她。」孟蘇娥淡淡的說道,「我倒是要謝謝你,這段時間多虧你好好照顧小芸。」
古伊琛默然,心知孟蘇娥說的全是對了,根本就無言辯駁。「我去看看她。」
回到病房,蕭芸芸還在昏睡。恍然一眼,才發現,她真的很憔悴。臉上瘦了很多,露出尖尖的下巴,手臂甚至比他的手腕粗不了多少,臉色蒼白。
想起還沒結婚時,她是那樣的單純、無憂。那個總是穿著黑色套裝,戴著精緻的黑框眼鏡,表情可愛,行事規矩的蕭芸芸,心裡一陣抽痛。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她變了。她的眼底不再是清澈、無憂,而是時時帶著一點憂鬱。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他曾許諾給她幸福,卻不知道他帶給她的只有痛苦。
古伊琛的手有些顫抖的摸上她的臉,眼底竟浮上一層薄霧。這次,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去解決問題了。
他才發現自己的愛上了她,就出了這麼一個無法解決的難題。
「我愛你。」他俯低身子,輕吻著她消瘦的臉頰,啞聲說道。身子無力的滑坐在地上,他把臉買在她的手上,眼角灼熱無比,臉頰上一陣熱流。
他沒發現,她已經醒了。
因為她一動也不動,眼睛仍舊是閉著,一行熱淚從緊閉的眼眶中流出。
她沒辦法去看他,看一眼,就會痛不欲生。醫生說她不能再激動了,否則寶寶就會流掉。所以她不能再看他,不能再想他。要平靜,要冷靜。
在醫院修養了一天,蕭芸芸的情況已經穩定了,準備出院。
來接她的除了蕭彥山和孟蘇娥,還有馮雋銘。
古伊琛來過醫院兩次,可是蕭芸芸都在睡覺,他們連道別的機會也沒有。其實,若想道別,總會有機會。只是心裡那道坎,已經悄悄築起。
蕭芸芸和父母站在門口,等著馮雋銘從地下停車場開車出來。初冬的天氣,變得很涼,涼進了人的心裡。
她仰首看向天空,很藍,也很冷,一片發黃的葉子打轉的飄落在腳下。而後不經意的一瞥,看見了一輛熟悉的車停在對面。呼吸一窒,眼睛再也移不開。
古伊琛顯得很頹廢,鬍子沒掛,西裝也是昨天的,頭髮也是凌亂,帶血絲的眼睛凝視著她。他很想走過去,緊緊的抱住她。可是他怕她看見他會難過,也許是他無顏面對她更合適。或者,他怕失去。他怕聽到她說要離開…
「小芸?」孟蘇娥先是不解,后順著女兒的目光看過去,瞭然了。
這時,馮雋銘開車過來了,橫亘在兩人的視線之間。
古伊琛握方向盤的手一緊,剋制自己不要走過去沖他揮一拳,薄唇緊抿的看著他們上車。
蕭芸芸垂眼,上了車,周身一暖,是馮雋銘帶來的暖被。
直到那輛車開走,古伊琛雙手狠狠的捶上方向盤,之後,他就一直坐在車裡,直到天黑也不想回去。
深夜十點多,他驅車離去,兜了一圈,車子停在了他家樓下。古伊琛仰首,在萬千燈火中,尋找那一點屬於她的光亮。靜靜的,他在車裡坐著,凝視著屬於她的溫暖光亮。
蕭芸芸坐在床上,一雙眼紅腫。當母親要她回家住時,她答應了。她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對那個小男孩,那個無辜的孩子。可是,她也不能因此而離開古伊琛。
因為,她從來沒想過要離婚。因為,她愛他。因為,他也愛上了她。也因為,他們的孩子。
她知道那個小男孩是無辜的,在父親空白了七八年之後,她不能自私的讓他再次失去。可是,她的孩子也是無辜的。第一次,她覺得,這個孩子來錯了時候。
孟蘇娥推門進來,看見女兒紅腫的眼睛,嘆氣的坐在床邊。「告訴媽,你們到底出了什麼事?」
蕭芸芸撲到母親懷裡,抽泣著。「這不是他的錯,也不是我的錯,不是任何人的錯。可是為什麼錯誤的結果卻要我們來承擔,媽,這是為什麼?」
孟蘇娥從來沒有看見女兒哭的這麼傷心過,一時間心慌起來。「別哭了,告訴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媽,不要問了,好不好?」她埋在母親懷裡,無聲的抽泣著。
孟蘇娥仰首,輕嘆一聲,悄悄抬手擦去眼角滲出的一滴淚,像小時候一樣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哪個母親看到女兒這樣,能不傷心的?
一大早,古伊琛悄然開車離去。回到家,正好撞見一家人正在吃早餐。
「你一晚上去哪了?小培一直想找爸爸呢!」張榮英不滿的埋怨,手中喂著自己的孫子。
小培看見他,怯怯的喊道。「爸爸。」
這一聲爸爸,差點沒讓他的眼淚流出來。沒想到,第一次聽見的爸爸,卻不是出自於他和芸芸的孩子之口。沒有驚喜,只有無盡的苦澀。古伊琛沉默的看了小培一眼,無言的上樓。不要怪他,他真的沒辦法在這種情況下,給他一個擁抱。
小培失望的垂下眼,不再張口吃飯。
張榮英怎麼哄勸,小培都不肯再吃一口。
古定峰上樓,推開門。「芸芸還好嗎?」
「我希望她還好。」古伊琛頹敗的仰躺在床上,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臉,聞著她遺留的淡淡香氣。
古定峰嚴肅的說道,「自己做的事,就要勇於承擔後果。早點把芸芸接回來,事情是要去解決的,而不是靡靡的頹廢。」
「要怎麼解決?」他低啞的問,「爸,求你,幫幫我。」
古定峰一噎,無言。是啊,要怎麼解決?在商業上,就算一個負債纍纍的企業,他都可以讓這個企業起死回生。可是,這種事,是要妻子,還是要兒子?
難道要芸芸做一個後母?就算芸芸答應,她的父母會答應嗎?商恵真會答應嗎?
不要這個孫子?那是古家的骨肉,怎麼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