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們被觀測著

「媽耶……」艾吉斯捧著自己短時間內再遭重擊的腦袋，爬起來看向周圍，這一看愣是把她脫口而出的話卡成兩半，「什麼鬼地方！」

她滿心都是卧槽，反射性捏緊了手中的「萬物之匙」，一旦發現什麼可疑的東西，就能瞬間糊上去。

艾吉斯目前所處的地方是一個光線偏暗的小巷道，四周空無一人，地面還算整潔，似乎沒什麼危險性，但是……

目之所及的地方，全都布滿了密密麻麻各種各樣的「眼睛」。

它們被畫在每一個可以安放它們的位置，大小色彩不一，但能夠讓人清晰認出——這些是屬於人類的眼睛。

無數眼睛擠在一起，獃滯而凝集，光是一晃眼就足以讓密集恐懼症休克了。

這些畫也不知道是用什麼顏料畫上去的，看著它們，又好像在被它們看著，總有種強烈地被注視著的感覺。

簡直毛骨悚然。

艾吉斯環顧數秒，終於確定這些東西都只是沒有其他成分的圖畫，走到了小巷口。

當然，手上還提著那柄足有三米長的「萬物之匙」。

她在直接走出去前停住了，然後以一種極為謹慎的動作伸出頭去探視一圈。

雖然各種途徑反饋回來的信息都顯示外面沒有危險，但小心無大錯。

艾吉斯還不想和自己「載入歷史」的眾多前輩一樣，一個大意就掛在某個不知名世界的某個旮旯。

絕對不能對任何看上去安全的世界放鬆警惕——這是位面的旅行者一直傳承下來的鐵則，之一。

誰也不知道這些世界有沒有什麼稀奇古怪的規則，越是不出名越要小心，在這些地方翻車的例子數不勝數。

身為擁有豐富時空旅行經驗的旅法師，艾吉斯在接下銜尾蛇雇傭之前，也通過自己的方式查過該任務的資料。

整個任務無非就兩個關鍵點——開「門」，接觸康曼德。

前一個點對她來說沒難度，萬物之匙在手，只要是「門」的東西都能給她破開，而後一個……

艾吉斯自覺沒有幹什麼危害人類，尤其是地球人類的事，所以康曼德也不會對他做什麼的……吧？

資料中那是一個平時相當溫和的人，總不至於見面就對嚮導下殺手。

抱著這樣想法的艾吉斯，選擇性忽略了該資料下方諸界受害者的控訴。

「卧槽樓主你騙人，溫和這個詞跟他搭邊么！」

「我用百分九十七的自體損失量提醒後來者——他真的一點都不溫柔！一點都不！」

「說好的技術分析貼呢？全是猜測，有種上實錘！」

「無圖無真相，為了我們的生命安全，樓主發幾張黑色戒律的真人照來看看？」

「樓上你不要命了？！」

「真人照……你知道為什麼流傳出來的只有模糊剪影或者大佬們的復原圖嗎？就是因為不敢發真人！會被他發現的啊啊啊啊！」

「同等實力裡面，他的確算脾氣非常好的那一種了，只要不惹到他頭上去，就不會被當做目標。」

「前面的『同等實力』指的什麼？我怎麼不知道還有誰能跟GOC的黑色戒律同等實力？（驚恐）」

「比如說那幾個勢力上面的人？講道理的確有人比他強的吧，GOC畢竟只是個地球名下的區域性組織，和多元頂層單位沒得比。」

「來，我把GOC近千年的驅逐和獵殺名單給你，敢看著這份名單把剛剛那段話再說一次嗎？」

「黑戒不是才27歲？在他出現之前，GOC靠什麼打過這麼多人的？」

「樓上是不是傻……27歲只是他記錄上的地球年齡，『記錄上』這三個字啥意思明白嗎？」

「這個年齡只計算了他在地球上待的時間，沒有將外世界的時間也算進來。哪怕他在另外一個世界待了上萬年再回去，這個年齡記錄也不會變一個數字。」

「講個笑話——黑戒只有27歲。」

「對啊，待在地球27年，鎮壓範圍上下五億年。對了，『五億』是虛數。」

「所以說沒人知道他具體長什麼樣？我看百科上的圖片，還以為黑戒長得……挺漂亮的哈？」

「……嘖，人類審美！」

「他就長百科上的樣子啊……你以為是什麼樣子……復原圖也是儘力還原真人的好吧。」

「說實話，以我已經人類同化的審美來看，他……真的很好看（捂臉）……」

「……這一定是個恐怖故事！」

「恐怖故事+1，溜了溜了，繼續待在這裡我怕一不小心死於非命。」

這些評論，艾吉斯顯然沒有認真看，或許是看了也不在意。

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康曼德無故殺人——和非人——的記錄，這位五級調查員在多元宇宙的風評呈現出極端的兩極分化。

