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劉氏也聽懂了,轉身就去拉院子豎著的掃帚,「你個賠錢貨,不教訓教訓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娘,別拿掃帚打甜妹妹。」舒芳拉住劉氏,正在舒甜以為舒芳還維護她時就聽舒芳又補了句,「她後天就成親了,萬一帶著傷可不好。」
舒甜一口氣堵在胸口都快炸了,轉身抄了根晾衣桿擺出個一夫當關的架勢。這就是一家人住半山坡的劣勢,劉氏聲音那麽大都沒能引來一家看熱鬧的,哪怕舒甜想求救也沒對象。
「這是在干什麽啊?劉大花,你們娘倆這是要以多欺少啊!」
就像是聽到舒甜心裡的呼喚,院門處錢嬸和董嬸一前一後進了門,她們後面舒圓和錢家小兒子錢多多一塊溜了進來,舒圓看向舒甜的眼神滿是擔憂。
舒甜心裡一暖,放下晾衣桿轉身從廚房端出兩張還算完好的木凳子,「錢嬸、董嬸,你們坐。」
「坐什麽坐啊,有些潑婦都上掃帚了,我坐著怎麽舞棒槌啊!」錢嬸說著還真從身後拎了根濕淋淋的棒槌出來揮了揮。她人本來就生得人高馬大,又比劉氏年輕好幾歲,這一動,劉氏節節敗退,給她和董嬸讓出來一條道來。
錢嬸路過劉氏時手一動,撿了放旁邊的嫁衣扯開一看就樂了。「這是舒甜奶奶當年穿過的嫁衣吧,怎麽在這兒?對了,甜丫頭,你那未來婆婆聽我說了當年你娘穿的那件嫁衣心癢極了,說是等你穿過去了要借給她娘家侄女照著綉一件穿著嫁人呢。」說完,她還衝著舒甜眨了眨眼睛,想是聽舒圓說了什麽。
舒甜勾了勾嘴角,之前劉氏的理由那麽充分,現在重提也沒了意義,晾衣桿放好後道:「這下要讓嬸嬸們失望了,我娘那件嫁衣已經被大伯娘換了銀錢要給我置辦嫁妝呢。」
「這可是好事,」錢嬸眉頭一挑,轉身招呼走路慢了一步的董嬸,「董嫂,你倒是過來啊!」站在旁邊,誰知道是幫哪邊的?
董嬸和錢嬸年紀差不多,都是三十五、六歲年紀,但她生得苗條清秀,走起路來嫋嫋婷婷。換作以前,劉氏看到這樣的人都會啐一口「狐狸精」,然而今日卻不知道中了什麽邪,董嬸從她身邊過時看了她一眼,她就把掃帚給扔到一邊,還訕訕笑了笑,「她董嬸怎麽來了?」
「董嬸。」舒芳表現更是奇怪,紅著臉給董嬸行了一禮。
錢嬸翻了白眼,伸手去抓住舒甜,「我可憐的甜丫頭啊,要是秀才公和秀才娘子知道你這樣子還不得從墳里爬起來,找那些個沒臉沒皮的討個說法去。」
劉氏身子一顫,疑神疑鬼打量了下周遭,秋高氣爽啥都沒有,不由得從鼻子里哼了一聲,「站著說話不腰疼!你有錢,你全家都姓錢,那你怎麽不給這賠錢貨出嫁妝呢!」
劉氏和錢嬸前幾年就因為舒甜姊弟倆的事情大打出手,最後在村長和稀泥下交出了山坡上的房契和地契,兩人不和由來已久。
一聽劉氏說話,錢嬸立即就嗆了過去,「甜丫頭和圓圓的戶籍要是在我家,這嫁妝我出就出了,反正我也沒閨女。可偏偏甜丫頭的戶籍在你劉大花家,上有爺爺奶奶、大伯大伯娘,要是別人出了嫁妝,不是活生生打你們家臉嗎?要真是這個樣子,我倒是要找人說道說道,看以後誰還敢娶連嫁妝都捨不得出的舒家姑娘。」
整個陳家碾,舒家姑娘可就舒甜和舒芳兩個,劉氏臉色變了幾遍,沖著錢嬸吼得色厲內荏,「喬二妮,你要是敢到處嚷嚷壞了我們家芳兒名聲,我燒了你家房子信不信!」
舒芳臉色也不好看,特別是看董嬸在她娘話音落下後抿了抿嘴滿臉不贊同時更急了,再次拉了拉劉氏的衣袖,沖著董嬸柔柔低泣道:「董嬸,我娘就是心直口快了些,她可沒說不給甜妹妹出嫁妝,是錢家嬸子誤會了而已。」
「對對對,誤會誤會。」劉氏急急解釋了句,轉向舒甜後眼神中都帶著刀子,「你倒是敢問我要田契,我還沒問你要你爺爺奶奶的供養銀子呢!這幾年你爺爺奶奶身子都不好,每日里要上好的湯藥吊著,那兩畝地我早就典給牙子換藥錢了。你要嫁妝是吧,把這山上三畝地的地契和房契拿給我,明兒趕集我拿去賣了給你折成銀子帶過去。」
「不行!這山上田地和院子我都要留給圓圓的。」這個舒甜早就打算好了,雖然未來還不知道如何,但這凝聚了原主爹娘所有心血的院子絕對是要給舒圓繼承的。
「甜妹妹,後天就是成親的日子了,這個不成,那個也不行,你連嫁衣都不要,還這麽拖延時間究竟想干什麽?王家村的王小紅前不久才被人抓著沉了塘,你可千萬別學她做傻事啊!」
舒甜真是莫名其妙,舒芳突然說的王小紅是誰?做了什麽被沉塘?
