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擊2
傅希堯當然不可能去結紮,他又不是腦殼壞了,先不說做那個什麼勞什子手術會不會對那能力有影響,單想著他以後還指望讓小冉再懷幾個孩子就知道這事絕對不可能。他原是打算鬧一鬧,不管父母同意還是不同意,總歸讓他們知道自己的態度,別妄想擺布他的人生,而這分寸也拿捏得恰到好處,尤其是看到那些自己為了孩子買的小東西,更添了幾分真摯。
傅添榮一向是急脾氣,這下更是氣得臉色紅,喘著大氣說不出話來。傅希城綳著臉,扭頭對弟弟怒喝:「阿堯,你這話說得偏頗,爸媽是怕你識人不清才插手管這事兒的,你怎麼把矛頭朝著家裡使?再說那女孩子的事我也聽說過,她從前是跟著邵峰的,你怎麼就知道她懷的孩子一定是你的?」傅希城是軍人,又是家中的老大,從小說話做事都一板一眼,不懂得轉彎抹角,所以他並不知道這番話一出,不僅僅是傷了夏小冉的尊嚴,更是抹了傅希堯的面子。
被傅希城這麼一說,傅希堯這段日子壓抑在平靜底下的波濤翻湧而至,英俊的臉龐倏地變得狠戾陰鬱,睨向兄長的眼神更滿是厲色,他勾唇冷冷一笑,踢開腳邊的箱子任其滾到一邊,一步一步朝傅希城走近,聲音極輕極慢地問:「你說什麼?再說一遍聽聽?」
到底是女人家細心,徐慧覺得傅希堯的神情不大對勁,還擔憂地扯了扯丈夫的衣袖提醒他別說了,可傅希城並不領情,還一副不吐不快的樣子,繼續點火說:「媽是為你好,娶妻就得娶個家世名聲清白的女孩子,你別被美色蒙了心,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唔……」他話還沒說完就悶哼一聲,傅希堯惱羞成怒給了他一拳,感覺鼻子湧出一抹腥熱,他用手一揩,原來是出了血,他臉一沉,力量頗大地反手一揮,傅希堯被他推倒在地,同樣被打得嘴角見了紅。
傅夫人看著兩兒子扭打起來,手心手背都是肉,又聽了傅希堯剛才那番駭人的說辭,饒是再堅強的女人也不得眼眶一紅,哭喊著:「你們這是做什麼?是不是要氣死我才安心啊?」
徐慧是拉了丈夫勸不了小叔,兩邊不討好,保姆本來是喂完傅蓓蓓例行帶她到大院的小花園散步,哪知剛出客廳就見到這種場面,立馬將孩子帶回房裡不敢出來。
傅希堯氣急敗壞,更顧不得身上的疼朝他大哥身上狠狠地招呼,只想把這段日子的憋屈氣悶不爽全泄出來,嘴裡一個勁地重申:「你nnd在放狗屁!她懷的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
場面越來越混亂,一屋子的狼藉不堪。
就在這時——
「通通給我住手!」一聲中氣十足的呵斥從門口傳來。
「爸?」
「爺爺?」
大家都吃了一驚。
傅希媛扶著傅老太爺拄著拐杖慢慢走進來,那「篤篤」的拐杖著地的聲音在瞬間安靜的大廳尤其清脆,敲得每個人都凜然屏氣,傅夫人扶著傅添榮迎上來:「爸,您不是明兒個才回么?」
哪知傅老太爺面色不佳地繞過他們,徑直往客廳主位一坐,冷冷哼著:「哼!我不回來豈不是錯過了這出鬧劇?」
傅希媛溫婉地立在一旁,恭敬而疏離地朝傅添榮傅夫人喊了一聲:「爸,媽。」看了還歪坐在地上的弟弟,沖他使了一眼色,便想拉他起來。
「扶他做什麼?不是喜歡好勇鬥狠嗎?就讓他呆著那裡!」傅老太爺抻起拐杖就往傅希堯身上打去,別看他上了年紀,那力道可不輸任何人,又急又狠,一下一下地打得看的人都不忍心。
傅希堯不敢躲,咬緊牙拚命忍著痛,這麼些年他挨打挨罵從沒有哭過,被人欺負了就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可今天他真的覺得憋屈到了極點,也不管傅老太爺的拐杖多狠,就死死地抱著他的褲腿委屈地嗚咽著。
