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章 九王困獸
沒想到這個問題問住了郎中,他一臉忐忑:「其實最近殿下都很少召我,我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給殿下請脈了。」
換了平時郎中未必這麼言聽計從,可他剛才親眼看到了「魏子嬰」被紅腰拿刀指著,所以此時能不多說就不多說。都說九王身邊這個妖女邪門,看起來真是如此……
紅腰面無表情地說:「那你現在就給三殿下好好瞧一瞧,看他這段日子身體可有什麼不妥。」
郎中聞言,忐忑不安地上前,卻看到姬無雙似笑非笑看過來的樣子。
「紅兒,你莫不是想背著九王自作主張?」
姬無雙的語氣裡帶著一抹察覺不易的幽寒。
紅腰上前直接撿起了刀柄,送回了刀鞘,就這個動作又讓郎中一驚。而紅腰已對郎中再次抬了抬下巴:「快請脈!」
郎中叫苦不迭,趕緊就探身上前,想去拿姬無雙放在輪椅側的手。
卻被姬無雙冷冷揮開來,甚至目光陰沉看著他。
郎中伸出去的手就在半空上前不是放下也不是,他戰戰兢兢等著姬無雙發話。
紅腰反唇就問:「三皇子殿下患的是腿疾,不請脈是什麼意思?」
之前九王為了穩定軍心,不想讓人知道假的魏子嬰存在,可現在紅腰不想了,她覺得就算魏國這些人知道他們的皇子殿下是被人冒充的,也好過姬無雙頂著這張皮再做出甚麼厭惡的事情。
姬無雙和紅腰冷冷對視許久,郎中杵在中間看著,他驚愕之下,本想說什麼,紅腰已經冷冷道:「要麼我把九王殿下請過來,讓殿下也一起看看?」
現在軍心因為毒瘴氣的事早就渙散,有沒有他這個「三皇子」都一樣,紅腰就不信九王會向從前那樣的態度。
姬無雙這才冷笑:「別怪我沒提醒你,診斷出什麼不好的,可別後悔。」
姬無雙的「威脅」紅腰一個字都不會信,她馬上給郎中使了眼色。
郎中悻悻地,走上前拿住了姬無雙的手,卻發現如同拽住了一個冰塊。
姬無雙這時冷冷看他一眼,
那郎中如芒在背,請脈的時候也感到一雙視線在自己的脊背,可是當他一定神,手下紊亂的脈象沒把他嚇死。
「三殿下這,這,這是?」郎中語無倫次起來,「這脈象怎麼會成這樣?」
紅腰一點也不意外,不動聲色道:「說清楚。」
郎中抬頭就看見姬無雙陰冷的神色,忍不住後退了幾步:「殿下的脈象……亂如蠻牛,根本不像是正常人有的……」
紅腰還在說道:「是嗎,殿下本就是重病的身子,當然脈象和正常人不一樣。」
郎中一聽轉頭茫然看著紅腰,說道:「不,這不是這樣,這就是……」
郎中收住嘴,猛然就打量姬無雙,想走又不敢走的樣子。
姬無雙也盯著他:「怎麼,你看出什麼了?」
郎中一臉死相,看出什麼,自然是看出這具身體不可能是屬於他們那位魏國三皇子魏子嬰的……
郎中腿肚子都在軟。
「是不是你們,給三皇子殿下下了毒?」郎中兩眼發懵地看著紅腰。
紅腰終於察覺不對,看向他說道:「你在說什麼。」
郎中嘴裡發苦:「這是烈性劇毒照殿紅,讓人腿腳不便身心受創,所以這才是三皇子殿下被……被九王拿捏住的原因?」
紅腰臉色真的不好了,而她也看見了姬無雙臉上譏諷的神情。
診斷出什麼不好的,別後悔。
紅腰心中升起一絲怒氣,她捏緊手,索性破罐子破摔:「那既然三皇子真的不太好,不如我稟報王爺,派出專人照顧,就讓皇子在帳篷中安心養病,除此之外,不必為了瑣碎事務操勞。」
姬無雙笑的更譏嘲,郎中臉色煞白地看著紅腰,紅腰也就看著他:「除非是你診錯了,要不我去將王爺叫來,你當著他的面再診一次?」
郎中終於明白了什麼似的,他立即張口:「並非診錯,以三殿下現在的身體,確實閉關靜養比較好!」
眼看鐵青臉色和深處的惶恐,紅腰就知道郎中已經自動把這一切的陰暗歸結到了九王身上,就算他看出魏子嬰已經不是魏子嬰,但也只會覺得眼前會發生的這些都是九王做的。
紅腰知道九王在這些人心裡的地位,她索性一笑:「今天開始每晚送一碗安神葯給三殿下,免得殿下夜間不能入睡。」
郎中點頭如搗蒜,恨不能馬上轉身離開這帳篷,而他也確實如願了。
姬無雙看著紅腰:「他很快就會在軍中傳播,我這個王室僅存的魏三皇子是被陷害的,而幕後主使,就是你和九王。」
紅腰捏著手心許久才壓抑住怒氣,她既然知道不能讓姬無雙得逞,就不再給他機會。
「他如果真有膽量傳開,那也只是讓魏軍滅亡更快罷了。」
姬無雙道:「本來就軍心紊亂,也許沒了這群累贅,你跟九王就能解脫了。」
