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七 出發前的助力
既然張野已經被抓到縣城裡去了，說明在這小鎮上是做不了什麼了。眼下沒有別的辦法，只有上縣城一條路。
曼青咬咬牙，拋掉所有其他的想法，也把臉上著急啊悲切啊都拋開，只剩下冷靜應對一種。
接下來張野的路還很長，但能幫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所以，她必須要冷靜下來。
但是去縣城路上就要三四個時辰，一大早出發都是晚上才到，著急不得。想了想，曼青看看已經中午了的天光，決定先回家收拾準備，然後明天一早出發。
回到家裡時高老摳很是稀奇地坐在了前院的石凳子上。這會兒已經是大中午了，太陽來勢洶洶，即使是坐在樹蔭下，但也是熱氣蒸人——這要在以前，別說是在院子里了，就是房間里高老摳都嫌熱，一般都是在後院的書房裡乘涼的。
看到曼青回來了，高老摳站起身來，眼神里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若是以前曼青也是不想理的，反正他們父女之間的禮節和斯文早就都餵了狗。但是現在——曼青暗暗地握了握拳頭，告訴自己，沉著、冷靜。
「張——大哥已經被抓到縣城裡去了，現在是什麼情況我也不知道，也打聽不出來。我準備明天去縣城。」曼青稍稍停了一下，「我明天一早就出發。」
周嬸走了這麼半天，也累得一屁股在石凳子上坐了下來。高老摳見狀，趕緊站起身來，往遠處走了兩步。周嬸當沒看見，蒲扇大的手乾脆當蒲扇用，不停地扇著風，「這天氣真是見了鬼了，都入秋這麼久了還這麼熱！——明天一早走好，涼快！」
「嗯嗯。正好，周嬸你明天就回家吧，不用跟我一起奔波啦！」
本來不停扇風的周嬸聞言立即停了下來，微微斜著腦袋，半眯了眼睛，「說啥呢姑娘？我咋沒聽明白呢？」
曼青乾脆也走到另一個石凳子上坐下，很是心平氣和，「我是說，明天我一個人上縣城，您就不用陪我啦！我們早上可以一起出發，然後你去鎮上，我去縣城。」
「那可不行！」周嬸嗓門立即就吊了起來，「張老大可是都跟我說好了的，我在這裡照顧你一年，不管你走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的！」
曼青拉過她的手，「周嬸，這次去縣城不是在鎮上，哪裡人生地不熟的，我還不知道——」
「你也知道人生地不熟啊，多個人就多個幫手是不是？！」周嬸嗓門也安靜了下來，「高姑娘，我以前就跟你說過的，張老大請我來，不是讓我來做客的，是來陪你的！他知道後面可能會發生一些事情，這些都給我說過的——哎，我以前也跟你說過，我老婆子命苦，老頭子去得早，兒子不成器，媳婦跟我合不來，鄉下那個老家我早就回不去了！而且現在我一手帶大的大孫子也大了，跟他娘親，我這個奶奶也是可有可無的，我還記掛什麼呢！」說到這周嬸的臉上儘是黯然，話題也一下子跑偏了。
「你說這人的命啊，都是老天爺早就寫好了的，在那本子上白紙黑字，改不了！你就說我吧，當年災荒鬧得那麼凶，我還以為我要死了呢，哪知道我活下來了，我家老頭子為了我們能吃飽他自己卻——哎，都是命啊。為了這事，我愧對他們老郭家，對我那兒子是有求必應，慢慢地就把他給養成了軟骨頭的毛病。等他長大了我一看這不行啊，這以後撐不起老郭家啊，還是得給他娶個強一點的媳婦兒。好了，媳婦兒是夠強悍了，我那兒子開始有了媳婦兒忘了娘了——我辛辛苦苦帶了幾年孫子，也沒落下什麼好來！得，我也不做那壞人了，乾脆一個人跑到鎮上，給人縫縫補補做做雜活，也能養活一張嘴巴不是？！」
曼青沒想到看似大咧咧的周嬸還有這麼多的……故事，心理不由懊惱對她關心的太少，最近都只顧著張野的事了，「周嬸，我都不知道——都過去啦！」
「是，都過去了，」周嬸眼神又亮了起來，「所以你也不要跟我客氣，我跟你說你就知道了。我剛來鎮上啊，是三年前。那個時候就是堵著一口氣，想著我一把力氣，總能找到活干，總是餓不死的，但是找什麼活干呢？其實我自己是一點都不知道。剛開始幾天，到處找人到處碰壁，還遇到了幾個地痞流氓——那幫小癟犢子，老娘都這麼大年紀了他們還想欺負我，要不是張老大路過，老娘說不得要跟他們拼個你死我活了！」
「啊——」曼青張大了嘴，半天都不知道該說啥好了。
原來張老大還結了這麼多善緣啊，難怪周嬸來了她家就是死心塌地地幹活呢！
不過這會兒曼青最佩服的是周嬸的粗中有細：看似大大咧咧，但其實很有主意的，這不，這麼重要的事情，如果不是到了今天這樣的場景，估計她是還不會說的。
「所以啊，高姑娘，」周嬸反抓住曼青的手，「別說張老大給了我工錢讓我跟著你，就算沒給，為了恩人，我也會陪你去的！」
這時在旁邊聽了半天、一點存在感都沒有高老摳突然說了一句，「讓周嬸跟著也好，姑娘家出門在外，還是要有個照應的。」
曼青暗暗地翻了個白眼，但也不好反駁這難得的好意，周嬸一聽瞬間就對高老摳改觀了，都直接叫上老爺了，「高老爺說的對！我來這麼久了，高老爺就這句話說的最對！」
「……」
這時，院門又響了，接著響起來高四兩的聲音，「曼青，你在家么？」
曼青和周嬸對視了一眼，周嬸一臉驚喜，曼青一臉無奈，高老摳一想就浮起笑容，趕緊開門去了。
不用說，又是一番攀扯。曼青說不用他去，張老大的本意就是不想連累他們，但高四兩說他肯定要去，如果不是家裡需要人，桂嬸桂叔都想去……
最後說不過他們，約定第二天一早他們三個一起出發。高四兩見說通了曼青，又趕緊回家準備衣裳去了，說一會兒收拾好了就過來。
到了傍晚他果然來了，一起回來的還有桂家一家人——他們覺得這個時候還是住回老房子來比較好，一是可以幫忙照看高家，二是在老窩裡呆著，他們也覺得更有安全感。
這天晚上不用說，桂嬸和桂花都幫忙收拾東西做乾糧，好似他們要去走親戚似的。
「在家萬般好，出門一時難。準備充分些，到了外面也方便……你們這一去還不知道事情怎麼樣呢！青丫頭啊，你聽桂嬸的話，凡事都別著急，看清楚問清楚，想好了再做！但也別怕，咱行的端立的正，真要有什麼事咱們也絕不讓人欺負……千萬要記得，要送信回來，要是有什麼事，不管是好事還是不好的事，都要讓我們知道！
……別怕，還有我們呢！」
「嗯嗯嗯！」
於是第二天一早，曼青看著那個大大的包袱，只能苦笑著跟周嬸高四兩一起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