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離間之計
「是誰?」方瑾喝道,在這王庭里敢這樣拉住她的人不多,回頭看去,是個不認識的男人,另一隻手已經是暗中摸好匕首,「你拉著我做甚?你若殺了我,就要受到單于的懲罰……」
那個男人看了眼左右,沒有人影,這才低聲地道:「方姑娘,你不要緊張,我是奉皇上之命潛進胡國王庭的,這段時間我總想要找個機會與你接觸,但你總是在王帳周圍,我不敢貿貿然與你接觸,就是怕害了你。」
華國安插在胡國的探子?
方瑾感覺到腦海似有一聲巨響,這唱的是哪一出?怎麼會有華國探子在胡國王庭?此時她的大腦在轉無數個彎,目光多了探究之意,打量了他半晌,最後冷笑道:「你是誰派來試探我的?告訴你,我對單于與閼氏之心可昭日月,絕沒有半分私心,你莫要害我身首異處,不然我做鬼也饒不過你。」將手中的匕首向這男子猛然刺去。
男子的身體猛的向後一退,眼裡有著怒火,沒想到方瑾是這種火爆脾氣的女人,「方姑娘,我並沒有騙你,也不是單于與閼氏派來試探你的,你大可以放心……」
「放心?你當我是三歲孩童?你哪有半分像華國人?」方瑾一副你別把她當傻瓜耍的表情。
「我有告訴你我是純血統的華國人了嗎?」男子微動怒道,警惕地四處張望,然後小聲地道:「時間不多,我就簡單一點說,我身兼兩國血統,你應看得出我不是純血統的胡國人……」
方瑾聽著這個男子的自述,對於他的經歷不太感興趣,那些話聽來也合情合理,皇帝與荀將軍確實有可能會讓人混進胡國王庭里破壞,但是她來了這麼久他們也沒有出現聯絡過她,而她也不想攙和進去,自己一個行動有更大的隱蔽性與安全性,最後微皺眉地打斷他的話,「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又如何?在這裡誰敢輕易地相信別人?我方瑾不是傻子,你若是皇上的人那就繼續為皇上辦事即可,放心,我不會出賣你的。」
最後,她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隨意地道,心裡想著老單于應該急著要找她了,確實不宜在此多逗留,抬腳正要走。
那個男子沒想到方瑾是這樣的性子,本以為她能接近老單于,能更容易成事,但是她卻是這樣的態度,「方姑娘,你不打算回華國了嗎?我打聽到你是來自帝京皇宮的……」
正要走的方瑾卻被回華國幾個字吸引了,猛然回頭,這回倒是認真許多地看向這個身材瘦削的男子,他若真的是皇上密派的人,那麼必定有法子可以傳信給荀英,自己要回去就會容易許多,不過謹慎能駛萬年船,「你有什麼憑證能證明你自己?」
男子低聲笑了出來,看來她由頭到尾都沒有相信過他,看到她的面容清冷地看著他,這才收起笑容,從懷裡掏出一物遞給她,「方姑娘來自皇宮,必定認得此物吧?」
方瑾狐疑地伸手接過此物拿在手上,低頭一看,這是華國皇宮暗探所用來證明身份的物件,其實這個男子將這個交給她看是冒險了,若不是白蓮教擾亂宮廷之時,她在真兒的身邊見到過此物,不然是絕對認不出的,「你真的是華國派來的?」
