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只願你安好(大結局)

第三百二十一章 只願你安好(大結局)

因為袁齊媯的請求,劉義隆在三日之後,便將她的身子安葬在黃陵內,宮中的一切棺木中,只裝下她的衣冠;算是完成她在人世的最後一個願望。

他常常呆坐在靈柩旁,有時候絮絮叨叨地說些朝中的事兒——他許久都不曾與她講起朝中的事情了,也許久都沒有這麼親近她了。

偶爾會因為太累了,睡在旁邊,然後從夢中驚醒,以為她還活著,還能突然走到自己身邊,說得體己的話兒;或是與他鬥氣,然後在他虐待自己的時候,突然又心軟下來,原諒了他……可眼前的靈柩卻給了他狠狠的一擊,瞬間喉間哽咽,那坤德殿內,再是不會出現她的身影。這世間,再不會有她的存在了,她曾經的音容笑貌,再不會有人能得見。

「月兒,我常想,若是當初你不願嫁給我,嫁給了二哥,會是什麼樣子?倘或,若我一直是宜都王,你是不是就可以再陪我久一些?再或者,當初再信任你一些,再愛你一些,是不是,就可以不這樣狠心丟下我?」

七月三十日,朱容子與劉文將守墓的其他人全都用袁毅制的葯迷暈了過去,下葬齊媯的陵墓還等著宮中的衣冠一起下葬,所以,墓門大開,秋日的涼風灌入,劉文想起當年在江陵的日子,心中忍不住酸了起來,那樣一個清雅精緻的女子,而立之年,便永遠地消失了在人世。

朱容子拍了拍他的肩頭,以示安慰。

劉文抿嘴點頭,與他一起站在墓門外面等待劉義真與袁毅的到來。

謝儀琳與袁毅等人一同前來到黃陵。

「我帶兵在這裡把守,你們將皇后運出來,盡量快些。」謝儀琳果斷地道。「我怕!劉義康還在他手上。」

袁毅點頭。「多謝你。」

「你不必謝我,既是她生前的遺願,我願意助一臂之力,也算是替劉義康完成的心愿。」她太明白不過,那棺木中躺著的女子,一直都是他心中不可抹去的少年情懷;她除去不了,只能叫他感懷。

袁毅心中嘆了口氣,點頭,與劉義真一起大步向里走了去。

皇家的東西向來都製作精貴得很,而眼前齊媯躺著這一副,自然更是全力打造的,他們幾人一時沒法將棺木移出去,只能將釘好的釘子,一顆顆的拔出去。

劉義真的手一直在顫抖,他還記得最後一次以劉義真的面目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在棲院背著她跑了一圈的時候,在她為了去追劉義隆解釋而落下自己的時候,他想象她願意與自己一起,從此過著隱居生活的日子,那樣的日子,再平淡,卻也是美極了的,所以,他是這麼著急卻又害怕見到她。

「袁毅……」在最後一顆釘子拔出的時候,他顫抖地喊了一聲。

袁毅抬頭認真地看著他,點頭道:「相信我,我已經試了千百遍了。」

可他還是害怕,害怕很多事情都不願意朝著自己想要的方向去。

四人合力,終於將棺蓋揭開了。

劉義真聽見自己的心跳在這寂靜的墓室內「咚咚」地響著,好似要從胸膛里蹦出來一般。

袁毅示意他看看。

劉義真遲疑了半晌,頷首下去,終於見著她真是的容顏,那個曾經在魂牽夢繞的人兒,就在自己的眼前,她的臉頰上,依舊是生動的白皙,唇上依舊紅潤;只是髮絲間,有了一絲絲白髮,但於他而言,一點都不影響她的可愛,那個在軍中夜夜守護的少女,如今已是氣質出塵的女子。「童月……」他忍不住喚了一聲。

依照袁毅的說法,此葯會在七日後自動蘇醒,但現在還未到七日,便需要服下另外一粒葯便可。

當下袁毅伸手去掰開她的唇,突然像觸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般,猛地縮回了手,眼睛愕然地看著站在那裡的三個人。

