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價格節節攀升。
這昏暗陰冷的倉庫里卻像一口煮沸了油鍋,噼里啪啦的炸著普通人一輩子都想象不到的財富。
在這裡幾萬幾十萬都不好意思說出口,每次加價都是百萬百萬的加。
就是賀允都沒想到競爭會這麼激烈,看著眼前一個個雙眼泛紅、著了魔一樣的人,她突然心生一股涼意,財富果然令人瘋狂,不知道她會不會有一天也迷失其中。
「兩千五百萬!」觀戰許久的梁愛華終於出手了。
梁家人果然不同凡響,一下加了整整五百萬。
這五百萬把至少一半的競爭者鎮住了,不是出不起這五百萬,而是梁家下場的話,這塊石頭的最終歸屬大概就要落在梁霍其中一家了。
梁愛華推了推眼鏡,面帶微笑,鏡片后的眼睛卻泛著紅。
他是老二,上面還有一個能幹的大哥,老頭子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以後家產都是老大的,他就只能分寫房產股票拿分紅過日子。
呵,他不服,都是老頭子的種,就因為老大多生幾年就要永遠壓自己一頭,憑什麼!
看到這塊石頭隱藏的巨大利益之後,他腦子裡就只剩下人這塊石頭賭漲了,像前兩塊那樣裡面全都是翡翠,到時候老頭子就會明白,到底誰才是最優秀的繼承人!
賀允敲了一下嘴角,只要梁愛華下場,他就抽不了身了。
和賭博一樣,在賭之前可能還瞻前顧後,考慮種種風險,一旦下場,想的就只有贏。
霍思成不緊不慢的開口:「看來梁二少也心動了。這塊料子確實驚人。我出兩千八百萬!」
賀允暗暗咬牙,她是要坑梁家人的,霍思成跟著湊什麼熱鬧?兩千多萬差不多了,別再競價了!
可她偏偏什麼都不能說,她一開口就露餡了,只能去看霍思成,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可霍思成完全無視了她,注意力都在梁愛華身上。
「賭一賭罷了,玩玩而已,在石頭沒切開之前,誰都不知道裡面到底什麼樣子。」梁愛華嘴上漫不經心,價格加得一點都不含糊,「三千萬!」
「哈哈,梁二少闊氣,三千萬隻是小小的玩玩。」霍思成大笑,「三千三百萬,這可是要了我半條命了。」
賀允這下真急了,她心裡清楚這塊石頭到底是什麼貨色,如果真買下絕對血本無歸,她努力搜尋四周,突然眼前一亮,看到了霍思成身邊的喬老闆。
梁愛華淡淡道:「三千五百萬!霍老闆既然肉疼,乾脆放棄好了,省得冒風險,這石頭你我都知道,風險還是很大的,到時候錢沒了事小,半條命沒了,才是大麻煩。」
賀允緊緊盯著喬老闆,想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可這胖子顯然一顆心也都在兩人血腥的競價上,竟是一眼都沒忘自己這裡看。
而且三千五百萬,就是梁家一下子拿出來也得肉疼好幾天,夠了。
賀允突然靈機一動,想起這塊石頭還有一處地方能出色。
正提著心的眾人見賀允竟然又打開了解石機,梁愛華甚至脫口而出:「賀小姐,你不是只開窗嗎?」
賀允回頭,「對,但你們太磨蹭了,我再開個窗,你們直接說自己的最高價,我要去吃中午飯了。」
這個理由真讓人哭笑不得,大家在談幾千萬的大買賣,在這丫頭眼裡還沒一頓午飯來得重要。
不過東西沒賣出去就還是賀允的,她想開幾個窗就開幾個窗,誰也管不著,甚至還暗暗期待,畢竟窗開得越多,風險越低。
手指摸到一條淡青色的莽帶,賀允停下來,就是這裡了。
機器毫不遲疑的擦下去,薄薄的皮殼漸漸剝落,露出藏在下面的晶瑩玉肉。
看清楚的瞬間,人群齊齊倒抽了口涼氣,這次露出來的玉肉竟然是翠綠色的,如同初春枝頭新綻的嫩芽,嬌嫩可愛,惹人憐惜。
「春帶彩!竟然還是春帶彩!」有人驚呼。
像是一滴水落進了油鍋里,噼里啪啦熱度再次升級。喬老闆心道簡直神了,怎麼跟著賀允次次都能撞見這麼好的料子。
「春帶彩」也是行話,「春」自然還是指紫色,「彩」指的是綠色,當一快原料中既有紫色又有綠色的時候就稱為「春帶彩」,在市面上並不少見,但種水顏色這麼好,這麼正的春帶彩卻極少,價格也比單一顏色要貴上一截,類似命名的還有「福祿壽」,是三種顏色,這就更少見了。
喬老闆忍不住去看賀允,如果是自己,這塊料子怎麼都不賣,非要拼上一次試試,要是真成了,他後半輩子就什麼都不用愁了。
剛對上賀允的視線,喬老闆那顆失去理智的心就突然涼了下來,那漆黑平靜的眼珠像是一盆冰水臨頭澆下,震得他一激靈。
他想起了之前六萬「撿漏」買的那塊靠皮綠。
「四千五百萬!」霍思成上前一步,激動得心臟怦怦亂跳。
這塊石頭無論如何他要拿下來,如果賭漲了,裕豐珠寶公司就能一躍超過梁家,成為本地最大的珠寶公司!
