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不如不遇傾城色155
揚聲,高喚一聲朵兒,手中拉得緊緊的弦卻是遲遲沒能鬆開。
那一眼的承諾,那一眼的罪惡,那一眼,蕭君徹終還是沒有狠下心……
隔著那麼遠的距離,她還是聽到了他的聲音。
朵雲輕揚起小臉幸福地笑,原來,原來就算他眼中看到的是朵顏,看到他的遲疑,她也是幸福的。
輕啟朱唇,無聲地說出了那句,誰也聽不見的話:「皇上,對不起,來生,雲兒再來服侍你。」
雲詳的手抖了又抖,顫了又顫。
只因,唯有他,能看懂她在說什麼,所以,她是,她是……
「再不開城門,我就脫光你大周國的皇后,再不開城門,我就當場與其合歡,我且看看你大周國丟不丟得起這個臉。」陳營越說越Y盪,城頭上,所有將士們都著急了。
「皇上。」
「皇上。」
「皇上。」
「讓我來吧。」
雲詳於是說,他終於明白了蕭君徹的淡然自如從何而來,想通后,卻發現,原來他只是發現得比自己早已而。
「讓我來吧,皇上。」
他再次請求,蕭君徹看著他,那毫無生機的眼神中,如果還有什麼的話,那便只有悲傷。
蕭君徹沒有出聲,只是親手,那就彎弓遞於他手。
「雲詳,不要勉強。」
他的眼中,儘是血淚:「不這麼做,才是勉強。」
言罷,他挽弓而上,一聲長嘯:「朵兒,來生再見。」
他該喚的是雲兒,可他不能暴露朵顏的身份,所以,他只能喊了那一聲朵兒。
他想,就算她聽不懂,她也會高興的吧,至少,與其在人前受辱,倒不於讓她痛快一箭。
朵雲靜靜的仰著頭,看著雲詳的不忍,她笑了,突然對著雲詳笑了,只因,她明白,他已認出了她。
這個世上,如果她還對誰有一絲不忍,那麼,除了雲詳還會有誰?
她對不起他,可她不後悔。
重新啟唇:「雲詳,對不起!」
雲詳突然一聲凄厲:「啊!」
那一聲呼喚令戰場上所有的人耳膜一陣雷鳴,抬首的瞬間,只見一支金箭如流星劃過天際,拖著耀目的金芒,穿越蒼穹大地,撕裂虛空氣流,夾著射破九天的氣勢,如一道掩目不及的閃電直直沒入那一襲雪衣。
剎時,戰場上一片寂靜!
「唔……」
那一聲痛呼極低極淺,可戰場上的萬千士兵卻都清清楚楚的聽到了。
一瞬間,那一箭似射在了自己身上。
陳營的手僵在了原地,看著那金箭的羽翎怔怔發獃,那是用了多少氣力,那是有多麼精準的手法,那一箭竟然生生的穿透了朵雲的鎖骨,將那鎖骨上掛著的粉色肚兜的細繩,強行扎入了她的血肉。
那是一種最後的緊持,帶著無限的悲涼,哪怕是死,也絕不能讓她人前失節。
這是何等的氣勢,陳營退縮了,看著朵雲的嘴角一絲絲滑落在地的血水,看著朵雲帶血的微笑,突然覺得一陣毛骨悚然。
「朵兒。」
又是一聲慘呼,卻是雲非所發,城頭上的眾人,均都傻了眼,雲刀更是瘋了一般的跳上前就給了雲詳一耳光。
「門主,你瘋了,那是皇后啊,我給你們箭是要射那個陳營,是陳營,你怎麼射皇后呢,啊啊,那是你妹妹啊,啊啊?」
雲詳不語,只是仰躺在地,淚水順著他的眼角,艱難的落下兩行:「啊!」
他又是一陣狂呼,撕心裂肺了一般。
他的心,碎了,碎了,一地都是……
「你殺了她,你竟殺了她,上官雲詳,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看到這慘烈的一幕,雙手被制的凌曄徹底的發了狂,他掙脫了那兩個人的鉗制,狂奔回青帝身邊:「皇上,臣要報復,臣要拿下遼原,臣要他們償命。」
看到這樣的凌曄,青帝滿意了,雖然也震驚於蕭君徹的絕情,但能讓凌曄下定了最狠的決心,這也是他最想看到的事情。
「從現在起,朕封你為青國天下兵馬大元帥,青國的大軍,盡數交於你指揮了。」
