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清晨的日光透過窗欞,照射在隋風舟的眉眼上,他抬手遮了遮,卻是因隨之而來的頭疼欲裂而呻吟出聲。
等在房外的周福聽見動靜,帶著小廝進來伺候。
「少爺,該起了。方才慕容公子頂著晨光回京城去了,說是有急事來不及同您告辭,下次您回京城再聚。」
隋風舟起身揉了揉太陽穴,仔細想想昨晚並不曾聽好友說起,為何如此匆忙回京?
但是疑問隨之又扔到腦後,畢竟好友不是過於簡單的人,書香門第出身,若是真能夠保住本心,又怎麼會桃李滿天下,一言一行暗暗影響著朝堂?
好在好友效忠交好的是太子,算是大越正統,只是貴妃所出的二皇子也極得皇上寵愛,不時有爭鬥之事,忠義侯府因為掌兵,歷來只忠於皇帝,倒是能夠置身事外……
「罷了,隨他去吧。」
早飯後,隋風舟照舊去了桃林,卻是半晌都沒有聽到牆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周福眼珠子轉了轉,派了個小廝出去探看,聽到結果后,上前給主子倒茶時就狀似不經意說了一句,「聽說任姑娘今日不舒坦,待在家裡歇息,剛才周方那小子去買豆花,還說今日的肉醬少了呢。」
果然,隋風舟舉起的茶碗半晌沒有放下,「拿我的帖子請劉大夫去任家看看。」
「是,少爺。」
周福麻利的去劉家醫館請人,原本劉大夫還挺不情願的,畢竟醫館正是忙碌的時候,但周福這個人精,早就尋了他的脈門。
「劉大夫有所不知,這任姑娘就是當初那兩張藥方的主人,若不是她,我們少爺也沒有今日。如今她病了,我們少爺也是心憂……」
「你怎麼不早說,還不快走!」
果然,劉大夫恨不得一步邁去任家,他可是對能寫出那兩張藥方的人好奇至極,早就想拜訪,一直被隋風舟阻攔,任憑他罵了多少句忘恩負義,那小子也不肯鬆口,如今有這樣的機會,他怎麼可能錯過?
周福偷笑,卻是緊隨著去了任家。
任瑤瑤哪裡是生病,無非是心頭有些煩悶,兩世為人,第一次喜歡上一個男子,就面臨這樣為難的處境,她怎麼可能不難過。
昨日劉氏發現了其中端倪,早起見閨女有些發蔫,直接就把她留在家裡,恨不得以後都不讓她拋頭露面的出門了。
任瑤瑤倒是不擔心會從此失去自由,偶爾休息幾日也沒什麼不好。
她剛剛發好面,坐在樹下吹風發獃的時候,劉大夫就到了,幾乎一打照面,劉大夫就猜得眼前這姑娘沒有病症,畢竟誰家病人也不能滿臉思春的害羞苦惱啊。
但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診了脈,末了不等疑惑的任瑤瑤詢問周福,劉大夫就連珠炮一般問起了那兩張藥方。
所謂久病成醫,任瑤瑤前世一直同病魔抗爭到死,站在歷史巨人的肩膀上,不敢說指點,但偶爾一句話也會給劉大夫耳目一新的感覺。
一老一少談了整整一上午,倒是頗有些忘年之交的感覺。
若不是輝哥兒放學回來吃飯,怕是還要繼續談下去。
臨走之時,劉大夫想了想,到底還是說道:「丫頭啊,話是開心鎖,不說不明,別因為誤會錯過了好緣分,我當初若是……唉,罷了,你們年輕人啊,自己折騰去吧。」
劉大夫揺著頭走了,周福也是趕緊跟上去,留下任瑤瑤倚在門扇旁,半晌沒有說話。她怎麼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前世沒談過戀愛,總看過無數偶像劇啊。
但是,如今的境況她要怎麼開口?隋風舟從沒說要娶她,她又有什麼立場質問他以後是不是要三妻四妾?索性繼續裝鴕鳥好了,車到山前必有路,到時候再說……
周府里,周福斟酌了半晌,還是說了實話,「少爺,劉大夫說任姑娘沒什麼病症,只不過有些……思慮過重。
「思慮過重?」
隋風舟眉頭皺起,轉而卻是又鬆了開來,眼底有喜色慢慢蔓延。「知道了,下去吧。」
周福很是疑惑,憋了滿肚子的問題,實在不懂為什麼任姑娘思慮過重,自家少爺不但不著急,反倒好似放心很多?