一方敬畏於他的傳言，卻又憧憬著那樣的強者，保持著雲關注，偶爾從不同渠道翻到些消息就當看新聞了。

一方痛恨著他的存在，卻又無力掀起反抗。只能盡量繞著GOC的涉及範圍走，甚至看到這個名字就發憷。

艾吉斯自認為是前者，所以她沒有多少猶豫就接下了這個任務。

事實證明，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她就開個門都能把自己開到另外一個世界去。

嗯，還特么是沒法定位的那種。

不過強制脫出好像沒什麼問題？

那就不用擔心了。

獨自一人探索陌生世界，這種事她熟啊！

艾吉斯反覆確認附近沒有致死性危險，總算是把手中的萬物之匙給收了起來，把自己也偽裝成無害的樣子。

這裡是一個貌似正常的城市，處於科技文明的搖籃時代，所見之處，皆為該時代特色下標誌性的鋼鐵森林，好像水平比當前地球時代稍高？不過也高不到哪兒去。

行走在街道上的也都是面目正常的人類，他們有的對從陰暗小巷中走出來的艾吉斯投去好奇的視線，更多的則是直接無視，自顧自地離去。

那「更多」中大部分都不是人，也不是其他什麼東西。

它們就只是單純的影像而已，內里除了空氣別無他物。

去掉了這些不知道被搞出來有什麼作用的全息影響，真正的人類少得可憐——相對於如此大的城市規模來說。

好吧，街上人少就少吧，也不是什麼大事，說不定這裡的人就喜歡宅在家裡呢。

但是！

這裡又要但是了。

和艾吉斯在小巷裡看見的一樣，這裡到處布滿了「眼睛」，無處不在的，或真實或虛假的「眼睛」。

玻璃幕牆顯示著巨大無比的眼睛，道邊的牆面上繪著栩栩如生的眼睛，行走的地面上刻著抽象重疊的眼睛，就連遠方的天空都被投影下立體眼睛模型，更別說那些人身上的各種裝飾了……

這個世界的人對眼睛這玩意兒到底有多執著？

他們不覺得瘮得慌嗎？！

反正艾吉斯是一秒都不想在這種地方多待，總覺得有人在不知名的方向看著自己……不對，這不是錯覺！

在她站在這兒短短的十幾秒內，周圍的人流看似沒有變化，實際上那些真正的人都已經默不作聲地向著遠離此處的方向走去，剩下的全都是虛擬的……「人」！

艾吉斯猛然反應過來，當即就想跑。

這種都市會沒有攝像頭？這種高科技都市會沒有遍布所有區域的監控網路？這種對「眼」莫名執念的世界不會在所有地方插上眼？

不可能的。

所以她在一開始就被發現了。

對方也從她的反應中發覺雙方的暴露事實，乾脆不再掩飾，虛擬影像即刻消失，地面牆面瞬間褪色平整化，變成光可照人的絕對鏡面。

極細的光線帶著高溫，從四面八方射來，按照模型理論在鏡面上反射出曲折的軌跡，交織成觸之即死的光之囚牢。

看來對方是想要活捉她。

一般人面對這種智能控制下的激光牢籠，可以說沒有任何脫出的可能性，但那對於艾吉斯來說都不是事。

身為旅法師，在踏上行遍萬界之路前，必學一項技能。

——如何在品種多變的困境中使用各種各樣的方式逃離。

這種只需要突破空間就可以離開的牢籠，沒一點威脅性好嗎？

黑色的握柄被少女握在手中，啞光的長刃像是吸附一切的黑洞，從無形的空間中被抽出，切割在刃體上的激光似乎對其毫無影響。

【又出現了！疑似空間方向的能力！】

【她想要逃走！我們……】

【我們沒有攔截空間傳送的實力。】

隨著觀測者們在屏幕前的交流，艾吉斯似有所覺地朝著其中一個鏡頭方向看去，心情頗好的招了招手。

下一刻，萬物之匙劃破空間，通往未知之地的大門洞開一瞬，帶走了她的身形。

【果然，還是不行。】

【只能等下一個了嗎……】

【保持監控，她不一定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是。】

艾吉斯的確還沒傳送太遠。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看起來還挺有趣的世界，又沒發現多少危險，跑那麼快乾嘛？

