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未妨沉淪是清狂(一)

第311章 未妨沉淪是清狂(一)

京畿大牢牢門深重,獨立於皇城一隅。自從南北分裂近百年來,此處已然成為南熙皇權的另一個象徵。多少達官貴人進進出出,在此魂斷命喪。

當走進這座大牢時,出岫不自覺地想起了房州大牢——那曾關押過明氏兄妹的地方,以刑罰殘酷駭人所著稱的一座監牢。

可笑的是,房州大牢為慕王所建,而今這座京畿大牢,亦是他登基之後的執掌之處。

出岫進過房州大牢,她曾在聶沛瀟的陪同下去探監明氏兄妹。幽深、陰冷、潮濕、血腥,步入其中便有一種毛骨悚然之感,直至如今她還對那種感覺記憶猶新。

原本以為,這一次來到京畿大牢,同樣的感覺會再次出現。然而沒有。

同樣是森冷甬道,同樣是晦暗潮濕,同樣是不見天日,同樣是陰魂密布……但這一次,出岫的心情很無畏,且略顯平靜,甚至還帶了一絲迫切。

終於,可以再次見到那個人了!同生共死,去完成她曾無數次想要踐行的承諾。

只不過,這一次她要為之殉情的人,已非當時的天上謫仙,而是如今的紅塵煙火。

一念生,一念死,當看透了一切,便也能夠坦然面對。

死了罷!死了也好!如此便能還清對沈予的所有虧欠,所有情債。然後,她才能毫無負擔地奔向新生,與雲辭共赴來世之約。

兩不辜負。

長長的甬道陰火搖曳,除了牢頭和獄卒的腳步聲外,只能聽到某處細微的水滴鳴響。「滴答、滴答」,清脆而優美,卻因這周遭的環境,變成了催人陽壽的地獄之聲。

在走進這座京畿大牢之前,出岫提出了兩個請求:其一,盼能與沈予關在一處,同赴刑場;其二,盼能與京畿統領見上一面。

她猜測天授帝不會同意這兩點,不過是抱著一試的心態提出來。但不知是誰從中做了無名好人,最終,這兩點請求她都得到了滿足。

一扇鐵門重重開啟,打斷了出岫的平靜思緒。光亮豁然照射進了甬道上,使這狹小陰暗的空間散發出懾人的光明。

一束束光亮耀眼異常,空氣里的粒粒塵埃清晰可見,大約是這牢里最生機勃勃的活物。

出岫不大適應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遂眯著眼睛朝那光明處看去。

「京畿統領在裡頭等著您。」牢頭停下腳步,站在鐵門前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有勞。」出岫盈盈俯身行禮,打算邁步進去。

竹影一直跟在出岫身後,神色凝重腳步沉沉。他不知道出岫為何能如此平靜,竟然開口要求與沈予共赴黃泉,顯然,他無法坐以待斃。

眼見出岫打算進去,竹影亦隨之入內,卻被牢頭用手擋下:「請您留步。」

竹影蹙眉,正欲開口說話,但見出岫半轉過身子,安撫地笑道:「我去去就來。」說著已兀自進入門內。

這間屋子看似是牢房改造而成,除卻那一扇玄鐵製成的牢門之外,屋內牆體密不透風,唯有高處開了一扇窗,迎著日光大開著。

可出乎出岫意料的是,那京畿統領並未露面,只隔著一層幃布開口問話:「聽說夫人要見我?」

幃布不算厚重,反而有幾分朦朧透亮,卻偏偏教人無法看清京畿統領的身形面孔,只能隱隱約約看到一個輪廓。

出岫以為對方不便現身,也沒多做計較,決定長話短說:「其實妾身別無大事,不過聽說大人與沈予私教甚篤,又在牢內行了許多關照,特來向您道謝。」

幃布內發出一聲低笑,京畿統領很是犀利地問道:「您好像不是沈予的夫人罷?」

聞言,出岫沉吟一瞬,回道:「妾身既然來了此地,自然明白自己的身份立場。」

幃布之內有片刻沉默,須臾,京畿統領客氣地笑回:「夫人謝錯人了,我雖執掌京畿大牢,可沈予是重犯,即便我與他私教不錯,也不敢貿然關照。」

「您是說……」出岫不禁疑惑起來:「這是聖上的意思?」

她停頓片刻,又問:「或是誠王殿下?」

京畿統領並未答話,只道:「方才聖上震怒之下已定了日子,明日行刑。夫人若是眼下改變主意,我還能為您求求情。」

明日行刑!這麼快!出岫腦中猛然一空,繼而坦然地笑回:「不必了,妾身心意已決,多謝大人。」

幃布內的人再次沉默起來,不知為何,竟讓出岫感到一陣莫名的熟悉之感。可是眼下,想要見到沈予的迫切心情勝過一切,她並未仔細去想,只客氣地再道:「不耽擱大人辦差了,還請您派人將妾身送去牢內。」

