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犧牲
婚禮的過程吵吵嚷嚷的，顧承衍精神狀態不佳，所以全程都是跟在隊伍的後方，不必要時刻是不參加的。
新娘去過隊里幾次，大家都面熟。
進門前，幾個伴郎倒是被狠狠整了一把，沒人原地兩百個俯卧撐，不做完不給開門兒。
三二一臉的懇求「各位，兄弟我今兒能不能準時抱得美人歸就看你們的了。」
其實這都是說了玩的，兩百個對於他們這些天天待部隊訓練的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也就是鬧了好玩兒。
在眾人一起書俯卧撐個數的聲音中，幾個人順利的做完了兩百個俯卧撐，面部紅心不跳的淡定的站了起來。
人群中爆發出了一陣歡呼聲。
三兒笑了起來「這下可以了吧，能放行了不？這紅包紅包給了，俯卧撐俯卧撐也都做了。」
裡面幾個伴娘的笑聲穿過門板兒傳了過來。
這剛打算開門，新娘的聲音倒是傳來了「等會兒，今天這幾個小仙女可都是我閨蜜啊，正當好年紀的，要不請各位順帶幫著把她們也都抱上車吧。」
「對對對！沒錯，抱不動就休想抱走新娘。」
站在門外的一眾人無奈的笑了，行，怎麼不行，這等美差事，誰不要。
三兒笑了起來「行行行，開門吧，媳婦兒。」
應聲，門就被打開了。
一排四個伴娘穿著小禮服站著，微微挑著下巴，一臉挑釁的看著他們。
其他幾個人衝上去就是一個橫抱，轉身就把人抱出去了，一路響著伴娘們尖叫聲和笑聲。
顧承衍依舊待在最後，三兒靠過去低語了一聲「知道你不樂意，不然……你先出去吧。」
顧承衍輕咳了幾聲，搖了搖頭「不礙事，也沒什麼，不管怎麼說也不能薄了新郎官的面子啊。」
三兒笑了起來，輕捶了一下他的肩頭「謝了啊。」
他笑著點了點頭，前面幾個伴郎都已經把伴娘抱了出去，這會兒原地還站著一個挑著下巴，一臉挑釁的看著他的姑娘。
走上前，低語了一句「冒犯了。」然後伸出手把人抱了起來，往外走過去。
抱人這種事情，顧承衍還是做過不少次的，執行任務中，解救傷員的時候，什麼人沒抱過，於是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依著程序抱著人下樓。
「嘿！帥哥，待會兒留個聯繫方式唄。」懷中的人率先開口說了話。
他頓了頓，低頭看過去，沒說話。
「哎！和你說話呢。」
「不用了，只是朋友婚禮，以後也沒有什麼聯繫的必要。」
於是姑娘撇了撇嘴就不再追問，這麼難撩的嘛。
……
幾個伴娘被伴郎抱上了車，三兒最後一個抱著新娘出來的。
婚車又熱熱鬧鬧的開走了。
……
快要期末了，這幾天學校里從高一到高三都變得特別忙，高一忙著通考，高二忙著小高考通考，高三忙著第三次模擬考。
總之就是忙得團團轉，蘇晚一邊忙著通考的事情，一邊還巴望著生日的到來，今年生日剛好趕上爸爸休假，這樣就可以一起出去玩幾天了。
為了這事兒她還專門手寫了一份兒倒計時錶，同桌一臉疑惑的問她「這是通考倒計時嗎？看著也不像啊。」
她笑著搖了搖頭，沒回答。
忙了一個多星期後，期末終於結束了。
高一高二照常開始寒假，而高三就比較難過的被留下來進行補課。
蘇晚收拾好一些東西就準備回家了，書什麼的都還留在學校里，過完年不久他們也得回來補課的。
和同學互相提前祝了新年快樂，就心情大好的往校門外走。
距離爸爸休假還有三天啦，想想就開心。
……
蘇尉爭其實一早就把禮物買好了，是一條項鏈，銀制的鏈子上掛著一個小貓的掛墜，很是可愛，送給丫頭正合適。
那會兒他正準備收拾東西，明天一早就離隊的，但卻忽然接到了任務通知。
當教導員把一疊信紙交給他的時候，他就明白了，這次任務有危險，需要寫遺書。
接過信紙，挨個按照執行任務名單上的名字把信紙發了下去。
幾個知道他明天要趕回家給女兒過生日的戰士開了口「蘇隊，今天的任務你就別參加了吧，明天你不是還得趕回去給女兒過生日呢嘛。」
蘇尉爭笑了起來，輕輕拍了一下說話的戰士的帽檐「是啊，所以今晚都給老子好好乾啊，早點兒結束。」
被拍的戰士嘿嘿笑了兩聲「是！」