旅法師旅行各個世界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找尋生命的目的嗎？她之所以輾轉多元宇宙，也是因為想要看到更多更精彩的世界。

以旅法師的直覺，艾吉斯覺得這個世界有秘密。

她此刻正在該星球的大氣層之外，和眼前那顆暗金色的行星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剛好看到星球全貌的程度。

「我去，還真符合這氣質……」艾吉斯看著不遠處那顆巨大的「眼球」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還真是跟「眼」杠上了。

這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眼」代表的……觀察、世界，還是存在？

人類最古老而又強烈的情感是恐懼，而最古老又最強烈的恐懼是對未知的恐懼。既然未知就要觀察，而眼睛又是觀察這個世界、接受信息最多的器官。

人的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在觀察這個世界的時候，世界也在改變著觀察者。

他們製造出這些「眼睛」來觀測自己，是為了證明存在性嗎？

艾吉斯想起打開紅芒湖通道時看見的四道門，這裡應該就是「眼與火」對應的世界，「眼」已經看到了，「火」又代表什麼？

憑空推理是不可能得到答案的，既然如此，還是需要潛入調查啊……

魔法的力量從指尖溢出，艾吉斯從當前層面的空間消失，進入另一層面的額外維空間。這樣狀態下的她，可以保證自己在觀察這個世界一切事物的同時，不會再被這裡的人發現。

——只要這些人不懂維度探測技術。

抱著好奇心，她返回到地面之上。

此刻，完全滿足於探索欲的旅法師已經徹底將嚮導的義務拋在腦後。

反正有康曼德在，GOC那群人死不了。她接到的任務只是去開個門，開完門就溜了也沒關係的，對吧？

不同於艾吉斯對康曼德的信心滿滿，康曼德這邊是根本沒有在意她的死活，專心致志地干著調查員的工作。

「未知動物，未知植物，未知微生物，」宋遠瑾一邊走一邊錄入看到的信息，即使他是特處的調查員，但本身級別並不算高，在特處的工作範圍僅限於國內，偶爾上國際走一遭。

他和真正碎三觀異常打交道的次數屈指可數，更別說跑到異界這種騷操作了。

所以在看到某些特別突破常識的事物時，他也不由得驚奇大自然造物之神奇，「這是什麼？動植物結合體？」

夏晴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瞟到那一片蠕動著的粉色「地毯」，只感覺全身上下一陣惡寒，「外星生物果然很噁心！」

「這就是奇怪之處了。」宋遠瑾將微型記錄儀別在衣領上，讓它自動工作，對夏晴說道，「這裡的生物和地球差別極大，有些甚至根本不是碳基生物，但是這裡的自然環境卻和地球相差無幾。」

