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眾生安然
牛場鎮就似一個牛場,方圓三里左右,四方被都被圈禁圍困起來的一個牛場,裡面住的是人但不是牛。
笑笑仍舊一個人往前走著,心中有些害怕守衛的弩箭但也不肯回頭。
終於還是走到鎮子的南界邊,界邊守衛就住在一排三間小木屋裡,小木屋夜夜燈火通明,十來個守衛正在裡面喝酒。
鎮子四個方向都有界邊守衛,界邊守衛的職責就是看守牛場鎮上住的一百三十九個流放罪犯,而這些罪犯都不是普通的罪犯,都是這些界邊守衛曾經的同行,要麼是衙役捕快,要麼是獄卒守衛,總之都是曾經隸屬於神捕營的公人。
但這些界邊守衛一般都不去過問鎮子里的事情,只要鎮子里的人不靠近界邊,若是靠近界邊無論是否有想要逃跑越獄的想法,都會被界邊守衛驅逐,若是仍舊往前那麼這些守衛就會毫不猶豫地出手。
鎮子南界邊的守衛統領叫王宣,年紀已近六十,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據說早年因為參加神捕營白衣捕快考核中舞弊,后被貶到此處做了守衛統領,長年居於此處也未見王宣穿過綠衣捕服。
笑笑壯著膽子走近了界邊,屋子裡喝酒的喧嘩聲忽然就止住了,屋子裡走出兩個醉醺醺的守衛,其中一個守衛說道:「來者止步,你是何人?」
笑笑停下了腳步立在風雪之中,不敢妄動絲毫,大聲回答道:「我是許笑笑,我想見王統領。」
守衛說道:「統領大人今夜醉酒已經歇息了,你先回鎮上休息一夜,明日午時以後再來。」
「不行,我今夜就要見王統領。」笑笑實在不願意再回到那小木屋中去了。
「你這女子如何糾纏,說了明日便是明日,若在冥頑向前,可怪不得我手中的弩箭了。」兩個守衛已經取下腰間的弩箭,以示警告。
若是平日,笑笑肯定一溜煙跑回小木屋了,今夜的笑笑卻不那麼害怕了,想起用青春陪伴了三年的嚴冬,居然忍心讓自己在風雪中走了這麼久,笑笑忽然就覺得是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
「那麻煩你們瞄準一些,最好可以一箭穿心!」說完之後笑笑轉身繞開了守衛房屋,朝著南方走去,只留給兩個守衛一個迎著風雪的背影。
兩個守衛相視而望,其中一個趕忙走進屋中稟告統領王宣,王宣借著酒勁衝出屋外,冒著風雪幾步追上了許笑笑。
「站住!」
笑笑轉過身來,「不是喝醉了嗎?現在怎麼又醒了!」
王宣說道:「風雪這麼大,趕緊回去了。」
許笑笑搖頭不允,固執地說道:「我要走了,要麼你們就殺了我,要麼就放我離開這鬼地方!」
「你能去哪兒?你是個孤兒。」王宣說道。
「我是只大雁,只要回到南方,哪兒都是我的家。」許笑笑知道自己是個沒有父母的孤兒,只是不喜歡聽到別人這樣說自己。
「趕緊回去吧,莫要拖累了付嚴冬,很快就輪值到了付嚴冬了。」王宣勸道。
「三年前我留在這裡就是因為嚴冬,現在我卻沒有留下的理由了。」笑笑失望地說道。
「很快捕營里就要下放任務了,最多半月就輪值到付嚴冬,到時候你們就可以一起出去了,三年都過了,還在乎這半月。」王宣繼續苦口婆心地說道。
「莫說半月,便是一刻我也待不下去了,我再也不想回到那個小黑屋子裡去了,更何況還要面對一個已經變心了的嚴冬。」笑笑搖了搖頭,堅決地說道。
王宣轉頭對著先前的兩個守衛命令道:「去把付嚴冬給我找來。」兩個守衛得令之後,冒著風雪趕緊跑去鎮上的小黑屋。
許笑笑轉身欲走,王宣又趕緊喊道:「等等,當年把你留在這鎮上可是算連坐受罰的,現在你若是走了,付嚴冬就算輪值出去完成任務,也一輩子走不出這牛場鎮了,你可要考慮清楚了!」
「從現在開始,付嚴冬所有事情都與我無關了,我就要走。」許笑笑說完邁開步子就走。
「你若敢越界,就別怪我不客氣了!」王宣終於兇狠地說道。
