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隋風舟同好友點點頭,轉而起身去了書房,留下慕容子瀾聽著牆外熱鬧,心頭有些痒痒,眼珠子轉了轉就起身出了周家。
任瑤瑤忙過一波生意,剛要喘口氣的時候,突然見到慕容子讕揺著扇子走來,很是歡喜的招呼道:「慕容公子,我正有事想要尋你說說呢。」
慕容子瀾拱拱手,笑道:「我以後還要同姑娘學習算學,不如姑娘也同風舟一般喚我的字就好。」
「那好,子瀾,你坐,我有些事情要說。」
任瑤瑤同有些拘謹的劉氏囑咐幾句,就請慕容子瀾坐到攤子最里側的桌子。
倒了茶水,她這才斟酌著問道:「子瀾,你知道咱們大越的素油是誰家在經營嗎?」說罷,她又怕慕容子瀾聽不懂,趕緊添了一句,「就是這個素油生意,背後有什麼大家族嗎?例如后妃母族之類的撐腰?」
慕容子瀾本來還以為任瑤瑤要打探京城侯府的事,沒想到她居然問了這麼一件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驚訝之下,他就收了戲謔神色,回道:「這倒是沒聽說,不過經營素油最大的蘇家,生意做得好在京城也很有勢力。」說時眼神因爍了一下,似乎隱瞞了什麼。「姑娘問這個是要做什麼?」
任瑤瑤聽到沒貴人撐腰,便也放心了,眼珠兒轉了轉又道:「那若是有人獻上一種新式榨油法,比菜籽出油更多,做法更容易,成本更低,朝廷……會賞賜一個爵位嗎?」
「難道……」慕容子瀾眼底精光一閃而過,桌子下握著扇子的手猛然收緊,「你是說……」
「對。」任瑤瑤索性也拋開顧慮,低聲道:「我知道用花生榨油的法子,特別容易,出油也多,一直以來擔心會為家裡惹禍,只在家裡偷偷吃,如今攤子上賣的燒餅,就是用榨油剩下的花生醬做的。我想把這個法子以隋大哥的名義獻上去,最好把他為了救我爹丟掉的爵位再得回來,你說……能成嗎?」
慕容子瀾半晌沒說話,再開口時卻問一句旁的事,「你就不怕我把這事透露出去,或者給自己謀利嗎?」
任瑤瑤愣了愣,轉而笑道:「你是隋大哥的朋友啊,隋大哥平日雖然看著溫和,但輕易不同人結交的。所以,他信任你,我也信任。」
「好,你既然與我說這事,就是不想風舟知道,那過兩日我尋個借口回京城,你把榨油的法子寫下來,最好再帶一罐榨好的油給我。」
「好,這個容易。」任瑤瑤放下心頭大事,很是歡喜,於是邀請道:「晚上我家要準備酒菜,謝過隋大哥救命之恩,你若是不嫌棄,也一同來吧。」
慕容子瀾卻是有些心不在焉,胡亂點頭,「我許是有事。」說罷,他就起身告辭了。
任瑤瑤覺得有些不對勁,想問幾句的時候,卻是來了客人,她趕緊接替了劉氏招呼生意。
慕容子瀾拐過街口,忍不住回頭看去,青青的桃枝下,嬌俏的少女言笑晏晏,好似彙集了世間一切美好和善良,半點都不知道,有些時候信任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當夕陽下山,天空依舊紅霞未退,卻沒了艷麗,反而有種難言的美感,隋風舟就在這個時侯到了任家。
對於他的救命之恩,任月月和輝哥兒年紀小也罷了,劉氏卻是恨不得供起長生牌位,不過在看到自家閨女同隋風舟相處親昵之後,這種感激立刻就變成了半罈子苦水。
對於一個母親來說,沒有什麼比女婿更會讓她百般挑挑剔了,可是,隋風舟又是自家男人的救命恩人。
是不顧恩情,護著閨女,還是舍了閨女,報答救命之恩?
這是個難題,劉氏幾乎都快愁白了頭。
隋風舟和任瑤瑤都不是傻子,自然也看得出來彼此的異樣,不過隋風舟神色如常,同平日一般言談說笑,但任瑤瑤卻是心酸至極。
待得酒桌撒下,隋風舟告辭,任瑤瑤扯了個借口送他。
小巷子里,因為昏黑的天色,半個人影都沒有,偶爾有淺淡昏黃的光線從家家戶戶的門縫裡鑽出來,照得小巷如同曲折的另類時空。
任瑤瑤恍然間覺得,她也許就是穿過這樣的通道,從前世來到了今生,再看看旁邊從容行走的隋風舟,難道這場神奇的穿越,就是為了這個男子嗎?
不得不承認,她喜歡他,在他倒在她身上的時候,在他低頭淺笑同她學演演算法的時候,在他奇迹似的出現在絕望的她面前時……
但是,這些能夠成為她犧牲尊嚴與別的女人爭來奪去,或者整日守著一個小院子等待男人偶爾來看一眼的理由嗎?
任瑤瑤激靈地打了個哆嗦,下意識避開兩步,惹得隋風舟扭頭看過來。
「呃,隋大哥,我娘今日有些不舒坦,你不要介意。你的救命之恩,我們一家一定會全力報答,天色已晚,我就不送了。」
她匆忙行了個禮,扭頭就沖向了昏暗的巷子深處。
隋風舟心頭一跳,下意識抬手抓住了任瑤瑤的手。
雖然不知道心愛的姑娘為何突然變了臉色,但冥冥之中就是有種直覺告訴他,如果這一次不抓住什麼,怕就要徹底失去了。
但抓住什麼,失去什麼?
這種莫名的恐慌,讓他難以忍受的焦躁,最後開口卻只有三個字,「相信我。」
相信什麼,或者不相信什麼,設人知道。
夜風吹過巷子,很為這年輕男女間的詭異氣氛好奇,於是調皮的掀起男子的衣角,女子鬢角的碎發……
「好。」任瑤瑤心慌得厲害,胡亂應了一句就掙開那隻大手,跌跌撞撞的跑了回去。
「砰!」任家的院門重重闔上了,好似也隔斷了什麼重要的東西,惹得隋風舟眉頭皺得更深。
巷口的小廝不明白出了什麼事,探頭問了一句,「少爺,一會兒就宵禁了……」
隋風舟半晌沒有說話,走出巷口時,小廝偷偷瞄了一眼主子,趕緊縮了脖子。明明還沒冬天,怎麼主子身邊好似凍了寒冰……
周府內外點了紅燈籠,隨風飄晃著,有一種朦朧的美。
慕容子瀾坐在廊檐下,手裡的白玉酒瓶已經空了。
眼見好友回來,他招呼道:「風舟,來,咱們今夜不醉不歸!」
原本他以為隋風舟會拒絕,畢竟相處十幾年,也未曾見到他痛飲的模樣。
誰知道他卻是吩咐周福,「重新備酒菜。」
周福幾乎立刻就看出主子有些不快,哪裡敢怠慢啊,趕緊親自去了灶間安排,很快就有好酒好菜擺在了廊檐下的方几上。
紅衣的慕容子瀾,青衣的隋風舟,一瀟洒風流,一儒雅從容,如今卻好似市井最貪杯的酒徒,喝了一杯又,杯……
周家上下都是驚異莫名,對於慕容公子,眾人都是不了解,但自家少爺可是熟得不能再熟,如今平日滴酒不沾的少爺,居然喝得酩酊大醉,難道是在外邊碰到了什麼事?
周福拎著伺候主子去任家的小廝,算是勉強聞到一些端倪,與是越發小心翼翼伺候在跟前,不敢息慢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