紅腰不知道什麼是解脫,她無法忍受和姬無雙繼續呆著,掀開了帳篷帘子出去。
……
看似嚇唬了郎中的紅腰,一整天卻都坐立不安,她站起身又看看,有點想知道那個離開的士兵到底有沒有離開。
她什麼也不知道,也什麼都不能肯定。
她在帳篷中呆坐一下午,不斷的搓手又捏掌心,還掐了一下自己虎口。
「紅腰,出來。」
這個聲音讓紅腰一呆,她迅速跳起來,伸手挑開了帘子。
一身月色的九王在門口看著紅腰,因為白色扎眼他如幽靈。像是那天降下的不詳無相。
紅腰怔怔地看著眼前人:「王爺……」
「九王」的目光看起來有些奇怪,他口中傳出一個很冷硬的聲音:「不用叫了,王爺在那邊等你。」
紅腰給這聲音驚得猝不及防,才意識到眼前「九王」除了一張臉,渾身其他地方都像另一個人,包括這把嗓子,完全是車夫。
她還沒有從白面車夫假扮九王這件事情里緩過來,白面車夫已經冷冷又說了一遍:「我說王爺在路口等你。」
軍營只有一個路口,就是被毒瘴氣封閉的迷河。
紅腰怔愣之下,不敢置信地看向那個地方。然而夜色中掩埋的不止黑暗。紅腰腳下生根根本走不動。
她只好轉過來問車夫:「你為什麼假扮王爺?」
白面車夫冷冷的,「你問王爺就知道了。」
看起來白面車夫這身打扮並非有什麼臨時起意,這時黑暗中終於傳來一聲熟悉淡冷的聲音:「紅腰,過來。」
是九王。
紅腰身上泛起雞皮疙瘩,硬著頭皮對著聲音來處過去,越走越近,看見了九王。
九王身上披著一件黑色毛皮大氅,把他跟周圍融入一體,所以如果不是紅腰站在他面前,根本發現不了他。
大氅裡面穿的還是他扎眼的白衣。以至於讓紅腰僵住。
直到九王臉上出現了熟悉的笑:「車夫會留在軍營里代替我三天,你跟我出去。」
及至聽見了九王的話,紅腰震驚的無以復加,出去?離開這迷霧瘴氣?她並不是懷疑九王能安然無恙走出去,她是想既然九王能走,為什麼之前不走,現在卻突然要走?
九王攤開了手掌,上面躺著一個紙條,「是從那個死去晉軍的胃裡找出的,晉王約我見一面。」
紅腰毛骨悚然,晉王用這種方式約九王見面,想到那個被毒瘴氣毒死的晉軍她更是渾身冰涼。
九王道:「不要耽擱了,走。」
九王伸手,扣住了紅腰手腕向前走去,紅腰踉蹌了一下,被迫撞向九王肩上,而九王沒有一點憐香惜玉的意思,只蠻橫地拉著紅腰快速跟著他腳步。
很快看到了迷河邊緣,穿過這裡就是出口,但沒人敢走。
紅腰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王爺,我們這樣穿出去真的不會中毒嗎?」
真的就一點事沒有?
九王似笑非笑看她一眼:「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早上出去那個士兵早就成了過河卒,試探過了紅羅姬女血的功效。
紅腰臉色白了幾分:「王爺你到底要做什麼?」
九王捏起了她的手,有點溫柔地放在掌心,然後說:「我也不敢保證沒事,但是帶著你會有機會。」
紅腰手上傳來劇痛,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被劃破的手心,汩汩的紅色鮮血讓人感到刺目。
九王低下頭,唇就按在了紅腰手心。
九王溫軟地舔了幾下,確定紅腰傷口乾涸,他才抬起頭,自然地抽出手帕幫紅腰裹住了手心。
九王再一笑:「走吧。」
紅腰此生沒遇到如此心灰意冷的時刻,而九王乾脆握著她的傷手,牽著木偶一樣的紅腰把她直接帶出了迷河的邊界。
兩人在霧中穿梭,紅腰的臉被霧中的冷峭刮的生疼,更疼的卻是來自內心。
九王在霧中也像長了眼睛,自然也是因為他對這一片已經熟記於心。被他捏在手心紅腰的手涼如冰塊,好像永遠也捂不熱。
走著走著,霧中有冷箭射來,九王目光一動,推了紅腰一把,箭就穿透了他的一邊袖子。
更多的冷箭從四面八方直接射過,敵在暗我在明,要躲根本躲不過。而紅腰這時也如夢驚醒過來,她就地一滾,躲過了其中一支箭。
身體的反應早就訓練的快於大腦,她再去看九王,發現九王已經單膝跪地,一隻手捂住流血的肩膀。
一支冷箭居然終於成功擊中目標,穿透了九王的肩胛骨。
九王黑色的大氅浸著血,染透了裡面白色的衣服。
紅腰目光發直,在遠處說道:「王爺?」
九王看向她,嘴角勾出一抹譏嘲。若在平時自然無事,可現在血染白頰,幾步之遙的九王就好像困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