夏小冉是沒有打電話告訴他要拿掉孩子,因為她壓根不會主動跟他聯繫,可他安在她身邊的人說她已經去醫院問過情況,就說明她還是存了那心的,叫他怎麼不傷心不著急。他以前覺得妻子孩子不過是跟家裡好交代,誰是他老婆誰給他生孩子根本不重要,他結了婚照舊是呼風喚雨的傅四少。可現在不同,不是她夏小冉就什麼都不對了,他們同意是皆大歡喜,不同意他也豁出去了。
傅老太爺抖抖腿把他踢到一邊去,冷聲罵道:「都三十幾歲的大男人了,為了個女人就值得你哭成這模樣?難道你就這點出息?都把我教你的都忘光了是吧?」
「爺爺……」傅希堯被傅康華瞪了一眼,馬上擦了眼淚,又不敢起來,索性跪在那裡聽從教誨,這個家裡爺爺最大,把他老人家給得罪了就麻煩大了。
傅老太爺別開眼,催促他:「你喊玉皇大也沒用,給你爹娘跪去!兒子跟老子叫罵像什麼樣?」
傅希堯猶豫了一下,看了看二姐,又看了看爺爺,最後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跪到父母面前,本來還是一聲不吭的,可傅老太爺咳了兩聲,他再不甘心也得老老實實地認錯:「爸,媽,對不起。」可那狼狽的臉上還是不服輸的傲著。
傅夫人心軟想讓兒子起來,可傅添榮哼了一聲不答腔,她也只得哭著沉默。
其實在場的人誰不知,傅老太爺不過是給大家一個台階下,他先開口罵了傅希堯,又讓他主動去認錯,這下誰還敢再有別的意見?明裡打罵,暗裡護到心肝上,這麼些年一貫如此,更何況這件事傅希堯早早的就去給他交代了,他本就疼他,沒有不幫的理兒。
傅添榮不說話,大家也不敢吱聲,傅希城想說點什麼,卻被妻子拉到一旁,對他搖了搖頭。
傅康華淡定地喝著孫女泡的茶,眼睛卻是盯著自己的兒子瞧,傅添榮一肚子的火沒處撒,可在父親面前,尤其是他老人家最疼小兒子,再倔著也沒用,寒著一張臉說:「起來吧。」
傅夫人拍拍傅希堯的肩膀,心疼道:「就是就是,這快過年了讓別人瞧著也不好,阿堯,快起來!」
傅康華不動聲色地放下茶杯,抬眼看了他們一下,慢悠悠道:「小慧,你跟老大先回去,明天領蓓蓓來我這兒,好久沒見那丫頭了,怪想念的。」
「是,爺爺。」徐慧回答以後,拉著傅希城回了房間。
「媛媛,你帶這臭小子去擦藥,別出來丟人現眼!」見他不服,傅康華又瞪了他一眼,這才轉頭跟兒子兒媳說,「你們兩個到書房,我有話跟你們說。」
不愧是傅家大家長的做派,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讓一場鬧劇平靜下來了。
傅希堯也想跟著去,他心裡覺得這件事今天不說個明白,以後就再沒這樣好的機會了,可跪了太久,腿都麻木了,急著起身反而又跌了回去,傷上加傷,還是他二姐傅希媛在後頭扶著,溫和地笑罵他:「都鬧成這樣你還不知道安分點,放心,少不了你的好處。」
傅希堯一聽來勁了,也顧不上自己此時此刻的糗樣,拉著二姐的手打探道:「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消息,快告訴我啊!」
傅希媛又氣又笑,順勢拉了他一把,等他站穩了才說:「我又不是偵察兵,哪裡知道什麼消息。」說著也不理他,慢慢往樓梯走去。
若是能輕易打的就不是傅希堯了,他一瘸一拐地黏在她身後嚷嚷:「我的好二姐,你就告訴我吧,好不好?我知道你對我最好了,嗯?」這一幕若被外人見了可不得了,這手段狠辣的傅希堯,可是在撒嬌?!