男子低笑幾聲,「我何必騙方姑娘?不瞞姑娘,安胡閼氏意圖要遷王庭來爭單于之位也是我給她的主意,這樣的消息一出,王庭焉能不亂?」
方瑾這時候才有幾分相信他,知道此人叫阿輝,美眸轉了轉,將那信物遞迴給了他,再問了幾個私密的問題,這才漸漸地相信他就是華國派來潛伏在安胡閼氏身邊的。
男子見她不再懷疑他,臉上微微一笑,正想要她配合自己行事,誰知這時候卻有人過來喚著:「方瑾,你在哪兒?單于宣你……」
兩人對視一眼,均看到對方眼裡的小心翼翼,方瑾悄然看了一眼,伸手輕拍阿輝的肩膀,遞了個眼神,「你先回去,等以後有機會再聯絡。」
阿輝點了點頭,然後從帳篷的另一方趕緊離去,方瑾輕撫了一下秀髮,然後才施施然地出現,看到那尋她的侍女正瞪著她準備呵斥,但被她先聲奪人地斥責了一通后,那侍女這才收起了傲慢的態度,板著臉將單于找她的話重述了一遍。
方瑾沒有搭理她,而是舉步往王庭而去,對於阿輝其人她還是有些懷疑的,心下也在打著小九九,看來要私下找人問詢一番,要做到不讓人起疑地打聽,心中漸漸拿定了主意,如果他真的是華國的暗探,那就太好了,對於重回華國,她更添了幾分自信,一時間,心情大好。
在王帳里,單于對於她的晚歸大發雷霆,但在她的乖巧討好及花言巧語下,漸漸地息了火氣,但是那黃金權仗卻是幾次差點揮到她的身上,她借故避開這才沒有受皮肉之苦,老實本分地給老單于按摩身子。
老單于舒服地輕哼了一聲,那雙渾濁的藍眼看了看低頭的方瑾,一個長得不錯的華國女奴,若不是他現在有心無力,說不定會收為己用。
方瑾感覺到老單于的目光帶了幾分淫味,心裡厭惡得很,但臉上卻是笑開了花,更添美艷,「單于,這樣可舒服?我準備再給單于的葯里添上幾味輔助性的,助單于早日康復,再展雄姿。」
這話在這個時刻說來頗曖昧,老單于的心頭一陣火熱,對於一名不用為他生兒育女的女奴,是不是處子並不重要,他布滿老人癍的手突然覆在方瑾的手上,眼裡迸著火花。
方瑾的心中一片惡寒,都已經是一隻腳踏入棺材的老頭了,還這樣握著她的手,真是老不知羞,但她又不好隨意掙脫,就怕引起這老頭的懷疑,聽到他那滿是口氣的嘴湊近她道:「小美人,你說的是真的?我還能再展雄姿?若能成真,我必讓你成為夫人。」
方瑾死命地忍住,不讓臉上的笑容有異樣,「單于,我何時騙過你?只是現在單于不適宜行房,應以養生為主……」她想要慢慢收回手,但是老單于卻握得很緊。
王帳的入口處此時有騷動,安胡閼氏與呼延贊雙雙進來,方瑾機警地瞄到他們進來的身姿,猛然收回手,「單于,你不要這樣……」這聲音又嬌又柔,聽來似有還無的委屈,撩人得很。
老單于的心神一陣蕩漾,而進來的兩人卻是瞬間黑了臉。
呼延贊握緊拳頭,不滿地暗中看向父親,方瑾是他的女人,他還想要色心不死地染指她,也不看看自己還能活多久?然後是狠狠地瞪向方瑾,在華國時她這樣的聲音只有他能聽,可看到方瑾雙眼含淚似受盡了無窮委屈的樣子,他的心頭狠狠一震,真想不顧一切地上前去攬她在懷,這樣的美人有著胡國女子不具備的風情。
方瑾在老單于看不見的地方用著悲哀求救的眼神看著呼延贊,怕表情不到位,她還在自己的大腿上狠掐了一把,直把呼延贊眼中的憐惜之情越看越深,這時候才嘴角不可察地微微一勾,甚好。