「好。」京畿統領痛快地應下,但沒朝外喊人,而是從幃布內伸出了一隻手,輕輕在出岫面前的桌案上叩了兩下。繼而,一陣「鈴鈴」的聲響傳來,出岫發現,自己頭頂上方有一條長長的線,其上拴著數個鈴鐺,一直通向牢門之外。

她這才明白過來,這間屋子是隔音的,人在裡頭說話,外頭聽不見,唯有通過這種方式來傳遞消息。

剛弄明白,但聽鐵門的沉沉聲已再次響起,牢頭從外將門開啟,站在外頭候命。

「帶夫人去沈大人的牢房。」京畿統領開口命道,自始至終,他沒有露面。

牢頭領命,再對出岫伸手相請。出岫微微頷首,蓮步輕移走了出去。

直至此時,那長長的幃布才被人從內掀開。所謂的京畿統領緩緩走出,一眼看到外頭的桌案上放著一隻紅包,很厚。

聶沛瀟取出口中的變聲鎖,望著那重新被關上的玄鐵房門,陷入了黯然沉默……

重新走入陰森黯淡的甬道,出岫略有些看不大清。見慣了光明的人,總會不自覺地排斥黑暗,又有幾人能坦然融入其中?

終於走到京畿大牢的最盡頭,那水滴的聲音也漸漸小了起來,出岫輕嘆一聲:「聽不到那水滴聲,倒不習慣了。」

牢頭僵了僵身子,詭異地回道:「滴的不是水。」

出岫立刻打了個寒顫,感到了一絲脆弱的畏懼。所幸此時已到了沈予的牢房之外,牢頭示意獄卒開門,對出岫道:「夫人請進罷。」

「夫人!」竹影也在此時開口,試圖改變她的主意:「您真要進去?」

「回去罷,千萬不要冒險來救我。」此刻的出岫脫了簪,渾身沒有一絲裝飾,而那面容如此寧靜,白衣勝雪。

竹影嗓音之中一片乾澀,幾欲再度開口挽留,怎奈出岫沒有給他機會,轉身走入了牢房之內。

玄鐵牢門從外重新關上,出岫迫切地去尋找沈予的身影。只一眼,瞧見他正半靠在榻上閉目養神,看不出精神如何,但那下頜處已泛出鬍渣,更添了幾分江湖氣節。

「沈予……」出岫驀地哽咽,忽然邁不開步子。

而聽到這一聲,沈予並未即刻睜眼,先是蹙眉恍惚了一下,才循聲看來。

「晗初!」他倏然起身,以為產生了幻覺,目光之中滿是難以置信,又立刻迸發出驚喜與思念:「你怎麼來了?」

「我來陪你。」出岫踉蹌著撲入沈予懷中,再難遏制心潮澎湃。她狠狠攬住他寬闊的雙肩,埋首低泣:「什麼都別問,我來陪你了……」

多少年的等待,更使這一句顯得尤為彌足珍貴。沈予會錯了意,只緊緊回抱出岫的腰身,似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里。他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俯首吻上她的耳垂:「能在死前再見你一面,我也……無憾了。」

「不,我決定了,我陪你一起死。」出岫雖啜泣著,可那聲音異常堅定。

沈予聞言大驚:「晗初!你……」

出岫抬手覆在他的薄唇之上,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別勸我。我錯過與侯爺同生共死,不能再錯過你了……」