書房——
傅康華跟兒子兒媳坐在沙上,芳姨沏了老太爺最喜歡的鐵觀音,給他們都倒了一杯后又退了出去。
許久,房間里都沒有聲音,似乎在比較誰更有耐心。
傅康華瞅著牆上掛著的畫好一陣子,才輕緩地嘆氣:「老四打小脾氣就乖戾,好勇鬥狠,你們背地裡怨我這是我慣出來的,這我都知道,今晚你們又怨我縱著他了吧?」別以為他老了,他心裡跟明鏡似的,什麼都清楚。
傅添榮臉上訕訕的,不過心裡還堵著一口氣,不肯說話。
傅夫人見狀,硬著頭皮打圓場:「爸爸,我們沒怨您。」怪誰也不能怪到他老人家身上啊!
傅康華擺擺手,打住了這個話題,又問道:「你們知不知道,二丫頭跟老何家的小子分房大半年了?那小子最近還請調去了北面!」見二人一臉吃驚地彼此互瞅著,又抬眼看著他,他才冷笑道,「好啊,你們做人父母的怎麼連這樣要緊的事都不知道?這門親事不是你們口中的好姻緣?那何卓不是你們的好女婿?」
二人被訓得尷尬極了,這事他們著實不知情,哪裡有回話的餘地?
「二丫頭終究因為那件事跟我們離了心,脾氣又倔,受了委屈也不肯跟娘家人提起,要不是我想著快過年了把她接回家聚一聚,她在何家不要委屈死了?好好的過年就是圖個團圓,怎麼知道回來又鬧了這麼一出?」傅老太爺來氣,用眼神擋住要說話的傅添榮,哼,剛才不說,他現在還不讓他說了!
他頓了頓,又繼續教訓:「我年紀大了,又念著你們才是他們的父母,我本不想管的,當年二丫頭那事情過去了也就過去了,可如今老四這樁,我卻不得不管。你們想想看,老大跟小慧結婚多少年了?我沒記錯的話六年了吧,蓓蓓今年已經四歲了,傅家也就這一根獨苗苗,可女孩子家總是要嫁出去的,老三又跑到那麼遠的地方……所以老四說那姑娘有了他的孩子,我心裡不知道多高興,雖說是他不對在先,可我們家又不是封建家庭,難道出了這種事還怪到人家姑娘頭上?」
傅夫人知道老太爺這話是針對自己的,想了想應對之策,才說道:「爸,不是我們思想保守,可那女孩先前還跟邵家的孩子不清不楚,事情鬧得也大,要她進我們家門,豈不被人說三道四的?再說了,婚姻大事講究門當戶對……」
見還是說不通,傅老太爺一來氣,把茶杯重重一放,『鏗鏘』一聲:「什麼門當戶對?我聽說那孩子也是書香門第,配我們綽綽有餘了,我們又是什麼底細,你問問添榮,他小時候也吃過樹皮啃過饃饃,現在有些地位了就瞧不起人了?我們嫌棄人家姑娘,人家姑娘指不定嫌棄老四的過去過得荒唐!」
傅添榮見父親是真的動氣了,瞪了妻子一眼,才溫言辯駁道:「我們只是想慎重一些,您老人家也說阿堯過慣了荒唐日子,不管著他只怕會更無法無天。」雖然心中不快,可他知道父親有心臟病,不能過分激動,只能順著他的話好好說。
事已至此,該說的也都說完了,估計他們一時半會兒也不能轉過彎來。
傅康華拄著拐杖站起來,哼氣道:「算了,我都七十多快八十的人了,指不定哪天兩腳一伸入了土!我也沒什麼指望,就想抱抱重孫子樂呵樂呵,該怎麼做,你們看著辦吧!」他把這話拋下,也不管他們夫妻二人會有什麼表情有什麼話要說,就慢條斯理地踱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