可就在舒芳話音落下,來了之後一直沒說話的董嬸突然開了口,「大春嫂,村長家送的聘禮呢?實在不行,就用聘禮銀子給甜丫頭置辦點嫁妝吧。」想了想,她又從懷裡摸出來荷包交到了舒甜手裡,「甜丫頭,這是董嬸給你添的妝。村長家日子是村裡數一數二的,村長一家子也和善,現下雖說嫁過去是沖喜,可村長也說了你的八字旺他們家陳連生,成了親,等陳連生身體好了你就享福了。」
荷包口沒繫緊,露出一角銀色梅花花瓣來,看形狀應該是一根銀簪,舒芳神色一怔。
劉氏則是看了精神一振,「她董嬸還真是費心了,她小孩子家家的收著萬一丟了怎麽辦?還是我先幫她收著,後日出門子時再讓喜婆幫她簪上。」不過是給鄰居添個妝就這麽大手筆,以後娶媳婦不是更大方!劉氏看了眼花骨朵似的女兒,不由得心花怒放。
「嘖嘖嘖,想貪了人的好東西直說就是。我看啦,還是按照董嫂的說法,那嫁衣換的幾百文錢和聘禮中的酒肉就當甜丫頭最後一次孝敬她爺爺奶奶了,你倒是把聘禮中的三兩銀子拿出來讓甜丫頭自己置辦點嫁妝。就你這摳門樣子,我估計讓你辦嫁妝你都能全給吃了。」錢嬸直接把劉氏伸出來的手給拍回去,還伸出手,讓劉氏趕緊把銀子拿出來。
劉氏氣得臉紅,偏偏在董嬸面前沒敢繼續放肆發飆,悶聲道:「全給她買嫁妝去?不給家裡留點銀錢擺酒席?」
錢嬸笑盈盈地看著劉氏絞盡腦汁想理由,施施然道:「你還擺什麽酒席啊!人家圓融大師說了,想要給陳連生沖喜還得全村同喜,於是村長決定在碾房擺一天流水席,隨禮的沒隨禮的,不管男方女方都能過去飽飽吃上一頓呢!」
被神色柔和的董嬸看著,劉氏的火爆脾氣沒能發出來,最終心不甘情不願地掏出來三兩銀子給舒甜,並道:「你這麽絕情絕義,以後可別指望老娘再管你們姊弟倆。」
五花肉放油鍋里把肉皮煎得酥黃,再切成麻將塊大小,取砂鍋一隻,用小蒸架墊底,先鋪上蔥、姜塊,然後將豬肉整齊地排在上面,加白糖、醬油、紹酒再加蔥節,蓋上鍋蓋,用旺火燒開後密封邊緣,改用小火燜兩個小時左右,至肉到八成熟時,開蓋,將肉塊翻身,再取出放陶罐里小火煨半小時。
關火起鍋,揭開陶罐蓋子,裡面顫顫巍巍的東坡肉色如瑪瑙,香氣環繞。
成功了!舒甜只覺口水直流,還沒入口,她都能想像這般精製出來的東坡肉入口酥軟、肥而不膩,那湯汁更是咸香、酒香、糖香融在一起能讓人把舌頭都給吞了。她回頭去找筷子,可是根本挪不動腳,陶罐溫度太高,她又不敢就那麽伸手去抓,怎麽辦?怎麽辦?胃裡似乎有一隻手在撓癢,再不把東坡肉吃進去她都快活不下去了。
「甜丫頭,快到了!你醒醒啊!」
錢嬸搖晃著舒甜的肩膀把她從夢裡拉回到現實,鼻間縈繞的肉香被牛屎味和人體汗味取代,愣了半晌,舒甜才想起她已經穿越到了這不知名的架空時代,連溫飽都成問題,哪裡還吃得上東坡肉。
舒甜正抱著舒圓靠在牛車架子一側睡得口水橫流,被錢嬸搖醒後下意識抹了抹嘴角。就是穿越前在醫院等死那些日子,她也不曾這麽渴望過肉,而且是那種肥得流油的才行。
「牛大叔今兒一天都會往返臨水鎮和陳家碾,最後一趟是申時末,咱們可要動作快些別錯過了。」錢嬸一邊幫舒甜拿背簍一邊給舒甜解釋。
原主之前討厭髒亂,又因為從陳家碾要進鎮必須經過最髒亂的騾馬市,來過一次後要買賣什麽就全拜託給了錢嬸或董嬸。
但經過昨天和劉氏撕破臉之後,舒甜不再想麻煩董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