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這話可怪了,」一旁的小映亦忍不住道,「漂亮丫鬟蘇公子若是喜歡,納為房裡人也不打緊啊。」

楊嬤嬤搖搖頭,「我們公子一向守禮,總說在正室夫人進門前不宜有其他女人,素來也不近女色。」

孫柔嘉與小映相互看了一眼,憶及方才兩人私下談論蘇篤君的話題,彼此心中都有了些領悟。

孫柔嘉莞爾道,「蘇公子怕是眼光太高了,二十多歲尚未娶婚,這在咱們蕭國也屬罕見的了。」

「可不是嘛,」楊嬤嬤嘆了一口氣,「也不知他喜歡怎樣的女子……昨晚這小暖打扮了一番,本想去親近公子,卻被他罰了跪,打發到這裡來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了。孫柔嘉掩嘴笑。

「嬤嬤別擔心,姻緣天註定,是蘇公子的緣分未到罷了,我們會好好照顧小暖的,嬤嬤放心去吧。」

傳說蘇篤君有龍陽之好,方才還覺得或許以訛傳訛,但現下看來,嬌俏佳人在側卻不動心,難怪惹人懷疑。

孫柔嘉心想,雖然她不歧視同志,可看鞠夫人及小映的態度即可知道,蕭國人並不能接受這種事,為避免孫廷毓越陷越深,日後痛苦,她還是找機會早早將這份不被容許的戀情幼苗扼殺了才好。