沈予無比憐愛地撫上她的面頰,注視良久才道:「我真不知是該哭該笑。」

「該笑。咱們都該笑。」出岫抹去眼角殘淚,綻放出一抹楚楚笑意:「再也不會分開了,一定是該笑的。」

「可我明日便要行刑……」沈予試圖解釋。

「我知道。」出岫連連點頭:「我會陪你。」

「晗初……」沈予再次將她抱緊,嗅著那發香,乾脆地道:「好,到了黃泉路上,我把你還給挽之。」

夕陽終於落下,夜色終於漸沉,沈予和出岫緊貼躺在狹窄的硬榻上,齊齊側身望向牢內唯一的那扇窗。

鐵窗高掛,窗外,月色正好。

「京畿統領果真待你不錯。」出岫目不轉睛望著那月色,嘆道:「這牢房倒是很安靜,桌椅不缺,還有單獨的如廁之地。」

一聲哂笑傳來,似在嘲弄出岫的不知世事:「京畿大牢不比別處,皇城腳下常有王公貴族犯事,這種牢房是為他們準備的……我佔了個便宜。」

「挺好的。」出岫的後背緊緊貼著沈予的胸膛,她終於習慣了如此親密的姿勢,又是覺得如此安全。

「困嗎?」沈予抬手輕輕撫摸她的墨黑長發:「睡一會兒罷,明日去法場路很長。」

「不困。」出岫睜大一雙清眸,忽然翻了個身,與沈予面對面相擁:「只有這一晚了,我怎麼捨得睡。」她抬手攏了攏自己的青絲,又往沈予懷中拱了拱,不再說話。

突然,出岫的小腹之上被一個硬物抵住了。她坦然地抬眸望向沈予,對方卻俊目緊閉,似在極力剋制著什麼。

面對心愛的女子,軟玉溫香抱著滿懷,即便是明日即將赴死,他也難以抵擋那灼熱的慾望。

「別動。」沈予徐徐將手按在出岫的腰腹之上,低聲阻止道:「別亂動。」

話音剛落,他的薄唇已觸碰到一陣柔軟芳香,緊接著,出岫一雙玉臂攬了過來,以實際行動告訴對方,她是可以的。

沈予愕然睜開雙目,看著眼前這一張嬌顏。他的薄唇原本緊緊抿著,只一愣,立即反客為主,翻身將出岫鉗制在身下,探出唇舌加深了這個吻。

同生共死的感情早已超越了一切,肢體的糾纏撩撥起了原始的慾望。彼此都曉得即將共赴黃泉,都知道這是最後一晚,終於,也都可以放開一切束縛,一切顧慮。

這是一場絕望的愛欲嗎?只是相擁吻著,便已讓出岫淚水漣漣。

沈予抹去她面上的淚痕,又探手解開她的衣襟,喘息聲逐漸變得熾熱沉重:「真的可以?」

出岫並未回答,艱難地伸手去摸索沈予的胸膛,繼而緩緩下移,想去解開他的腰帶。

這一個動作,讓一切都為之瘋狂!沈予的目光逐漸深沉,迎著窗外月色落在出岫的容顏之上。原本是和風細雨的吻,剎那間變成了疾風驟雨。

壓抑許久的慾望終於在這一刻勃發而出,沈予虔誠地解開出岫的衣帶,扯落她的一襲白裙。當那一具盈白胴體毫無遮攔地呈現在眼前時,什麼清明理智,什麼後顧之憂,一切都被沈予拋諸腦後。

他只知道,這是最後一夜,他們該以肉慾來升華精神之愛!

「給我。」沈予伏在出岫耳畔低聲呼喚。與此同時,他以單手支撐著硬榻,另一隻手極盡愛撫之能,從出岫的玉頸緩緩下移,直至山巒起伏之處,然後繼續遊走,終於到了那一處密林花叢。

他並未著急探入開採,只用手指覆在花叢之外來回逡巡,再埋首含住一側山峰上的嫣紅茱萸,以唇舌逐一洗禮。

嚶嚀聲輕微響起,破碎而又撩人至極。出岫雙眸微闔,朱唇微啟,痛苦與歡愉的表情在她面上來回交織,終於合二為一。

沈予的手指依舊遊離在花叢之外,又終於緩緩探入,試圖尋找某一敏感的入口。出岫顯然極為不適應,立刻將一雙玉腿蜷縮起來,無意識地阻止他的侵犯。

但為時已晚。驀然,一根中指殘忍的探入,沈予用手背摸索著出岫腿內的肌膚,拇指則按在敏感的花蒂上。潺潺的濕意順著手指流出,沈予原本急迫的心情,卻在此刻頓時緩和,他不著急了。

他們真正的第一次,也是最後的一次,他該讓她體味極致的歡愉,上窮碧落下黃泉,永生永世不能忘記!

五月的夜晚微風徐來,透過鐵窗送入這玄鐵牢內。明明是悄無聲息的情潮,也被這風聲奏出了几絲喘息。高低起伏,纏綿不絕,如同一首凄美的、絕望的旖旎之曲。

明日既死,又何須再恪盡繁縟的禮節?

明日既死,又為何要繼續克制彼此的情意?

明日既死,才更應該貪婪享受這最後的歡愉!

拋開一切,這一夜,沒有束縛,誓死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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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1: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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