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勸解與對弈
我很清楚,山居的崛起靠的是如今這幫幹勁十足的年輕人。作為創始人和CEO,我只是搭起了最初的那個舞台。
這兩年多來,失去了胡昊然的我,內心早已蒼老得如同垂暮老人。僵硬至無痛無愛、無喜無怒。
我向陸盛男提出辭去CEO職務的請求,「盛男,你明明知道,如今這些年輕人早已扛起了大梁,他們比你我都出色,我想把這個位置讓出來給黎倩倩他們」。
她不同意:「我知道你累,可現在時機不對,此刻你若辭去CEO職務,對外,會造成山居團隊不穩固的印象,對內,必定軍心不穩,會對上市造成極大負面影響,你再堅持堅持。難道你不想去紐交所為山居敲鐘?」她要求我堅持到山居集團在美國上市。
「哎!」我只能無奈嘆口氣。
坦白說,如今山居能不能上市,我已經不太在意。只是,我早已成了大家的主心骨,團隊很在意我的看法和意見。他們從精神上依賴我。
山居從上到下,都象打了雞血一般。唯獨我,每一日都只是無意義的重複。太陽每天升起,落下,只是空洞的明暗轉換。
不管白晝亦或是夜晚,他都不會醒來。
之前與他在一起時,從未深入想過自己究竟有多愛他,只覺會這麼一直走下去,也並未覺那些日子彌足珍貴。每一次互訴衷腸,便會不知不覺更愛他一點點。也在毫無覺察間,心被他一點點拿走。
我每天面帶微笑,步履堅定的出入于山居集團的辦公樓,遊刃有餘的應對各種採訪與演講。咬著牙,用空洞得每個毛孔都在漏風的身軀,支撐著這台巨大機器的前進步伐。
我於清明節去看望過美娜姐,在心中問她:「美娜姐,若你能看到此刻的我,會不會好好誇我一番呢?贊我有出息呢!」
七夕時,鄭曦一早差人送了巨大玫瑰花束過來,引來集團內部一片喧鬧。並於晚間在包場的西餐廳中,單膝下跪,遞上半開錦盒裡的一枚耀眼的鴿子蛋。
「林靜,把你的手給我,從此讓我牽著你走,我會好好照顧你,為你承擔一切,也會對春分視如己出。」他眼裡充盈著真摯的情誼。
掌聲忽然響起來,黎倩倩和幾個中心高管,連同陸盛男,不知之前躲在何處,此刻都忽然跑了出來。
伴隨著「嘭」「嘭」……彩帶筒爆裂的聲音,空中一派繽紛熱鬧。與我內心的寂寥很違和。
「在一起……在一起……」他們起鬨。原來這一切早有預謀,而鄭曦不知何時得到了他們的支持。
「林阿姨,你當我的媽媽吧!」鄭欣彤跳出來雙手環著我的腰,仰著紅撲撲的小臉。
我憐愛的攏了攏她的頭髮,躊躇道:「欣彤,很抱歉,阿姨做不到。」
鄭曦起身,面色蒼白:「是我做的還不夠好嗎?」
「不……不,你很好!是我的問題,是我。」我由衷道。
「我鄭曦不值得你愛?」他素來驕傲,此刻於眾人之前受挫,俊朗的眉毛扭在一起。
「不,你值得任何女人愛」我靜若秋水。
「那是為何?」他愣愣問。
「人生遇到的每一個人,出場順序很重要,很多人如果換一個時間認識,就會有不同的結局。我若先認識你,一定會愛上你的。」我於眾目睽睽轉身離開。
「別走!」他伸手緊緊抓住我手腕,身體微微戰慄,眼中都是疼痛。
「忘了我吧,鄭曦!」我懇求他。
他終於頹然鬆開手。
走到門口,黎倩倩追了上來:「林姐,如果說感受,恐怕沒人有我能這般清楚你的感受吧!已經快三年了,你也該走出來了。」
「那你走出來了嗎?」我逼視她。
她僵了一會兒:「我將他放在心裡,會好好珍藏一輩子,可死去的人畢竟死了,活著的人,還得繼續活著。」
「我們不同,馬志強死了,胡昊然還活著。」我說。
「可是……可是他如今和死人沒有分別,你放手吧!」她大著膽子說出了我最忌諱的話。這幾年來,誰說胡昊然是死人,我就與誰翻臉。
「他還活著,你讓我放手,怎麼放?拔了他的管嗎?」我情緒失控。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慌亂的補救,聲音哽咽起來。「我是說,胡昊然……他……他再也不會醒過來了,你接受這個現實吧!我們……我們所有人,都很心疼你啊!若胡昊然有感覺,也一定不會同意你這樣折磨自己的。」
我倆默默對視,淚水爭先恐後。
良久,她整理了下思緒:「我們都希望你能重新開始,後面的路還很長,不是嗎?」
「明白!」我鎮定下來,擦乾了淚。
「你給鄭曦一個機會,其實也是給自己一個機會,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一個重新活過來的機會。」她似乎對鄭曦印象很好。
「你……你不會是拿了鄭曦什麼好處吧?」我審視她。
「老大就是老大,果然什麼事情都逃不過你的法眼呢!今天來助場的人,每人有一瓶迪奧真我香水,不要白不要。」她破涕為笑。
「你們還真是見利忘義啊!」
「見利忘義?你明明知道我們並非為了香水,更多的,都是為了你……」她很委屈的樣子。
「我知道你們是真心為我好,不要太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反過來安慰她。
「可你總想將CEO推給我,我……我還做不來」她像個孩子撓了撓頭。
「放心,我不會丟下你們!」
我笑了笑,轉身離開,獨自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看著腳下孤獨的影子,耳邊忽然響起胡昊然的話。
「這個問題我曾經思考過,就是……就是……踩了你的影子,都會叫我心疼」。
那時,說這話的他,臉上蕩漾著濃情蜜意。帥氣又可愛。
我又去了醫院,靜靜將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任淚水滾落在他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