「我不怕你了,我連死都不怕了。」許笑笑居然就走了,居然走到了界邊。
「再跨出一步,你就死!」王宣做了最後的警告。
許笑笑輕輕跨出了一步,不管背後是否已有架起的弩箭。
王宣眼睜睜看著,手中的飛刀已經捏得很緊了。
「還是我來幫你吧!」
風雪中一襲白影掠出,身穿雲紋龍鱗衫,手執九骨鐵摺扇,男子手中摺扇併攏好似一柄鋒利的匕首,狠狠地刺穿了許笑笑的喉嚨,喉嚨出一個血窟窿汩汩往外冒著鮮血。
「大膽狂徒,居然如此喪心病狂,對一個女子下如此毒手。」王宣話未說完,手中的飛刀已經飛出了六把,都被白衣人輕輕閃避了。
「我殺人就是為了取樂。」白衣公子一面說著,一面從腰間摸出一塊手帕,輕輕擦拭著摺扇上的血跡。
「弩箭準備!」王宣一聲大喝,屋子裡十餘個守衛盡皆手持連環弩箭沖了出來。
「唰唰!」
漫天箭雨朝著白衣公子飛來,白衣公子打開手中摺扇,隨手翻轉輕易便將弩箭擋開。
「笑笑!」付嚴冬與青衫客一齊來了。
付嚴冬抱起許笑笑漸漸冰冷的身體,「我不該讓你一個人出來的!」
許笑笑已然氣絕,連一句道歉的話也聽不到了。
付嚴冬卻仍然在說:「其實我忘了告訴你,等這一次輪值之後,我就可以恢複名籍了,我又可以穿上威風凜凜的捕服了。」
「王統領,這是怎麼回事?」青衫客問道。
「眼前這個白衣人殺了許笑笑。」王宣簡單而又肯定地說道。
「不錯,是我殺了這女人。」白衣公子坦然承認,似乎在白衣公子眼中人命也如草芥一般。
「為什麼要殺她?」青衫客問道。
「因為你,我要讓你仇恨我。」白衣公子說道。
「許笑笑與我並沒有任何關係!」青衫客說道。
「因為她是你兄弟的女人,所以我殺了她,你的兄弟會仇恨我,你也會仇恨我,你和你的兄弟就會滿世界找我。」白衣公子仔細地構建出一個合理的邏輯。
「這就是你殺人的理由?」青衫客問道。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因為我高興。」白衣公子霸道地說道。
「那你就錯了,因為我不會滿世界找你,只會讓你永遠留在這雪地里了。」青衫客將低埋的頭顱抬起,左臉刺著一個『青』字格外醒目,惡狠狠地說道。
「李元青,現在的你還太弱了,哪怕你已參悟了魚腸劍法,你終歸還算不上魚腸劍的主人。」白衣公子說道。
「你究竟是誰?」身著青衫的李元青雙手緊緊藏在袖中,一字一句緩慢地問道。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的姓名,而現在我只是一個在江湖中四處殺人的惡魔。」白衣公子說完竟已經飛身而起,轉瞬便沒入了茫茫雪地深處。
「追!」王宣下了一個毫無意義的命令,因為明知這些守衛是根本追不上的。
「不要追了,我不是他的對手。」李元青也說了一句毫無意義的話,因為明知這些守衛是不會追太遠的。
「你明知打不過,卻為什麼要裝作一副要打的樣子?」王宣問道。
「你明知守不住,卻為什麼還要裝作守得住這個鎮子呢?」李元青也問道。
王宣竟無話可說。
整個牛場鎮都以為鎮子四方的界邊守衛統領是最厲害的,所以其他人既不想逃走也不敢逃走,只有王宣和其他三個守衛統領知道,李元青才是真正想要留在這裡並且守衛這裡的人。
李元青走到付嚴冬身旁,輕輕拍了拍付嚴冬肩膀,「生於嚴冬,死於嚴冬,或許這冰天雪地才真正是笑笑最好的歸宿。」
說完李元青獨自走了,並沒有繼續勸解,因為經歷過悲傷的人都知道,真正的悲傷源於內心,而要真正甩掉悲傷和怨恨,只有悲傷的人自己,旁人是絕無辦法的。
不過,走出了幾步之後,李元青說道:「須消除前世的罪愆,惟有今生儘力除惡,讓眾生可以安然,才是罪人最好的懺悔!」彷彿對著飄落的雪花講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