安胡閼氏看到方瑾那個表情時,這才心裡平衡了一些,罷了不過是一個華國女奴,怎麼爬也不可能爬到她的頭上?遂像個體貼的妻子般上前坐到老單于的身旁,「單于,近來身子可舒爽了些?」
「嗯。」老單于只是鼻子里輕哼了一聲,對於這個可能給他戴綠帽的女人,他早已是惱火至極,但是胡國局勢不好,不能在這個時候提廢閼氏之事,以免安氏部族有意見。
安胡閼氏的臉上一僵,這老頭是越來越惹人憎,努力地暗中深呼吸一口氣,惟持臉上假意的關懷,不顧老單于那冷臉冷聲,親切地問候著。
老單于不再搭理安胡閼氏的問候,而是看向一旁的兒子,「阿贊,守護王庭的士兵調集得怎樣?其他幾大部族的族長可有異意?」
「都應下了,說是會在近日就調兵前來與我們呼延一族的士兵整編守住王庭,今日收到了戰報,華國的荀英已經深入草原腹地,一路上高奏凱歌,現在除了安氏等幾大部族之外,一些小部族都怕了他……」呼延贊的眉頭皺得很緊,荀英往前推進的速度太快了,殺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當老單于聽到在這個關鍵時刻仍有人想著要趁機撈好處,臉色就氣得漲紅了,呼延勃這個野種倒有一句話說對了,就是王庭里這些人都太自私了,即使對他不滿,現在他也不得不採用他的策略調動兵力集中對付荀英,若是任由他打到來,那胡國將有大麻煩,安胡閼氏的遷王庭之事只能是在萬不得已下才能使用。
安胡閼氏想要給老單于撫一下心口順氣,莫要在這個時候氣死了,但老單于卻是一把推開她,招手讓方瑾上前來給自己按摩。安胡閼氏看到方瑾暗中歉然地看了她一眼后,即走上前來,她本想罵幾句的,但在老單于的一瞪下,惟有咬著嘴唇站起來將座位讓給方瑾,握緊手中的閼氏權仗退到一旁,這是奇恥大辱,恨不得用眼光送這老頭歸西。
方瑾在面對老單于時就不會擺出什麼歉疚的表情,而是乖巧的面容,這討得老單于對她更為喜愛,只是可惜某處不好使了,而呼延贊的眼神里多了一種名為嫉妒憤恨的東西,對於這個現在還佔著單于之位的老頭,他的耐心越來越少。
安胡閼氏聽到老頭沒有採納她的計謀,心裡不禁有著幾分焦慮,遷王庭可以保存實力,他到底懂不懂?王庭在則胡國不滅,這老頭越來越礙事,現在他對自己的寵愛因那捕風捉影之事漸漸沒了,她若再這樣被動下去只怕後果會更糟,那握著權仗的手勁漸漸加大。
好一會兒后,老單于睏乏了這才揮手讓安胡閼氏與呼延贊出去,獨留方瑾在那兒給他做穴道按摩,讓身子能更活絡一些。
直到半夜老單于睡著后,方瑾才能活動一下就快要僵硬的手指,在夜色里不由得唾棄了這老頭一口,真是噁心。
夜色中的圈禁地看起來多了幾分蒼涼的味道,呼延勃吃著方瑾拿來的東西,這女人做的胡國吃食並不地道,但奇怪的是他卻一一吞下,即使兩人是敵對的,但她給他拿食物來的舉動並沒有惡意。「你說父皇現在採用我的法子?下強令讓那些部族出人出物?」
「嗯,單于已經頒下了命令,現在各部族不得不出人出物,皇子沒看到他們還想要討價還價的嘴臉,據說現在私下裡他們也斗得很緊,都想要藉機打敗荀英后佔有最大的利益。」加那如實的稟報,看到皇子吃著那不知來歷的食物,心裡微微有些擔憂,一看那食品就做的不地道,除了那個華國女奴之外還有何人能做得出這樣的東西來?
