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劉義康主政
齊媯聽著這話,一口氣沒提上來,竟是直接暈了過去。
魚兒與謝儀琳嚇一跳,當下趕緊扶她進房。
原來,自那日劉義康前去廬山遇見他們之後,硬是在那裡厚著臉皮待了三月有餘,謝儀琳終是剛不住英娥的敲邊鼓與劉義康的真心付出,表面雖是不情不願,但到底還是跟著劉義康在陽春三月之時,離開了廬山,一起回建康。
路上一切都好,英娥也完全看不出有什麼異常,依舊是那單純可愛的模樣。
可就在快要池州的時候,她突然就失蹤了,客棧內她只留下一句話:嬸嬸,英娥不想進宮。
當下謝儀琳那個悔啊!因為當天晚上,英娥突然要求不與她睡在一處了,說是天氣也轉熱了,分開睡很棒,還笑嘻嘻地示意劉義康,當時二人以為她人小鬼大,便也沒在意,遂了她的心愿。不想她是在為逃走做準備了。
謝儀琳是執意要留在當地尋找的,但因劉義康本就是皇親,不可隨便暴露身份,若是直接鎖城倒是可以行得通。最後只得決議先回建康,再做打算。
待齊媯幽幽轉醒,看著坐在旁邊的謝儀琳,想著自己的孩子當真也是命苦,心中不免又一陣心酸。「可是她執意要走的?」
「長公主……不想進宮。」謝儀琳吞吐道。「大概是覺得這宮中,太過於壓抑了。」
也不想見自己的母親?齊媯有些酸楚地想著。「她一個姑娘家,如何能夠在外面流浪的?這得有多危險?」
謝儀琳也知曉這其中不可預測的危險。「皇后,我想著,我依舊出門去找她罷!不找到她,我就不回來。」
「皇上怎麼說?」齊媯試探道。
「皇上說,此事由皇后定奪……」謝儀琳想著,這夫妻倆到現在這樣,真真是難以想象。
其實這一路以來,劉義康倒是真的跟換了個人似的,對自己也算是無微不至,也不知他心中是如何想的,到底是覺得虧欠自己,還是真的對自己有了感情。謝儀琳不敢去想,想多了害怕自己會變得跟眼前這個女子一樣,有些心灰意冷了去。
難道不是他的女兒么?「那便我自己出宮去找罷。」
謝儀琳瞪大了雙眼。
劉義隆聽聞她竟是想要出宮,便趕緊來了坤德殿。
齊媯本欲是避而不見的,但想到因為英娥的事情,畢竟是夫妻二人之間的事情。
二人站在一處相對無言,竟是有一種滄桑感,歲月將他二人打磨成如今的模樣,實在也是五味陳雜;都是消瘦的面容,看似平靜的表象下,是思緒萬千的過往。
「你……」二人同時輕輕喚起。
相視一眼后,又歸於沉默,院中下風起,吹起他們的發梢,在空中飛揚,裙角衣袂飄飄,相互痴纏,卻又狠心離去。
「我要親自出去尋她,便是為了叫英娥願意進宮。」齊媯緩緩道,眼角眉梢儘是惆悵。「我欠她的太多。」
「你是一國之母,若是後宮沒了你,如何成體統?」劉義隆上前道,間歇中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前日我已拒絕了魏國的通婚請求,便就是想著不想叫英娥去那邊,所以,我自會派人出去尋她的。」
齊媯抬眸認真地看著他。「將她強行綁回來么?她的本意便是不願進宮,如此一來,豈不是更叫她傷心了?」
「她畢竟也就是十來歲的孩子,哪裡又有你說的那般?」
齊媯轉頭望著旁邊的相思樹,時光悠遠。「不知你還否記得,當年十歲的你,是什麼模樣?」
劉義隆一愣,十歲的他,早已對眼前的女子存了一段心思,早已因為她與其他男孩之間的事情生出許多的情緒來,甚至,早已刻成了那一顆玲瓏剔透的骰子。是啊!倒是他想差了,其實十歲的孩子,能知道的已經很多了,何況這個自幼不再自己父母身邊長大的孩子呢?「你出宮並未有什麼作用,若是我派去的人一旦找到,且她又不願回的話,屆時你去方才是妥當。」
齊媯沉默了良久,才開口道:「其實,我在這宮中,已是可有可無,而對我自己而言,出宮了,反而是掙脫了某種束縛。」
劉義隆一怔。「你是朕的皇后,在這天下,便再是沒有第二人能夠匹配!不管你我心中積蓄了多少的恩怨,我只管認定你就是朕的皇后便是。」
時光彷彿在倒退,眼前的風景在春夏秋冬之間迅速的輪換,物換星移,他彷彿還是當初的少年,而自己依舊是那個依戀他,眷戀他的少女;他們一路同行,走過風雨飄搖,走過遠山溪谷,看過源頭白鹿,賞過草上青牛……那些歲月無怨無悔,卻也終究成為永恆的記憶。「臣妾多謝皇上能如此說。」