顧承衍聽到聲音，一邊穿著特戰服一邊看過去，蘇尉爭也剛好看過來，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緊張嗎？」
他頓了頓，還是點了點頭「有點。」
從大學畢業到現在，雖然執行過很多次任務，但這卻是第一次隊里強制要求寫遺書的一次，以前有時也會發，但都不屬於強制性的，可寫可不寫，而這一次卻是不一樣了，寫完都得交上去，於是他就明白了，這次任務非同小可。
雖然蘇隊臉上依舊是一副淡淡的表情，但還是能開得出他眼裡的擔心。
「說實在的，要不是隊里的要求，我還不想帶你們這群臭小子去呢，記著啊，沒談對象的沒結婚的，任務過程中往後躲躲，別一個勁兒往前沖。」
「是。」
蘇尉爭又笑了起來，挨個拍了拍這次同去執行任務的戰士的肩「臭小子，都給老子好好回來，練了你們這麼久，別給我丟臉啊。」
「是！」
生日的那天上午，蘇晚起了個大早，先去蛋糕房把媽媽給她訂的蛋糕拿了回來，然後又開始幫媽媽洗菜準備做飯。
按照常理來，爸爸每次休假回來都是中午剛好到家吃飯的。
母女兩個人默契的配合著，準備著一桌的佳肴。
快到中午的時候林靜一邊煮著最後一道湯，一邊往廚房外面看過去「你爸爸還沒回來？奇怪了，連個電話都沒有。」
這話音剛落，手機就響了起來，一看是特戰大隊打過來了，就趕緊接了起來「哎！邢團長，我們家尉爭還沒休假呢？」
說這話時臉上是掛著笑容的，可在聽完對方的回答后，嘴角的弧度就滑落了。
「對不起啊嫂子，過幾天我們隊里派幾個幹事去家裡看看你。」
「嘭——」
握在手心的手機轟然落地。
「喂？嫂子……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該明知道他今天要回家還把這個任務給他的，嫂子，你要怪就怪我吧……」
聽筒里傳來的聲音變得模糊不清，隱隱傳進了蘇晚的耳朵里。
……
對於S市這個地方，在蘇晚過去的十六年人生里只有兩個印象，一時爸爸工作的地方，二是一個雨水很多但卻很美的地方。
而從十六歲以後就多了一個印象，是爸爸……犧牲的地方。
告別儀式開始的那天早晨，她和媽媽一早就被特戰大隊的車接去了S市，坐在車廂里看著車窗外的雨幕，她竟然一點都不想哭，出奇的平靜。
媽媽坐在一旁不停的抽噎著，幾個隨行的女兵穿著常服，安慰的拍著林靜的肩，也一同紅了眼眶。
告別儀式上有很多的軍人，茫茫一片的軍綠色，蘇晚在那一刻感覺自己好像要失明了一般，那些綠色變得有些刺眼，漸漸地在她眼裡轉變成了灰色。
抽泣聲，哭聲壓抑的連成一片。
前面有人在念著追悼詞，華麗的辭藻與文筆，像是她平時寫作文時常用的手法，可是她忽然覺得並不好聽。
所有的儀式她都是被身旁不知名的人拉著進行，告訴她該怎麼做怎麼做，她就如同一個傀儡，任人擺布。
鮮花團團圍繞的中央躺著一個人，一身板正的軍裝，雙眸緊閉。
這張臉……好陌生，她怎麼不認識。
不認識啊，她不知道是誰，不，不，她得回家，爸爸要給她過生日的。
想到這兒，他忽然轉身往外走，但卻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繼而額頭撞在了一個胸膛上，軍裝外套上金屬的扣子有些硬，有些冷，磕了她的額頭一下，可是她並沒有抬頭看過去，目光直直的透過這個身影看向不遠處躺在花叢中的人，搖著頭「我不認他呀，不認識他啊，我為什麼要來啊？」
身影沙啞而顫抖。
顧承衍皺了皺眉，手輕輕扣住姑娘的後腦勺「對不起。」
如果那天他往前再踏一步，那他就可以幫蘇隊擋下那一槍了，那就不會這樣了。
幾個女兵見狀走了上來，拉過蘇晚開始安慰。
最後棺槨被抬走，烈士遺骸火化。
哭聲大起，周圍所有的人都在哭，可是蘇晚卻沒有，依舊瞪著眼睛看著周圍的人，如同在看怪物一般。
為什麼呢，為什麼……要哭呢？
告別儀式的最後一個儀式是骨灰盒交接。
儀仗兵邁著步子，托著一面紅旗，輕輕蓋在了骨灰盒上，鮮艷色調的旗幟，一瞬間被雨水打濕，濕濕的牢牢地貼在骨灰盒的上面，任風如何都無法吹走。
雨水如注，在蘇晚的眼帘上留下一小片瀑布。
下雨了，爸爸，下雨了，我們……回家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