呼延勃將放下手中的奶茶碗,借著這微弱的燭光看向遠方,現在再來調兵遣將只怕來不及了,只可恨那些人到現在仍只記著一己私利,「若是王庭滅了,胡國將不存矣。」
「皇子,無論胡國存與不存,我們都生活在陰山北,並不會影響到皇子在那兒的權勢,皇子……」加那想要勸呼延勃不顧胡國王庭,還是先回去為妥,最近他聽到了不少關於華國人要來的消息,更是擔心得很。
呼延勃卻沒有應下,而是指示道:「密切留意王庭的變化,還有……」頓了頓,看了看地上的食物,方瑾那一張桀驁不順的臉浮現在腦海里,最後卻是一狠心地道:「密切注視那個華國女奴,如她有不軌的舉動就殺了她。」
加那忙行禮應是,目光看向地上的食物,「皇子,這是她送來的吧?」
呼延勃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而是大口地嚼著食物,方瑾與他之間似乎有些惺惺相惜之情,可惜的是兩人卻是站在彼此的對立面上,割肉的小刀插到一塊烤得噴香的羊腿上。
王庭的氣氛空前的緊張,上至王公貴族下到卑賤的奴隸,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是緊繃的,尤其是奴隸群里已經出現了恐慌的情緒,那些管理奴隸的人的鞭子比任何時候都要揮得密集。
這日,呼延贊攔下方瑾,拉她到一旁的空地上,有些惱火地道:「單于是不是時常對你動手動腳的?」
方瑾知道他幾次到王帳去時都看到老單于在吃自己的豆腐,所以那把火已經燒得越來越旺了,這回不再有那似有還無的委屈,而是倔強地看著他,「你還好意思問?呼延贊,我方瑾這回算是看透你了,原來你就是那卑鄙小人,你攫我來胡國,原來就是要把我敬獻給你的父親,好,你真的好,一女侍候父子二人的齷齪事,你讓我如何接受?這就是你對我的處罰?」
含淚的目光中又是恨又是怨的,看得呼延贊的心頭狠狠地一跳,想也不想地一把將她攬到懷中,急著道:「這不是我願意的,我萬萬沒有想到那老頭會看上你?方瑾,你再忍忍,等我成為單于后,一定不會讓人欺負你。」
方瑾伏在他的懷裡微微地抽泣,呼延贊越是心疼她,內心中就越對老單于不滿,這正中她下懷,輕輕地捶著他的胸膛,「皇子,現在單于正病著動不了我,但是他說過等病好了就要抬我為夫人,單于的病……」
呼延贊猛地鬆開她抓著她的手臂道:「你說什麼?他要抬你為夫人?」
方瑾點點頭。
「該死的。」呼延贊罵道,這老頭都這麼老了還色心不死,可惡之極,捏緊拳頭,如果老頭一日不死就一日也不能騰出位子來,現在的他正按單于之令整合部族的實力,這倒是個好時機。
方瑾微眯眼看著他,他那變幻莫測的面容讓她能輕易地窺到他的內心,用老單于的色心來刺激他果然還是賭對了,只是他現在仍沒有下定決心,看來她給的打擊還不夠,眼眸一沉,瞥到王帳那兒有身影在移動。
「皇子,你聽我說,單于有心要立安胡閼氏的小兒子為下任單于……」方瑾小聲地道。
「你說什麼?」呼延贊不太相信,畢竟現在誰都看得出安胡閼氏已經失寵了。
「皇子,我若不心向於你,哪會將這麼大的消息告之?我聽來的老單于的話可不敢大聲說……」
呼延贊一把攬緊方瑾,讓她能附耳與他說個清楚,低聲道:「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方瑾微不可察地點點頭,「皇子,我聽到老單于與安胡閼氏說,他這段時日對她的冷落就是為了給她與小皇子鋪路……」加油添油加醋地說著挑撥之語,什麼父子親情在皇權的面前都是一堆臭狗屎。
呼延贊的表情一冷,父皇果然留有一手,難怪這些時日對他那麼好,原來他是在給他人當擋箭牌,攬緊方瑾腰的手不禁用上了力氣,方瑾「啊」的一聲喚了出來。
看到人影越接越近,她畏縮地喚了一聲,「皇子……啊……單于……」