這個誘惑,太大了!
「四千八百萬!」梁愛華緊跟其後,他摘了眼鏡,擦著上面的水霧,鎮定的表現之下,藏在袖子里的小手指微微顫抖。
他知道自己在冒險,但如此巨大的利益,冒險又能如何?
如果贏了,他得到的可不僅僅是這塊石頭,還有可能是整個梁家!
霍思成正準備繼續叫價,袖子突然被人扯了一下,回頭一看是喬老闆,正在沖自己使眼色,霍思成回頭順著一看,正對上賀允黑亮的眼,裡面毫無情緒,像是盛了冰。
這樣的眼神……
他想起喬老闆開出靠皮綠的時候,賀允露出的就是這樣的眼神,冷汗瞬間浸透衣衫。
這個眼神分明是在警告!
警告什麼?警告他不要再競價了,為什麼,這個答案他甚至不敢細想。
梁愛華擦乾淨眼鏡重新戴上,見霍思成眉頭緊鎖,躊躇不前,心中一喜,笑問:「霍老闆這是放棄了?」
「……梁二少豪氣,霍某人退出。」
「哈哈哈。」梁愛華笑道,「多謝霍老闆了。」
賀允淡笑:「恭喜梁老闆,不知道您是現金還是轉賬?」
當然是轉賬,誰會拿這麼多現金出門。梁愛華拿出真絲手帕擦了擦掌心的汗,給銀行打了電話。
十分鐘后,賀允收到了銀行發過來的簡訊,四千八百萬到賬。她滿意的揣回手機,道:「這塊石頭是您的了。」
她話音剛落,梁愛華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他低頭一看,是梁若珺打來的,眉頭瞬間皺起,接通就聽到自己的好侄子問:「二叔,你剛才動了公司四千八百萬,幹什麼用的?」
梁愛華心中一惱,冷聲道:「我買了一塊石頭,正準備切。」
「什麼石頭這麼貴?二叔在哪兒買的,明料還是半明料?你應該告訴我一聲,四千八百萬不是小數目……」
梁愛華越聽越惱,壓低聲音怒道:「你是採購部經理還是我是?」說完就掛了電話,大聲道,「老許,解石!」
他看若珺這小子早就不順眼了,自從畢業之後分到自己手下從來就沒有安生過,處處和他作對,這次他一定要讓老頭子看看,到底誰才是最合適的繼承人!
最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了,這塊石頭到底是否像人們猜測的和之前那兩塊一樣,馬上就要揭曉,人群把石頭圍得水泄不通,個個屏息,全神貫注的盯著,生怕漏看了一分一毫。
機器發動,響起嗡嗡嗡的聲音響起,梁愛華突然緊張起來,萬一……只是萬一,這塊石頭切垮了怎麼辦?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四千八百萬啊,若是垮了……
不!不會的!就算裡面不像自己想的那樣完美無瑕,只看開窗的部位玉肉就不少,一定垮不了,而且之前兩塊都大漲,沒道理到自己這兒就垮了!
他安慰完自己,又抽出手帕擦了擦汗,等候著結果。
解石機是從三分之一出豎著切下來的,一人拖著那塊小的石頭緩緩放到地上,澆水上去,衝掉上面的浮塵,切開的結果赤|裸裸的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倉庫里瞬間鴉雀無聲。
只見切開的石頭表面一片粗糙的慘白,別說冰種紫羅蘭了,連一點顏色都沒有,就是緬甸人用來砌牆的那種翡翠,名副其實的磚頭料!