他爽朗的說著,卻見凌曄早已滿臉殺機。
「強攻,拿下遼原關后,能活下來的,城裡的一切,銀子,珠寶,女人,都是你們的。」
這是多麼大的誘惑,青軍本就在旭軍之上,這鼓勵性的話語,無疑是給了所有人一份『美好』的幻想,他們貪婪的眼中,已現原始的本色。
慾望,除了慾望,還是慾望……
先鋒營的士兵們,扛起了天梯,怒吼著,急先恐后的朝前衝去,直到他們沖在最前面的人看到那些已經腐爛了三天的屍體時,受不了的,早已彎身狂嘔。
只有一些還扛得住的,架上天梯努力的往上爬。
城頭上,大周國軍也忙活起來,有些人搬起了腳邊的石頭,一股腦兒的往下扔,羽林軍的羽箭更是對準了那還剛剛跑近的青軍,箭無虛發。
更有一些人推著一鍋鍋的熱油,一鍋一鍋的往下澆,沸油一觸到人的皮膚,滋滋的冒著肉香之氣,令人看者驚心。
恐怖的哀叫聲,聲聲驚悚,令得接下來,準備跟上的士兵,也有些腳軟無力。
凌曄適時的大叫:「退後者,斬。」
只一聲,就讓所有士兵從震氣力,是啊,退後者,斬,那就只能往前沖了,衝上前去,說不定還有生還的希望。
蕭君徹一直冷眼旁觀著這一切,直至天際飛來十二隻黑色鷹王,蕭君徹的眼神終於扭轉了身方,定定望向千軍萬馬之中,那火紅的身影。
他伸出右手,直指蒼穹大喝一聲:「開城門。」
所有人都愣了,開城門,這是什麼意思?
可他的指示那麼明確,那些士兵呆愣間,只聽到身後一陣馬蹄聲聲,一扭頭,卻見黑壓壓的一支軍隊悄然靠近,為首的十二人,一色的黑衣,一色的面具。
「暗十二門,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冰笛,他由此興奮得滿臉是淚,兄弟們,上啊,上啊。」
他的模樣,哪裡來有一點將帥的影子,還伏在雲詳身邊的雲刀,一聽說暗十二門,也彈跳了起,只一眼,她就渾身發抖,卻是激動的喃喃自語。
「我們贏了,我們贏了。」
是的,暗十二門接到死神令,便馬上召集了所有部眾,前來支援了。
只不過,出乎蕭君徹意料的是,暗十二門,每一門的部眾都在一萬人以上。
這相當於,給他集結了一支十幾萬人的最精銳的強兵,那些守門的小兵,哪裡還敢含糊,似乎連開門都嫌自己太慢了。
那是一場空前的大戰,凌曄再度施展出了他的驚世兵學。
只是,他的那些陣法,早已被蕭君徹參透,幾十萬人在遼原的黃土地的相互撕殺著,蕭君徹的氣勢已完全的呈壓倒性的。
他的暗十二人,殺人不論章法,有的人甚至提的就是一把殺豬屠牛的砍刀。
只是他們下手之狠,無人能及,僅僅這一支強兵,就相當於給蕭君徹的旭軍提升了五成的兵力。
人人都殺紅了眼,人人都興奮的狂叫著,那不是戰爭,那是一場最直接的屠宰,彷彿他們殺的不是人,而只是牲口一般。
看著自己的士兵一個個的倒下,青帝終於害怕了。他慌張的扯著隨便誰的手:「快,快,護駕,護駕。」
那些士兵抖著腿將他圍成一個圓,個個神情惶恐。
朵顏終於撥地而起,飛撲上去,雙手執箭,橫掃一片。
青帝睜大了眼,不敢相信的看著她,怒喝:「上官朵雲,你幹什麼?」
朵顏一笑,揮手間,已揭去了臉上人皮面具:「呵呵,皇上您認錯人了吧?我可是不是什麼上官朵雲。」
「你,你是……」
長劍貫力,直飛了出去,瞬間沒入青帝的胸間,他的指仍舊指著朵顏,艱難吐出她的名字:「上官朵顏。」
「沒錯,是我。」
朵顏冷冷出聲,左手再度貫力於劍,又一劍狠狠刺出,青帝的身子重重的倒地,抽搐著的嘴角,血水橫流。
回身,火紅的雲衣,在風中飛揚,她笑望著那一身白衣,一聲嬌喝:「青帝駕崩了。」
一語,似穿透了熱辣辣的長空,大周國軍雄獅般的長吼,青國軍亂成一片。青帝駕崩了,青帝駕崩了?
那他們還打的什麼仗?
為誰而打仗?