呼延贊正要說話,但聽到單于兩個字眼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微微一愣,趕緊鬆開方瑾回頭看去,果然看到老單于在方瑾那一聲中朝他走來,被女侍扶著的身子顫抖著,這是父親在卧床這段時日第一次起來走出王帳。
「父皇……」
「畜牲!」
老單于一掌甩到兒子的臉上,拄著黃金權仗冰冷地看著兒子的面容,在他的眼皮底下居然敢勾引他帳內的女奴,氣不過又用權仗狠打這個一直寵愛的兒子,「不爭氣的東西,現在是什麼時候,你還只顧著與女人拉扯?還是我王帳里的,我還沒有死,我的一切還不到你來覬覦……」噼哩叭啦地罵了半晌。
方瑾忙跪下來聽著,這些個話她聽著甚是動聽,老單于罵得越凶,呼延贊的恨意就越深,已經老了的獅子老虎是不再有威懾力的。只是此時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原本以方瑾的身份算得了什麼,但是胡國卻有著父死妻嫁子的傳統,所以當父親的最忌諱的就是他還沒兩腳一伸,自己的女人就遭兒子惦記,這是對他的極大不尊重。
呼延贊低下的頭掩住了眼中的凶光,父親越罵氣越喘不過來,第一次感覺到父親老了,是時候要讓出一切,這單于之位應該換人來當,抬起頭時,他卻是恭敬的面容,「父皇,兒子知錯了,再不敢與這個女奴拉拉扯扯,剛才是兒子一時糊塗。」
「知道就好,若你再這樣糊塗,阿贊,那我這單于之位也不到你來坐,起來,跟我回去。」老單于最後厲聲地朝方瑾喝了一聲。
方瑾忙爬起來跟在老單于的身後往王帳而去,悄然地回頭關心地看著呼延贊,看到他暗地裡朝她揮手,讓她不要擔心,這才狀似一臉放心地回去。
遠處正要來尋呼延贊的莫夫人卻是氣得頭要冒煙,丈夫至今仍與那女奴有瓜葛,真是越看越惱火。
「姐姐,這個華國女奴是不是太囂張了?她當胡國是什麼地方?公然地勾引姐夫,恬不知恥。」一旁長得頗為高挑的莫玉兒怒道,「真想抽她幾鞭子,在那張花容月貌的臉上留下幾道鞭痕,還能勾引得了誰?」
「玉兒,我們走,要教訓她有的是機會,這兒是王帳附近,我們不好在此逞能。」莫夫人一把拉著妹妹往遠處走。
王帳里,老單于坐在榻上看著老實跪在地上的方瑾,「你說是他逼你的?」
方瑾柔弱地含淚點點頭,「皇子說……說……」
「那個孽子說了什麼?」老單于大喝一聲。
方瑾假意嚇得癱坐在地上,「我說,我說,他說單于老了,不能再行人道,而他遲早取而代之成為單于,讓我等他,只要單于兩腳一伸,胡國就是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偷瞄著老單于那青筋密布的臉,忙上前硬是把著他的脈門,說什麼也不能讓這老單于在這個關頭加重病情,不然最先遭殃的就是她。
老單于的心五味雜陳,最為疼愛的兒子居然數著日子等他死,再也沒有比這更諷刺的事情了,頓時更呈老相地癱到榻上,在方瑾拚命地安慰及按摩之下,他才緩過一口氣,顫著手指道:「去那邊將那盒子給我拿過來。」
方瑾忙起身去將那個紫檀盒子拿過來遞到老單于的手中,這盒子里的東西,她也不知道是什麼?就算給她偷看她也不可能看得懂胡國文字,奈奈只知道那幾個有限的字眼,甚他的卻是一竅不通,她想要學也不知道向何人請教?若向安胡閼氏說要學胡文,只怕這閼氏就要懷疑她的動機。
老單于顫著手打開盒子,拿出那張珍貴的牛皮看了半晌,方瑾偷偷地瞄了幾眼,卻是一個胡文也不識,臉色悻悻地呆站在一旁。
「去端火盆來。」
方瑾趕緊出去著侍女點燃了火盆端進來,放在榻下,老單于的手不停地打顫,想要將那牛皮扔進火盆中,卻是幾次都投不進,將牛皮拋到方瑾的懷中,吩咐道:「給我燒了。」
