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心軟

第十九章 心軟

院子裡頭的丫頭婆子們個個都摒氣斂神、小心翼翼地,似乎生怕觸了什麼霉頭。見到謝宛雲回來,個個臉上露出歡喜的神色來,好像見著救命菩薩似的,急急地告訴謝宛云:「夫人,世子爺來了,在書房裡。」

謝宛雲心中訝然。

不是去西院了嗎?

怎麼來這裡了。

記憶里可從來不曾有這種事情。但是,改變的事情也不是一兩樁,以後,只怕會越來越多,若是一切都只照記憶中的去應對,肯定是不行的。因此,謝宛雲也不在意,轉腳朝書房而去。

人還沒進,就聽到「哐當」一聲,似乎有人摔了杯子。

謝宛雲推門進去,就見朱承平滿臉的怒色,地上一地的碎瓷。這人的氣性還真大,又不知哪點不順他的心了,越猜只會越自亂陣腳。

謝宛雲彷彿完全沒有發現裡頭有什麼不對的,命令道:「秋痕,還不趕快叫人把地上收拾乾淨,仔細扎了世子爺的腳。」

朱承平聽到謝宛雲的聲音轉了過來,黑幽幽地看著她。謝宛雲摸了摸臉,開了個玩笑:「怎麼啦?世子爺不認識我了嗎?還是,我又變漂亮了?」

朱承平卻面無表情,一點兒也沒有笑的意思。

真難伺候。謝宛雲在心中暗自腹誹,既然人家不領這個情,她也懶得跟個小丑似地。雖然想同朱承平搞好關係,但是,獻媚討好這種事情,還是免了吧。不怕噁心了別人,她是怕噁心了自己。

這人的心思太難猜,前一世用盡了心也得不到這人的歡心。這一世,謝宛雲也不作此想。只要不是跟仇人一樣,也就行了。

謝宛雲淡淡然然地道:「世子爺這是不想見到我啦?那我就回房了,您自便。」

說完,謝宛雲就要轉身離開。

終於,朱承平開口了,一開口就是質問:「為什麼剛才不一起?」

就為了這事不高興?

謝宛雲翻了翻白眼。

「我跟去幹嘛,吃飯的時候我還沒看夠,還要眼巴巴地跟到西院去看,我犯賤嗎我?」

多大點事,搞得整個院子里風雨飄搖的,心裡不爽之下,謝宛雲的話帶了幾分火氣,一點兒也不客氣。

書房裡的低氣壓卻一下子緩了許多。

朱承平臉仍板著,神態卻已經好了許多,問道:「你是不想看到我和她在一起那樣才不去的?」

錯,我是最好你們兩人全消失在我面前,眼不見為快。心裡雖然這麼想,但謝宛雲也知道這是不能說出來的。說出來了,她就完蛋了。

所以,謝宛雲含糊地輕「嗯」了一聲。

然後,朱承平就朝她招了招手,叫她過去幹嘛啊,謝宛雲慢慢吞吞地移動,朱承平的臉就又黑了。真是,以前雖然覺得他脾氣不好,但那時最多板著一張臉,緊皺眉頭。沒有這麼愛砸杯子砸碗的啊,現在,這氣性兒倒更上一層樓了。

謝宛雲不理他,繼續慢慢挪、慢慢挪。

她又不是他的出氣桶,發威風給誰看啊。

朱承平等不及,一伸手就將她拉了過去,抱在了懷裡。謝宛雲頓時身體緊繃了起來,心中哀鳴,不要吧?不會又來了吧?

她的僵硬和排斥掩都掩飾不住。

朱承平輕輕地笑了。

他似乎以看她的狼狽緊張為樂。

「好了,沒有要做什麼,放心吧。」

放心?一個時辰之後謝宛雲只想給她自己一刀,她怎麼就該死地相信了這男人的話呢?

就因為他以前待她雖然不好,但也從來不曾騙過她?當然,她也沒有什麼值得他騙的就是。哪像人家玉貴妃的妹妹,捧好了人家的香腳,就能吃好喝好玩好一輩子,當然得好好哄啊。

謝宛雲在心裡暗暗嘲諷。

什麼高官貴爵,同青樓那些賣身的妓子又有什麼兩樣?不過,她自己又何嘗不是,還不是不敢違拗這個男人?就因為男子是天,掌握了她的命運。這麼一想,這全天底下,只怕除了聖上,沒有一個人不是同妓子一樣,或多或少地為了某些東西出賣了自己吧。

只因為,他們還想活下去。

還想好好地活下去。

即使要彎著腰,即使要流著淚。

突然,謝宛雲的心就有些軟了。

以前,她把這個男人看成天,看成神,只會愛著、怨著,他來了就高興,不來就想念,一個勁兒地只想湊到這個男人面前,展示自己的美貌、才情,希望他能更多更多地喜歡自己。卻從來沒有想過,他原來也是一個人。

他其實也是為了他的前途在努力做些不情願的事情吧。

所以,他才在他的面前總是板著臉。

或者,那才是真實的他。

而不是在柳如月面前總是言笑晏晏、完美體貼的他。

也因為這,當她從水裡面看向他時,卻發現他並不是在笑,為了他終於可以和柳如月雙宿雙飛,從此之後高官厚祿而笑,而是在哭。

她,看到他在流淚。

還是第一次看到他流淚,流得這麼急。

所以,即使心裡恨他,卻也一直無法恨得那麼徹底,像恨柳如月一樣。因為是曾經愛過的男人,因為那些偶爾的溫柔,因為,那些淚,雖然她一直不肯承認,但是,她知道,其實他並不是那麼無動於衷地這麼對她的。

只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原諒。

所以,選擇了去恨他。

現在,仍然是無法原諒的,可是,不知為何,看得越清,心中的恨意卻在漸漸地漸少。謝宛雲突然有些害怕,這種減少意味著什麼呢?是真正地放下,徹底地從這個男人帶給她的陰影中走出,還是,再一次地如同飛蛾撲火般地愛上這個男人?

不,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一定得是前者。

她已經傷透了,再也不想像過去一樣,全心全意地看著一個人,為他悲,為他喜了,這一輩子,她只想想著自己,想著家人,好好地過日子,不再死去暗算之下,那就夠了。

情愛什麼的,上一世,她已經夠了。

不,一定得是前者。

躺在朱承平的懷裡,一同窩在書房的榻上的謝宛雲的眼漸漸地變得冷硬了起來。她從朱承平的懷裡爬了起來,迅速地穿好了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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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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