京城裡,朝堂上主和和主戰兩派終於吵出了結果。
戰!
畢竟糧草充足,與其送給敵軍求和,不如殺出大越的威風。
十萬大軍整裝待發,只等皇帝下旨封了西征大帥就能立刻出征,殺光侵略者,奪回被侵佔的城池,護佑大越子民。
但在這個時候,早朝上,一直旁聽觀政的太子突然出列,跪倒磕頭道:「啟奏父皇,孩兒前日得了一種新式榨油之法,簡單方便又耗費極少,若是推行開來,實乃大越之福。」
「什麼榨油之法,讓太子如此歡喜?」
皇上好奇問道,朝臣們也是面面相觀。
一向受皇帝寵愛的二皇子笑得張揚,也是問道:「大哥一向讀書,近日怎麼還對榨油這樣的小事起了心思?」
太子也不答話,淡淡一笑,轉而一掃往日的沉默隱忍,揮手示意殿外的太監捧上來一隻罈子,親手舀出一勺亮汪汪、黃橙橙的油,倒進甜白瓷盅,獻給了皇市。
皇帝仔細看了兩眼,嗔了嗅味道,忍不住贊道:「不錯,沒有辛辣味道,這素油到底用何物所榨?」
「回父皇,這素油的原料是花生,就是農家隨便種在田裡的那種紅皮豆,平日多用作喂牛馬,偶爾用鹽腌潰了做鹹菜下飯,不想榨油卻是比菜籽要出油多幾信,而且法子極簡單,即便百姓自家都能隨手榨兩斤食用……」
太子侃侃而談,連帶又說起了民生,甚至連菜籽油多少文一斤都說得清楚,聽得一眾老臣和皇帝都是連連點頭。
「皇上,太子殿下如此關注百姓,實在是大越之福啊。」
「就是啊,皇上,開戰在即,太子得了新式榨油之法,實在是吉兆,是大越昌盛的吉兆。」
幾個老臣紛紛誇讚太子,他們平日都是抱著中立態度,從不肯輕易參與到太子和二皇子的爭鬥之中,如今若不是歡喜至極,也不會失了分寸。
太子雖然低垂著眉眼,嘴角卻是怎麼也忍不住的勾了起來。
反觀二皇子氣急敗壞的臉色都變了,要知道素油一直是他外祖家裡在把持的,年入銀兩無教,盡皆支持他爭大位,撒出去收買了眾多三四品官員,隱隱有把太子擠到牆角的架式。
不想如今,冒出一個新式榨油法,居然直接掀了他的根基。
皇帝自然把兩個兒子的神色都看在眼裡,心頭卻是輕鬆。年歲漸長,他就如同養了兩隻老虎的獵戶,越發看重平衡之道。
天家無父子,只有生死權勢。
「太子做得好,這等榨油之法,實乃百姓之福,如此大功,當賞!」
皇帝正在斟酌如何賞賜的時候,太子卻是再次跪倒,「父皇,兒臣有事稟告。說起來這榨油之法也不是兒子得來,算是借花獻佛。」
「咦,這倒是怪了,究竟何人得了花,借你的手獻上來?」
眾人都是疑惑,太子也沒有賣關子,直接道:「是忠義侯府長子從北地託人送到兒臣這裡,兒臣找人試驗榨過了,自認無錯,這才獻到父皇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