方瑾不敢不遵令,只來得及瞄了幾眼就趕緊扔進火盆里,這一刻她不知道她扔下的是老單于之前寫好傳位給呼延贊的密詔,在無形中讓胡國這屹立在西北大草原逐水草而生的民族走向了風雨飄搖的征程。
老單于的眼睛緊閉著,他要好好想想有誰能堪當單于之位,呼延贊這個兒子太讓他失望了,他還沒死,此時他顫抖的手緊緊地握著,等戰事稍歇了,他會一筆一筆地算清楚。
方瑾不敢吭聲地給他按摩著,此時的王帳內異常的安靜,只有呼息聲在響……
老單于對呼延贊由愛到憎,方瑾不過是起了一個催化的作用而已,更多的是這個昔日在草原上呼風喚雨的王者在內心深處對於現在處境的擔憂,這讓他本能地懷疑一切,安胡閼氏與呼延勃疑有私情之事讓他的猜疑進一步加深,王者的多疑病在此刻他的身上是放大了無數倍。
接下來的日子,呼延贊因為督促統一兵力之事看起來風光無限,但他心知每次見父親,父親都用那種能殺人的疏離的淡漠的目光看著他,這讓他的心瞬間更為堅定,父親一日不死,就不會有他的出頭天。
安胡閼氏也感覺到那種微妙處,嘴角一直掛著陰笑,在老單于刻意下了封口令下,她不知道那天發生的事情,以為是自己這些日子靠著方瑾泄露的事情成功打擊了呼延贊,不過老單于對她的寵愛似乎也消失了,就連兒子呼延爾走到老單于的面前抓了一塊奶豆腐吃也遭喝斥。
「放下。」老單于朝一個長相精緻四歲的孩子大喝道。
這讓在場的部族首領都大吃一驚,孩子會到老單于的席前拿食物來吃不過是頑皮而已,以前老單于只是縱容的一笑,還會給孩子更多的食物,現在怎麼會這樣?那嚴厲的眼神不是做假的。
安胡閼氏的臉上一陣的尷尬,紅著臉上前將放聲大哭的兒子抱回來。
「哭,有什麼好哭的?現在本單于還沒死,還沒到你哭的時候,晦氣,不準哭,聽到了沒有?安茉兒,你看看你生的好兒子,居然不聽我的話?」老單于朝安胡閼氏發泄地道。
安胡閼氏忙哄住兒子,看到兒子的藍眸里還掛著淚珠兒,別提多心疼了,忙用帕子給他抹淚,低語一句,「他只是覺得父皇面前的食物更好吃一點,這不過是頑皮罷了。」
「你還敢駁嘴?」老單于怒喝。
安胡閼氏的心頭一跳,更緊地攬著兒子,看到兒子嚇得不敢大哭,一雙小手臂緊緊地抱著她,心中就更恨這個老頭。
「小雜種。」老單于罵了一聲。
安胡閼氏的臉色瞬間青了,背脊發涼,他這是什麼意思?而眾人的目光讓她無地自容,想要據理力爭,但目光對上老單于那一臉的狠絕時,到嘴的話吞進肚子里,咬了咬嘴唇,「單于與一個孩子置什麼氣?」
老單于還想再罵,顧慮到這安胡閼氏的出身,在這節骨眼裡不宜惹惱安家的人,老眼看到安氏族長一臉的沉重,這才沒有指她不守婦道,朝一旁的方瑾道:「事情議得差不多了,你扶我回王帳。」
方瑾看了眼臉色鐵青的安胡閼氏與一臉陰鬱的呼延贊,忙上前扶起老單于往外走,眾人忙起身右手靠胸行禮。
胡國王庭頭頂上的烏雲越積越厚。
收到呼延贊派人傳給她的口信,她忙找了個借口出了王帳,由人帶著往那秘地而去,這回看來呼延贊是長了個心眼。
呼延贊一看到她,即一把抱著她,「你最近在他身邊侍候可有吃苦頭?」
方瑾將在來時自己弄出來的划痕展示給他看,訴苦道:「老單于最近脾氣很大,我告訴他不能這樣動氣,不然會加重病情,那就神仙也救不了了。皇子,你還是想個法子救救我吧,這樣下去,只怕老單于熬不了幾年,到時候我一定會被追究責任的……」
「冷靜點。」呼延贊看到她那一臉的著急,忙捏緊她的手臂吩咐道,「這老頭還想多活幾年那真的是痴人說夢。」最後一臉狠意地道。
方瑾假意嚇了一跳,眼睛忙左右瞄著,「皇子,這話可不能亂說,詛咒單于的話讓人聽去就麻煩了。」
「方瑾,你莫怕,這回我已經兵權在握,何用再懼一隻已經掉了牙的老虎獅子?」呼延贊輕蔑地道,然後附耳與方瑾密語了幾句。
方瑾猛搖頭,小聲地道:「你這是要害死我的?」