【第三章隱逸壇盛會】

孫柔嘉穿過圓拱門,遠遠的,便看到蘇篤君與孫廷毓坐在廊階上喝酒。

兩人皆身著白色的中衣,髮髻垂散,一派慵懶愜意,這兩人在一起倒也賞心悅目,皆是清俊男子,坐在這有各式花草的庭院里談笑暢快,良辰美景也不過如此。

孫柔嘉本想上前,卻忽然覺得不便打擾,便退到青羅蔓蔓處,猶豫了片刻,正巧聽到兩人的對話。

蘇篤君吟誦道:「有美一人,婉如清揚。妍姿巧笑,和媚心腸。知音識曲,善為樂方。哀弦微妙,清氣含芳。流鄭激楚,度宮中商。感心動耳,綺麗難忘。」

他的聲音帶著醉意,比平時低沉沙啞了一些,卻格外動聽,彷佛夜風吹過紗簾,暗香浮動。

孫廷毓笑道,「篤君哥哥,聽這詩句,彷佛你是在想念心上人呢。」

「這是前朝的詩,並非我所作。」蘇篤君亦笑答,「不過,我最喜歡其中的一句。」

「哪一句?」孫廷毓問,「感心動耳,綺麗難忘?」

蘇篤君搖頭,過了一會兒才道:「妍姿巧笑,和媚心腸。」

「這有什麼特別嗎?」孫廷毓不解。

蘇篤君解釋,「妍姿巧笑的女子,世間多見,和媚心腸的女子卻不多見。」

孫廷毓聽后撫掌讚歎道:「篤君哥哥說得極是!世間女子,美貌者多矣、藝高者也不少,且兩者可經由後天雕琢精進,唯品德心性加者最為難得。」

蘇篤君不答,只點了點頭。

「難怪篤君哥哥不願意成親,」孫廷毓恍然大悟,「原來是一直遇不到這樣的女子。」

蘇篤君卻搖搖手,「我幾時說過不成親是這個原因了?你也說了,和媚者,世間罕見,我豈會抱此奢望?」

這兩人什麼意思?言語間一來一往的,在相互試探嗎?孫柔嘉彷佛聽到一對小情侶在調情,不由想難怪鞠夫人會這樣緊張,兩人互動間確實曖昧了些。

「那是因為什麼?」孫廷毓追問。

蘇篤君卻沉默了,只道:「說來話長……」

孫廷毓卻不甘地追問:「究竟因為什麼?聽聞慕容縣主對哥哥你一往情深,這位縣主可算得和媚心腸?」

蘇篤君答道:「縣主身分高貴,我官職低微,不敢高攀。」

「哥哥謙虛過甚了,」孫廷毓笑道:「依我看,十個縣主也配不上哥哥你啊——」

忽然一陣風來,吹得樹影搖動,蘇篤君抬眸,正巧看見孫柔嘉的匿身處,不由微微一怔,「孫小姐?」

迫不得已,孫柔嘉只好自藤蔓後走了出來,盈盈笑道:「廷毓,你又偷偷喝酒了!」

孫廷毓嚇了一跳,連忙踉蹌地站起來,發現自己衣衫不整,不由得微微臉紅,像做錯事的小孩一般手足無措。

而蘇篤君也連忙掩上敞開的衣襟,略略理了理散亂的髮髻。

「蘇公子這院子里倒很涼快,」孫柔嘉緩緩踱上前去,抬頭看了看天際,「每到傍晚都像要下雨了似的,總覺得悶熱。」

「孫小姐若是熱得難受,只管使人添冰盆,我這地窖里藏冰足夠。」蘇篤君道。

孫柔嘉欠身道:「多謝蘇公子,只是住了這些日子,我身子也好多了,想來也該跟舍弟回家去了。」

畢竟他們待了這麼久,她身子恢復了還不走,這可說不過去。

「回家?」孫廷毓滿臉不情願,「長姊,我們都還不曾在清縣遊玩一二呢。」

「不是在金河遊玩過了嗎?」孫柔嘉道,「清縣還有更好的景緻嗎?」

「景緻多了!」孫廷毓急道:「長姊,這縣城你都還沒逛過呢。」

「縣城有染川城熱鬧嗎?」孫柔嘉問道,「想來也沒什麼可逛的。」

「怎麼不如了?明日便有隱逸壇,那可是染川城也瞧不著的熱鬧。」孫廷毓道。

「隱逸壇?」孫柔嘉一怔。

「對啊,篤君哥哥任清縣縣尹以來,便開設了此壇,每月十五,各方文人墨客至此,將自己的詩文張貼出來,供觀者品評,相互交流學識,取名『隱逸壇』——拾天下才子隱逸之作,彌遺珠之憾。久而久之,連皇上都知曉此壇,異邦學子也慕名前來,豈是尋常得見的熱鬧?」孫廷毓提到蘇篤君此番事績,很為之自豪的模樣。

「廷毓,你這樣說我倒有些不好意思,彷佛都是我的功勞。」蘇篤君笑了,「其實,起初不過是看著清縣地靈人傑,想多添些機會給才子文人表現罷了。」

孫柔嘉聽了,心裡生出欽佩來。

這隱逸壇聽來既文藝又有趣,就算是現代,如此的盛事也鮮少聽聞,難得蕭國一個小小的清縣卻有。

這蘇篤君看來絕非普通人物,能想出這樣的點子,思想著實超前,比她更像個穿越時空的人物。

「長姊,咱們就留下來瞧一瞧吧,」孫廷毓向她撒嬌,「弟弟前些天作了些文章,本就想在隱逸壇會會文友的,你就成全我吧!」

「那就再打擾蘇公子幾天。」孫柔嘉欠身道。

其實她也好奇,這古代人開的Party到底是什麼景象,難得機緣巧合,就見識一下也無妨。

「我這裡一向冷清,因而常盼著客人來小住,你們願意多留幾日,在下求之不得。」蘇篤君依舊溫和的道。

明明只是些客氣話,但不知為何,孫柔嘉能感受到他語氣里的誠意,大概是他那張俊顏太討人喜歡,無論說什麼,人們都願意相信吧。

隱逸壇有如趕集一般熱鬧,碧玉山下,大常寺旁,每逢十五本是廟會之所在,自蘇篤君任縣尹以來,在此地舉辦隱逸壇,每至此日,不僅文人騷客至此,商販也雲集,更有百姓載歌載舞,場面好不熱鬧。

孫柔嘉與孫廷毓輕便打扮,帶著貼身的婢女小廝,順著一條街邊走邊看,兩邊道旁有賣吃的,有賣喝的,而文人騷客便將自己的詩文張貼在指定處,圍觀者談笑評點,氣氛和諧。

而山邊則搭建了一方高台,台下設聽眾座席,台上則是數名評審官在列,若有文人願意將自己的詩文呈上,評審官現場評析,聽者服之,撫掌稱好,聽者不服,則上台來辯,公正公開。

孫柔嘉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盛事,心中無比感興趣,看到什麼都覺得好奇,孫廷毓是隱逸壇的常客了,一路行著,一邊與孫柔嘉講解。

「台上那些評審官是何人呢?」孫柔嘉問。

「都是咱們蕭國的文學名士,還有朝中重臣。」孫廷毓解說道,「比如左側那長須者,便是前任禮部喬大人,如今告老還鄉,閑時至此,與後輩品詩論文,也算晚年的一點樂趣。」

「昨日我翻閱史籍,聽聞前朝也有過類似的評壇,」孫柔嘉回憶著,「不過,那是為了選拔官員所設。」

孫廷毓接著說︰「從前沒有科舉制,文人想入仕,得靠中正官選拔,不過篤君哥哥開設此壇,對於想入仕途者,也有助益。比如去年有一位陳舉人,因為寫了《桑田賦》在隱逸壇聞名,皇上破格錄選了他為進士。」

「竟有這樣的事?」孫柔嘉詫異,「難怪這裡這麼熱鬧,原來也是有利可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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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命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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