梁愛華眼前一黑,腿都軟了,不可置信的大吼:「這不可能,怎麼會這樣!」
然而他再怎麼吼都改變不了切垮了的是事實。
他突然衝出去,推開老許,搶過解石機將石頭攔腰截斷。
一樣,還是白花花一片,他不死心,再一刀……再一刀……
賀允移開視線,沒有再看的必要了,她心知肚明,哪怕梁愛華把這塊石頭切成豆腐塊,也就能扣下來自己開窗的地方那一點點翡翠,也就值個大幾萬吧,和四千八百萬的巨款相比連九牛一毛都不是。
他賭垮了,而且垮得血本無歸。
霍思成在旁邊看得后怕不已,如果不是賀允和喬老闆提醒自己,現在血本無歸的可能就要換人了。
四千八百萬當然動不了裕豐和梁家的根骨,可資金鏈估計要緊張一段時間,也夠他們受的了,尤其是梁老二這種情況。
他忍不住幸災樂禍,梁老二在梁家的日子要不好過了。
賀允向老許要了自己的「絲瓜」,戀戀不捨的又看了那堆不賣的原料,問看愣了的張愷英:「張叔叔,我們該回去了吧?」
「啊?啊!」張愷英連忙回神,點頭,「走,我送你回去。」
老許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暗自慶幸自己沒利欲熏心被梁愛華說動,這小丫頭看起來安靜無害,誰知道是個狠角色,一出手就扒了梁家一層皮。
此刻他再不願意承認賀允對賭石真的有超越常人的見解也不能了,從她進來開始,她的每一個舉動都是在挖坑等著梁愛華往裡跳,而梁愛華也不負她所望,還真的跳進來了,還跳得這麼義無反顧。
老許目光落到賀允手中的「絲瓜」上,心中一動,或許她要的這個添頭裡也藏著驚人的寶貝。
「賀小姐,這塊石頭不解了嗎?」他還真想看看。
「不了。」賀允拒絕,「我回家自己切著玩兒。」
而此刻,完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的梁愛華突然站起來,狠狠盯著賀允和老許,怒道:「好啊你們兩個,合起伙來坑我呢是不是!這塊石頭分明就是造假,老許我梁家在你這裡採購多少原料,你就這麼做生意的?!」
此話一出,賀允還沒說什麼老許就不幹了,造假的名聲傳出去,他以後還怎麼做生意?「梁二爺,你說話可要負責,你說我造假,證據呢?」
梁愛華冷笑,指著賀允,「她就是證據!你們看,她開的三個窗,正好全都在玉肉上,別的地方連一點翡翠都沒有,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玉肉在哪裡,誰能這麼開得一絲不差?」
眾人低頭一看,只見地上一堆碎石頭裡擺著三塊拳頭大小的石塊,果然只在開窗的地方有玉肉,窗外全都是石頭。
事實如此,在場的人不少都狐疑起來。神仙難斷寸玉,難道這個賀允比神仙還厲害不成,能看出哪裡有翡翠,哪裡是石頭?
梁愛華怒氣沖沖的質問道:「你說,你怎麼可能開得一絲不差?」
對於這個答案在場的人,包括花易,霍思成、喬老闆甚至張愷英都好奇不已。
這世上真的有人能比神仙還厲害?
賀允:「你真的想知道?」
廢話!
眾人眼中赤|裸裸的寫著這兩個字。
賀允笑了一下,「那聽好了,我只說一次。」
她環顧四周,一一掃過支棱著耳朵的人群,在渴望的視線中輕輕吐出兩個字:「運氣。」
梁愛華仰頭大笑,朝眾人問:「運氣,你們信嗎?信嗎?看吧,沒人相信!你就是假造!」他本來只想找個借口,卻越分析越覺得自己猜測可能性極高,如果不是作假,神仙也開不出這麼絕的窗來!
「我信!」
斬釘截鐵的兩個字,花易站了出來,他沖賀允一笑,「不管賀小姐說是運氣也好,眼光也罷,我都信,唯一不信的就是——」他回頭看著梁愛華,挑眉,「賀小姐會作假。」
「你信有用嗎?啊?有用嗎?」梁愛華冷笑,「諸位都是圈子裡的人,你問問,誰信?」
賭石賭石,有個賭字,誰敢百分之百肯定?梁愛華這話到真說到大家心坎里去了,若是真的作假,那誰沒有被坑的一天?決不能姑息。
一下子,賀允和老許全都成了眾矢之的。
老許氣的說不出話來,臉憋得通紅。
這時候,一直沒怎麼吭聲的賀允突然站出來,問:「既然你們不信,那就再賭一次好了。」
「怎麼賭?」
「你們無論是誰,隨便挑一塊石頭,只要比我挑的種色好,就算我輸,我將梁先生那四千八百萬如數奉還不說,再賠您一千萬,如果您輸了……」
「好!」梁愛華大吼一聲,「如果我輸了,我賠你兩千萬!」
賀允勾唇一笑,回頭問老闆,「許老闆,我們就在你這裡挑石頭,可以嗎?」
「可以!隨便挑!我老許不是那種人,咽不下這口氣!」老許氣得吹鬍子瞪眼的。
「老許,那一堆石頭呢?可別只給賀小姐挑啊?」有人衝出來指著那堆老許說留給展老的石頭問。
賀允面帶微笑,不急不躁的等著,即使她心也隨著這句話跳到了嗓子眼。
老許面露遲疑,三秒鐘后心一橫,大聲道:「倉庫里的所有石頭,全都包含在內,誰都可以挑,我給你們按進價!」這次無論如何也要把自己的嫌疑洗乾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