青軍,終於自亂了陣腳,人人無頭蒼蠅似乎的亂躥著,蕭君徹的聲音勁力穿透著蒼穹:「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歸降者,留命一條。」
留命一條,在這樣的時候,這是多麼大的誘惑,那些本還四下逃躥的青軍,在看到滿地的橫屍時,心裡能想到的,就是歸降。
是啊!歸降才了保命,保命才是重要的,只有活下來,才能回家再看她們的妻兒老小。
終於,他們一撥撥的放下了武器,高舉著雙手,扯下自己內衣的白布,在頭頂上搖晃著,起初,只是三三兩兩的人做著同樣的動作,到後來,除了倒地的那些屍體,整個遼原的平原之上,就只能看到,有規律的搖晃著的白布條。
蕭君徹的嘴,輕輕一挑,終於笑了,足下一點,如大鵬展翅一般,飛下城頭,躍向那千萬個白布條間的火紅人影。
「你,終於回來了。」
他說,心中似乎有千言萬語,只是話到唇邊,只有一句。
朵顏揚起臉,甜甜的笑:「因為,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
言罷,朵顏再忍不住,幸福的投入蕭君徹的懷抱,笑得那麼的幸福,是的,天下間,從此後,再沒有人能拆散他們。
「朵兒,我很後悔那天放你離開,你一離開我就後悔了,可我必須裝得什麼也沒有發生,我真渾吶,要是今日,被綁在那裡的是你,我這一生,都不是原諒自己。」
他說著,那麼的用力的抱著朵顏,似乎一鬆手,她就會飛走了一般。
是的,他是知道的,而這一切包括朵顏的離開,他都是知道的。
起初,他也是不同意的,可是,朵顏告訴他:「只要未來的路,可以永遠在一起,現在有再大的困難都要克服。」
他猶豫了,可她還是堅持要去青軍的大帳,是的,她已經成長起來了,再不是任性的上官朵顏,她還是大周國的皇后,是一國之母。
她有責任,也有義務,她也想要同蕭君徹一起擔起這個天下,擔起她的百姓的疾苦。
受她的感染,他放她離去,只是,到了此時此刻,他方才放鬆了自己,說出了一直他想說而不敢說的話。
他後悔,後悔放了她走,後悔自己為了天下。
「可我不後悔,永遠也不。只要能幫到你,哪怕是一點點的小忙,我也絕對不會義無反顧,我們是夫妻啊,夫妻本是一體,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呵呵。」
說到最後一句,朵顏不自覺的笑了,蕭君徹也笑,為她的那個小小的霸道,他笑言:「好,我的就是你的,你的還是你的。」
朵顏咯咯直笑,得意於他話語間的寵溺,只是,當她彎彎的笑眼的餘光,瞥見一個人影撲上前來時。
她顧不得提醒,只能憑自己的動作,用力的一個旋身。
「呃!」
當匕首刺入她的胸腹,她嫩紅的嘴角有血紅的液體在遊離,蕭君徹震驚著,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反應,反而是持刀的凌曄一聲哀嚎:「朵兒,朵兒,你怎麼這麼傻,你怎麼能……」
凌曄終於被打敗了,徹徹底底,他躺在死人堆里,等著這最後的一擊擊中,可朵顏竟然生生替他受了這一刀。
他那麼用力,那麼用力啊。
他的朵兒如何承受得了那一擊。
蕭君徹的臉,終於失了血色,看似那麼輕輕的一揮手,已將凌曄甩飛出去好遠,他重重的落地,咳出一絲血水,口中卻還是喃喃不停:「朵兒,朵兒……」
抱起還在不停吐著血的朵顏,蕭君徹發了瘋的狂叫著:「雲詳,雲詳,雲詳……」
當朵顏扇動著纖長的羽睫,幽幽醒來,蕭君徹早已像條看到肉骨頭的小狗一般撲了上去:「朵兒,朵兒,你看看我,看看我,是我是我啊。」
她輕輕的笑了一下,伸出手指,描繪著他臉部刀刻般美好的線條:「瞧你,都瘦了。」
「瘦了不怕,能看到你醒來,我什麼也不求了。」
朵顏的淚在眼中翻滾著:「蕭君徹,你真傻。」
「是我傻嗎?我有你傻嗎?你這個不聽話的女人,怎麼能自己幫我擋那一刀呢?你就那麼想死嗎?」他罵,心疼得眼眶都熬紅了。
「我不想的,你相信我,只是,我的身體不由自由了,真的不是我的錯。」她無辜的厥嘴,似乎有多委屈一般。
「你這壞女人,我要懲罰你。」
他恨恨的說著,疼惜的摸著她慘淡的臉龐。
她笑,微微的皺眉,因為傷口還有些疼:「好啊,你想罰什麼?」
他低著,輕抵著她的額頭:「我罰你,這一輩子再也不許離開我。」
她的淚終於還是顫顫微微的落了下來,她笑了,笑得那般幸福,笑得那般滿足。
「答應你。」
此生,此生,生同寢,死同穴,再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