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在王老太爺逐漸變冷的眼神中，曹覺的嘴角開始忍不住地上揚。他這個九弟還真是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
雖然都是不受寵的皇子，曹厲卻靠著母家的庇護一路過得不知比他順暢多少，便是這樣的不管不顧，也讓李雲舒全力為他籌謀。現今這個態勢，若不是這樣的氣氛，曹覺實在想好好看看李雲舒的臉色，作為大燕近十年最風流的人物，配上這樣的軼事，當真是精彩至極。
相較於皇城內的劍拔虜張，左雲此時的處境實則也沒有好到哪裡去，曾經數次救她於危難之中的直覺現在卻讓她輾轉難眠，數度嘗試失敗后，左雲終於放棄了睡眠，起床挑亮燭火，便靜靜聽著窗外的雨聲。
穿越至今，左雲其實已經沒有什麼好畏懼的了，雖然前路漫漫，一切未知，但只要不放棄希望，又有什麼是不能戰勝的呢？
皇宮內，王老太爺終於失去了最後的耐心，他混濁的眼睛越過曹厲，便再沒有看他一眼。
「六皇子所言甚是，功勞有大小，可這心意卻都是一樣的。」
這樣的義正言辭，仿若剛剛對曹覺的輕鄙不存在似的。
周內侍微不可聞地輕嘆一聲，很多事情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以九皇子的個性，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眼下也不著急再去召集內閣議事，王老太爺索性找了個凳子休息，殿內再次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清楚，接下來任何一個變數都將改變在坐之人，更確切地說是整個大燕的命運。
皇城內的空地上，綿綿的細雨不知何時開始小了起來，厚重的天空不斷被晨光侵蝕，愈發通透起來，當第一束光線穿過雲層，所有人都忍不住抬起頭來，原來不知不自覺中，天已經亮了。
到底是歲月不饒人，經歷了徹夜的爭鬥，周林滿臉都是無法掩蓋的疲憊，滿是皺紋的眼睛被晨光晃得微微眯起，他的手下意識地探向腰間的玉佩，待觸到那抹溫潤的冰涼，突地又放開了。
不顧眼睛的不適，周林再次望向這晨光，第一次，他感到了失去。前朝的榮光，還有他最疼愛的小女兒，原來早就不在了。
……
羲和帝的寢殿內，王老太爺終於緩過氣來，他慢慢起身，環視一周后，就轉身出門道：
「既然九皇子諸多不便，那便由六皇子隨老夫等人去處理諸事吧！」
話音剛落，曹覺便上前扶住了王老太爺的手，見其餘眾人沒什麼反應，他冷冷地說道：「茲事體大，李大人和周內侍就莫要耽擱了。」
掃過羲和帝的遺體，周內侍趕緊跟了上去，無論用意如何，曹覺說得都在理，此時最重要的是處理羲和的喪事，一個帝王的隕落早已不是個人生死的問題，而是一個國家的尊嚴和傳承。
「李大人？」見李雲舒仍舊沒動，王老太爺的語氣已帶著戾氣：「你自小便熟讀詩書，有些規矩，不需要我再說了吧！」
似是終於回過神來，李雲舒的眼神終於有了一點變化，他朝王老太爺行了一禮，便跟了上去，只是在出門之時，他突然轉身看了一眼曹厲，沒有任何錶情，只冷冷地說道：「悠然，小心。」
這句無厘頭的話讓眾人一頭霧水，曹厲卻瞬間變了臉色：
「李雲舒，你怎可卑鄙至此？」
「你且試試。」
李雲舒甚至連頭都沒有回。
看著漸行漸遠的眾人，曹厲的心中一片慌亂，他可以不去釐清自己對那個女人的感情，卻不能不心疼她一次次被人推入與她無關的這些槍林彈雨中，她連委屈都不敢在人前表現出來，為了成全他們連命都豁出去過，可為何還要這樣被對待？
……
儘管內閣眾位大臣昨夜都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今日卻仍舊頂著疲倦來上朝。大燕雖然是內閣議事制度，但真正的話語權卻被四大家族牢牢把握。
此時，一眾內閣大臣戰戰兢兢地立於議事廳之內，他們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別人宣判他們的命運。
看著越來越近的內閣議事廳，曹覺突然有些茫然，李雲舒剛才的話還在他腦海中迴響。不知為何，此時的感覺竟同昨夜去羲和帝寢殿時的感覺那麼相似，這種不踏實的感覺隨著離議事廳越近就越強烈。
他記得那次阻止悠然出關時的行動，也記得麗娘似乎便是在那次出現在了他的視野，還有曹厲突然拖著這個女人出現在自己面前，似乎……
就在議事廳已經近在眼前時，曹覺突然恍然大悟，看向李雲舒的眼神已不能用怪異來形容。這樣的冷血無情，當真會由著事態發展至此么？
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曹覺突然覺得自己似乎犯了一個錯誤，他趁眾人不注意，悄悄在一處牆角做了一個記號，只希望還來得及。
一位眼尖的內閣大臣此時已看到眾人，所以待眾人進門時，廳內之人已恭敬而立。首輔大臣本預詢問，但見周內侍手中那幅明黃的手諭，當即便跪了下來。
「這是先皇遺訓，本應當著諸位啟印，可昨夜叛軍圍城，事態緊急，好在王老太爺持免死金牌入宮護駕，又有李大人臨危受命，故而平定叛亂，只是這遺詔已啟，現下就問首輔大人如何處置？」
周內侍聲音不大，卻字字冷峻，首輔大臣聞言已滿身是汗：
「陛下啊！」不知如何回答，首輔大臣只得以哭掩飾，餘下內閣大臣亦是效仿，議事廳內一時間一片哭聲起伏。
「該如何處置？」周內侍不為所動，言語中已有了冷意。
「自是遵從。」無法迴避，首輔大臣只能戰戰兢兢地回答道。
「那便請首輔大人按制辦理吧。」將手諭交給首輔大臣，周內侍突然就失了力氣，朝眾人鞠了鞠手，周內侍便轉身離去：「這裡已經沒有咱家什麼事了，我也該去陪著先帝了。」
佝僂的背影如何讓人認得出這便是隨著羲和帝弒兄奪權，之後又叱吒大燕几十年的那個周內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