如此說,如此說;劉義隆知覺喉間苦澀,他們之間縱然回不到過去,可在他的心中,她始終是那個不可替代的位置;他們在最好的時光里相遇,在最美好的歲月里錯失,在最應該相守的日子裡,他們失散了……各自的心,都失散了……我既痛恨自己,卻也對她又諸多的抱怨。
「但,如果皇上能夠放臣妾出宮,臣妾感激不盡。」說完便不再言語。
劉義隆微微一笑。「好。」我絕對不可能放過任何一個將你留在身邊的,哪怕你對我恨極,哪怕你對厭倦透了,我也願意。
齊媯望著他轉身離去,風在他身後吹起,曾經快步行走的少年,也終於變成了仰首闊步的王者,而他,也終究離自己越來越遠,遙不可及。
時光荏苒,元嘉十年,魏國拓跋燾派遣散騎常侍宋宣前往宋國訪問,並為太子拓跋晃求婚,劉義隆含糊其辭,並未答應。
而此刻的英娥雖已被找到,但如何也不願意回宮,於是,便是派人前往保護她,而齊媯,終究是被劉義隆留在宮中,至此,齊媯卻再也不肯見他一眼,更有繞道而行的趨勢。同年冬,謝靈運因為劉義康的主張以及他人舉報,為斬首示眾;那曾經與劉義真秉燭而談、視為知己好友的一代山水詩人,就此殞命。
元嘉十二年,劉義康已在朝中掌控大權,劉義隆因身子不適,逐漸將手中部分權利分散給自己的兄弟;朝中大臣劉湛與殷景仁;劉湛則是劉義康的心腹,於是二人之間的鬥爭瞬間摻雜了皇室兄弟的鬥爭;劉義隆自然也是看在心裡,心中甚有疑慮,但自顧朝中分派便是不可避免,只要平衡便行。
元嘉十三年,劉義隆終於病倒,朝中一切事物全都由劉義康掌管。
至此,劉義康將朝中一切事物都接管到自己的手下。
然劉義隆心中一直藏著一段心思,當年檀道濟參與過廢黜少帝與殺害彭城王劉義真的事件,又曾在北伐的過程當中屢建奇功,對他的任用,既是心存忌憚,又是畏懼;忌憚的是他的聲名遠播,為宋國打下片土江山立下汗馬功勞;畏懼的是他功高蓋主,若他稍有心思,便可以隨即將劉義隆從這個位置上趕下去,就像當年的少帝一般。
而此時,不單單是劉義隆的擔憂了,連著劉義康身邊的那些大臣看著劉義康的權利如日中天,眼見劉義隆病情加重,心道這皇位未來的主,只怕就是劉義康了。
一日,待劉義康服侍劉義隆飲下藥之後,劉湛找到了他,勸說道:「王爺,臣有一事相告。」
劉義康對於劉湛的喜愛,相當於劉義隆對於殷景仁的喜愛,所以,當下便點頭應允。
「說起檀將軍,王爺肯定知道的,若是……臣斗膽說一句不敬的話,若是皇上一旦……駕崩;這檀將軍……只怕到時候不好控制。」
劉義康眼睛挑了一下。「控制什麼?」
「王爺,不管是太子即位還是王爺您……檀將軍手裡的兵權,都只怕是個極大的隱患。」
劉義康若有所思。他不是沒想過,畢竟檀道濟算是三朝元老了,論名聲,在宋國便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對出現這樣的一代戰神,既好事,卻也是壞事,所以,考慮良久之後,他還是決定說服劉義隆。
按照劉義康的說法,只有將檀道濟剷除,才算是真真的將之前所有的舊臣全都清洗乾淨,換成了劉義隆的新鮮血液。
而劉義隆也正巧因此事心中存著猜忌,此刻劉義康提議出來,便是當即答應了。
隨後,檀道濟以皇上病重,恐有人在朝中作亂為由,召回京師。
檀道濟不信有他,遂領兵進京。
時,劉義隆卧床不起,而劉義康則侍奉湯藥,未曾廢離;朝中大臣對劉義康此舉皆是另眼相看,這等兄弟情深的在皇朝當中,真真是極少見的。
這日,送完湯藥的齊媯卻被劉義康叫住在外面。
「皇嫂,你稍微等上一等,臣弟有些話想與你說。」劉義康回頭到。
齊媯見著他前往劉義隆寢殿內,當下便點頭答應了。
半晌,他從裡頭出來,臉上帶著少見的笑顏,道:「皇兄已將葯全部喝下了。」
齊媯點頭。「多謝你。」
劉義康搖頭。「他本來也就是我的皇兄,倒是皇嫂,也要注意休息,瞧見你身子也是不大好。」
齊媯微微揚了一下唇角。「你並未說是我來送葯的罷?」
「沒有,答應皇嫂的,豈會說出去的。」劉義康頓了頓,有些訥訥道:「皇嫂,有幾句話,一直想與你說,可否移步華林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