重力係數、空氣組成、日均溫度、輻射強度等等——全都卡在現代地球生物適應生存的數值範圍。

但這樣的環境明顯不適合這裡某些物種的生存。

生物與自然是相互調和的，自然會被生物所改變，生物也會進化成最適應自然的姿態，不可能會出現這種不配套的情況！

除非它們本來就不是配套的。

生物入侵？還是外力干擾？總不可能是自然環境突變吧……

康曼德沒有管信息收集這種事，他只負責鎮場子和橫掃全場，雜務全部讓白之月小隊做了。

在GOC本部也是高級單位的白之月隊員們：「……」看了看老實做事的隊長，明智地決定什麼也不說。

干雜務就干雜務吧，其實任務輕鬆也蠻好的，就當度假了。

一定是看他們平時任務繁重，所以才這麼做的，康曼德閣下真是好人啊！

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他們是信了。

這顆星球上的植被連綿不絕，生態異常活躍，已經達到了連空氣中都充滿著植物種子的地步，以至於那些巨型生物身上都覆蓋著厚厚的綠色，形成了一層偽裝性非常強的後天保護色。

好幾次宋遠瑾和夏晴兩人都看到本以為是植物或者石頭的事物突然活動起來，極具攻擊性地朝著幾個人撲來，緊接著被康曼德一槍秒殺。

槍？

兩個人盯著那具幾乎堆成小山的龐大屍體發獃發了一秒，不約而同扭過頭去看前方男人的手……上的槍。

眾所周知，康曼德的配槍名為「一無所有」，除了「康曼德配槍」這一重引人注目的身份之外，本身也是SS等級的武器。

據說「一無所有」是康曼德和另一位SSS級大佬合作完成的武器。

據說「一無所有」的原材料來自某些被康曼德擊殺的神類生物。

據說「一無所有」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它的終極附加效果。

據說看到過這把槍的人都已經死了……

最後一條是誰瞎編亂造？拖出去槍斃一分鐘再放回來！

總而言之，這是一把傳奇性的武器，多年來讓眾人只聞其名不見其形，就連康曼德的那些同事都沒見過幾次，好奇心跟貓爪似的不得安寧。

畢竟誰也不敢對康曼德說「聽說你的槍很牛逼給我看一下唄」，那是活得不耐煩了想找個永留史冊的死法。

所以說宋遠瑾兩人在意識到康曼德用槍時，就暗搓搓準備瞄兩眼了。

黑色戒律常用的武器就那麼幾個：配槍「一無所有」、專有武器「戒律之環」，以及手邊上任何可以被他拿起來當做武器用的東西（包括但不限於物質、能量、概念）。

然後他們瞄是瞄到了，結果卻大失所望。

「一無所有」並沒有想象中炫酷至極的造型，整體外觀看起來跟一般的手槍沒有太多不同，只不過它的顏色是一種特別吸人眼球的純黑。

好在有前面康曼德本人打底，他們也知道想象和現實的差距一向很大，不過稍稍失望了下就調整好心態。

外形什麼的根本不重要，實用才是第一位的。

對，沒錯，就是這樣！

本以為這樣的探索流程還會持續一段時間，直到大致摸清該星球的基礎情況，才開始下一步的搜救工作。

對啊！還有搜救！

他們是來找那些失蹤人員的！

宋遠瑾和夏晴尷尬地發現自己剛才幾乎完全遺忘了目的，光顧著觀察這個陌生而新奇的世界了，思路不是在自然環境的違和上，就是在康曼德身上。

不能再像之前那樣悠閑地考察了，這個世界的危險性超出他們預料，普通人流落至此的生存率微乎其微，必須儘可能快得找到那些人——在他們全軍覆沒之前。

「康曼德閣下——」想通這點的宋遠瑾想要提醒前方的隊伍領導者，卻看見他抬起頭望向天際，似乎從那空無一物的雲層中看到了什麼。

「他們正在過來。」他說，「是泛靈體。」

宋遠瑾一愣：「這裡有泛靈體？也就是說有人類存在！他們數量很多嗎？可不可以順著他們找到人類聚集地……」

他當然知道泛靈體是什麼，人類死亡並失去意識后的純粹靈魂物質聚合體，雖然還保持著人類的基本外形，本質上卻被歸類為「可利用物質」的一種——他們是最優質的魔法原料之一。

泛靈體的出現有很多種條件，以前也有過天然的泛靈轉化現象，所以「野生泛靈體」並不是值得驚奇的事。

宋遠瑾關注的是這代表的意義：泛靈體是人類死後靈魂的產物，也就是說，這裡必然存在著原生的人類。

如果能找到他們，不管是找人還是探索該世界的情況，應該都會簡單很多。

康曼德直接否決了他的想法：「對方數量有些多，我們離開這裡。」

他沒說的是——他還感知到了那些無形人形物身上攜帶著某種精神效應，不知曉其具體作用，還是避開為好。

「很多嗎？竟然讓你都想要退避？」白之月隊長難得看到他會主動躲避什麼事物，還說出「對方數量有些多」這種話，當即打開了視界調整，隨即卧槽一聲，「這叫有些多？這特么明明叫很多！非常多！超級多！」

這下他比康曼德還要積極，當下就掃視四周準備找個方向跑路。

然而……

「四面八方都是，我們往哪裡走？」隊長的臉更滄桑了。

【1、殺出去

2、空間傳送

3、試著和他們接觸

4、站在原地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