「瑾兒,你看著我,我知道以前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但你們華國人不是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嗎?我當上了單于后一定會給你一個名分……」呼延贊不停地遊說方瑾支持他的決定,現在她可以說是靠老單于最近的人,沒有比她更適合的人。
方瑾卻是眯眼看他,「說得倒是動聽得很,你那個莫夫人會容許你這樣做?她可是要當閼氏的人,會容得下我在你的身邊?」
「她?你放心,她是永遠也不可能成為我的閼氏,就她那樣的妒婦不為我所喜,若不是她現在還有用,我早就將她休棄。」呼延贊不屑地冷笑道。
方瑾感到頭皮一陣的發麻,一瞬間似乎看到了當年的薜子行,那時候的他與現在的呼延贊有何區別?莫夫人是可恨,但這樣利用女人薄情寡義的男人更可恨。她的臉上卻沒有絲毫表露出內心的鄙夷,故做眼睛一亮道:「皇子,你說的是真的?」
「那是當然。」呼延贊一把攬緊方瑾,這個女人的風情他還記憶清楚,低頭就朝方瑾的脖子吻去。
方瑾感覺到脖子處熱熱的呼息,心中一陣厭惡,伸手推開他,看到他愕然,迅速調整表情巧笑倩兮地道:「皇子別急啊,若是留下了痕迹只怕回到王帳,老單于會起疑心,我們……來日方長。」
呼延贊大笑出聲,更攬緊她滿足一下心中的慾望,「好,的確來日方長,不急於一時。」等父親一死,他就是胡國最高的統治者。
大概半個多時辰過去,方瑾才結束了與呼延贊的商談,與呼延贊一前一後離開秘地,不引人注目,呼延贊果然夠狠心,方瑾邊走邊想到。
還沒接近王帳的周邊地區,就看到安胡閼氏的女侍押著奈奈前來尋她,走了一隻心狠手辣的狼這麼快就又來了一隻狡猾的狐狸,定了定心神迎上前去,「你們是來找我的?」一把將受驚的奈奈拉過來,「奈奈,你先回去煮好奶茶,我很快就回去。」
奈奈一臉緊張地看著她,「姐姐?」
「回去。」方瑾再一次催促道。
奈奈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離去。
那群女侍從心裡看不起方瑾這華國女奴,但是現在她是單于面前的紅人,她們傻了才會去得罪她,僵硬地道:「閼氏要見你。」
方瑾擺擺手隨她們往安胡閼氏的穹廬走去,就算這什麼閼氏不見她,她也是要想法子去會會她的,接下來的好戲還得她配合。
安胡閼氏的穹廬還是老樣子,沒有什麼不同,空氣中的奶茶更香不知算不算?方瑾盤腿坐到正在喝奶茶的安胡閼氏的對面,「閼氏不召見我,我也是必定要想法子見閼氏的。」
「哦?我還以為你要避開我呢?」安胡閼氏說得陰陽怪氣,表情前所未有的冰冷,「方瑾,你是不是在我的背後耍了我不知道的花樣?」
方瑾的心頭一跳,腦中迅速活絡地轉動著,若她真的有什麼把柄抓到她手中,她早就在老單于的面前耀舞揚威了,哪還會私召她前來?忙低頭,「方瑾不知閼氏何來這樣的想法?這段時日閼氏的風頭蓋過了三皇子,我雖不敢居功,但不否認也有我一份功勞。」
安胡閼氏抬眼看了看她恭敬的面容,嘴角冷笑道:「你們華國有一句話叫做不見棺材不流淚,方瑾,別跟我玩花樣?你玩不起。」白皙細嫩的手掌輕拍了三下。
幾名女侍押著一名渾身是血的男子進來,甩到了地上,安胡閼氏起身上前踢了一腳那名男子,著人抓住男子的頭髮讓方瑾看,回頭目光含霜地道:「你們華國人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派人潛到本閼氏的身邊?好在這隻老鼠被我找了出來,不然我豈不是死得冤枉?方瑾,你說是不是?」
是阿輝,方瑾的表情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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