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七章
碼頭之上,搬運工人來來往往,悶頭苦幹,只期望能多掙些工錢,好多買些糧食去填飽肚子。
「岳老闆,你這是要出船啊。怎麼,船里裝了些什麼,運到哪裡去啊?」
有差吏晃晃蕩盪地走到岳三面前,表面上帶著幾分客氣,但目光卻絲毫不避諱地往岳三身後的船上掃。
岳三賠了笑臉迎了上來,道:「沒什麼,這時節啥也不好賣是不是。我就尋思著反正生意也不好做了,乾脆回去看看老婆孩子。」
說話間,岳三往差吏手裡塞了個東西。差吏掂量了一下,拱了手笑道:「岳老闆一向是個明白人,我就喜歡和明白人做朋友。不過嘛,上面有令,不許私運糧食出去,所以我還是得檢查檢查。」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岳三連連稱是,一點感到為難的意思都沒有,還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幾個差吏大搖大擺地上了船,上次翻看。船里倒也不像岳三說的什麼都沒有,不過也都是雜物,種類多,但卻不怎麼值錢。
岳三解釋道,這是買回去給家裡人準備的禮物。
翻看過一番后,差吏也不放行,只說還要回去稟報,讓岳三等著。岳三又往差吏手裡塞了銀子,嘴裡說著還請官爺多幫忙說說好話。
差吏這頭把錢收了,轉過身去就把所見老老實實告訴了屬官。
「做得好。先把消息放出去,再拖兩天才放他們出行。」
「喏。」差吏老老實實應了一聲,忽然又揚起了諂媚的笑容,「大人,你看著銀子······」
「收著吧,不過一些碎銀,我眼皮子還不至於這麼淺。」屬官又好氣又好笑,但還記得要收買人心,「另外,去支五斤米。我記得你家小子正是能吃的時候。」
「多謝大人!」
差吏這回是真的高興了,捧了屬官幾句,被屬官揮了袖子趕下去了。
領了人家的賞,就要老老實實的辦差,差吏按屬官所說拖了岳三兩天,才放他們出港。岳三面上千恩萬謝,心裡不知道都罵過多少回了。
養不熟的白眼狼,吃了他們多少孝敬,每次要他辦事的時候從來就沒應驗過。
罵過之後,岳三麻溜的開船啟航,就怕之後再出點什麼亂子。在這幾天里,同樣的事情也出現在好幾個港口城市中。
斛州州府之中,州官得了消息,總覺得哪裡不對。
這些船都是庸華幫的船,突然都離了港,雖然前進方向各不相同,可總給人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聯想到庸華幫和那位國夫人夫婿的關係,州官感覺要出大事。
「去查,有幾艘是朝斛州來的,分別什麼時候到。」
命令傳下去,過了半天就有人前來回報。
十五艘船,有七艘都是沖著斛州來的,之後三四天陸續會到。
摩挲了一會手裡的把件,州官倒吸了一口氣。
基本可以確定,這裡面肯定有事。不過他們到底想幹嘛?
總不會用商船把人運過來吧。
覺得這個念頭荒謬,州官有些輕蔑地笑了笑。但不知為何,這個念頭在他腦海揮之不去,思來想去,他只能讓守軍加強戒備,同時讓漕運那邊注意這幾條船,最好到了就把船扣下來。
不讓扣?那就燒了。不過幾艘商船,還能翻了天不成?
「將軍,那邊傳來的消息,說是斛州戒嚴了。」
自從錄入軍籍那事開始,軍中對張三花的稱呼漸漸就變了,不再是國夫人,而是將軍。
對於這個稱呼,張三花表示還有點喜歡。
「知道了,下去吧。」
經過多次的斟酌,張三花決定雙管齊下。一邊派汛營的部分新兵跟著福信去取糧食,一邊帶著剩下的士兵看看能不能拿下斛州。
對於這個決定,林庸的看法是太冒險了。
「先不說斛州這邊,魑魅山地形複雜情況詭秘,你只派新兵去,怕是容易出岔子。」
「不還有福信么。」張三花很不以為意,「他既然有辦法能把那些糧食藏進去,自然也有辦法帶著人順順利利把糧取出來。」
這話說的也有道理,但林庸皺著眉,心裡還是不踏實。嘆了口氣,他緩緩開口:「我跟著去吧。」
說完,他還用目光去瞟張三花。張三花想了片刻,點了頭。
「糧草之事事關重大,你跟著去也好。」
沒被三花挽留,林庸胸口有點悶,隨即自嘲地笑笑。
明明知道三花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怎麼還總去試探。關鍵是,三花估計也不知道自己在試探。
悶了一會,林庸又有些好奇張三花到底會怎麼辦,於是開口詢問。
張三花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有些說不出口。
她的法子,有些下作。她其實也還沒下定決心,到底要不要這麼做。
看到張三花臉上遲疑,林庸更是好奇,心裡告訴自己,再問一次,三花不說就算了。
這一回問,張三花遲疑了片刻,吞吞吐吐開口了。
「碼頭坊市都是木製,一旦燒起來·····」
一聽這兩句,林庸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他腦子轉的快,一下子就想出一個粗略的計劃。
庸華幫的船十有八九會被扣下。這邊偷偷運些士兵過岸,量不用多,只佯作進攻斛州必定會有反應和兵力調動。兵力一動,碼頭那邊的看守就會變弱。此時商運雖然不及以往,但停靠的商船還是不少。只要找準時機,往自己的船上放一把火再沖向船群,那燒起來,那可就接天蔽日,夜如白晝了。
救火,城牆上的人手可能就不夠。不救火,火勢一旦蔓延,半個城都能燒掉。
林庸嘆了口氣,第一反應倒不是這法子有傷天和。
「你這是燒糧倉燒上癮了,怎麼到哪裡都想著用火。」
張三花扯了扯嘴角,專註地看向林庸,問:「可行?」
林庸想了想,搖頭。
「可行,但不可。」
雖然沒決定用這法子,但被否決了張三花還是有些不甘心。
「為何。」
林庸走近兩步,伸手給張三花捋了一縷耳發。
「民心這東西,一旦失去,可就不好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