劉義真覺得他的神色不對,伸手顫抖地撫過她的臉頰,突然就眼前一黑。

袁毅趕緊將他扶住,掐住了人中,才叫他沒有暈過去。

劉義真認真地看了袁毅半晌,突然抓著他的肩頭,對著他的臉就是一頓拳頭。

袁毅躲閃不及,不得已抱著頭由著他去揍。

揍不到他的頭,劉義真開始揍他的腹部,一拳一拳的下去,發泄心中難言的痛楚。

袁毅也不還手,任由他打著。

劉文二人實在看不下去,費力地將二人分開,袁毅身上的外衫,還是叫他扯去了一大塊,衣服撕裂的聲音,在死一般寂靜的墓室里,顯得尤為的凄涼。

而劉義真還瞪著眼睛在掙扎,想要掙脫朱容子的手。

怎奈朱容子本就是習武之人,哪裡斗得過。最後只是泄氣地滑落在墓室的牆角,遠遠地看著中央的那一頂棺木。「啊——」的一聲,響聲傳遍了墓室的每一個角落。

袁毅嘴角淌著血,看著他頹廢絕望地坐在地上,心酸不已——原以為自己會改變一些的,總要改變一些的,卻不知最後什麼都沒變!

劉文一把攔住他向劉義真走去的腳步。「別去!」

袁毅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跡,道:「我該打!」

劉文與朱容子不明所以。

袁毅癱坐在棺木旁,抱著腦袋問道:「怎麼會?怎麼會沒用?我試過那麼多次都是有用的!為什麼到了這裡就沒用了??」

朱容子蹲下來,蹙眉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我給姐姐一種葯,可以服下去像死去了一樣,但七日或者服用我配製的另一種葯,便就可以復活過來的。」

劉文眼前一亮。「那你趕緊給她服下去罷。」

袁毅哽咽著搖頭。「不能了,她身體已經僵硬了。」已經死了!死了!

劉義真卻突然起身奔到棺木前,伸手觸碰著的臉頰,冰冷,冰涼!他的心都跟著一起涼透了。「童月,童月。」他伸手,想要牽過她的手,卻發現她僵硬得不能動彈。他心酸得疼,猛然發現她的手握成拳頭狀,似乎掌心還有東西。

袁毅起身看著他暗沉的臉上滿是疑惑,也趕緊垂眸看向她的手掌處,心中一驚,道:「那好像是你做的檀木盒子。」

劉義真用手探了一下,摸著那紋理,果然是。

袁毅探下身子,將手拿起,拍打了某處,那盒子便應聲而落。將各自拿出來,轉眼就被劉義真搶去了。

劉義真顫抖著手打開手裡的盒子,那粒藥丸赫然出現在他的眼前,他涼得心碎,盒子打翻在地,他眼眸再無光澤——她根本就沒有吃下那顆藥丸,她不想吃,她不想見自己,她不想與自己共度餘生,她不想!!

袁毅看著翻倒在地的盒子,除卻掉落下來的藥丸,還有一張摺疊好的紙張,他彎身撿起,展開略略看了一眼,把他塞在失魂落魄的他的手裡。

劉義真目光無神地看了一眼,見著那工整的隸書,瞬間淚眼朦朧。

義真:待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但願我的屍體還完好,但願她沒有污漬了這張雪白的紙張。

後來我常想,西上的那些的日子肯定是你一直陪著我的渡過那些夜晚的,若不然,為何以後的許多個日日夜夜,我都沒法安睡呢?也曾想過,你一定還是在世間的哪個角落的,若不然,你又為何從未入我的夢呢?

總記得你是陽光底下的明媚少年,連著身姿,笑容,都是叫人著迷的少年,所以,餘生的日子裡,我不想要叫你瞧見不堪的我,我想,大概我在你心裡也是美好的,一如當初我在你心目中的樣子。

我不後悔當初的選擇,我是愛他的,始終如一;所以無論後來的日子有多慘,有多悲涼,都是我願意的。

可我心疼你的付出,心疼那個日夜牽挂我,卻只能遠遠看著我的人,心疼得想死;我不想你這樣,不想你活得這麼沉重,我只願你一切安好!我不能跟你離開,我擔負不起你的這份愛,我害怕,我給不了你想要的;我害怕,我會叫你失望!所以,我選擇逃避了。

義真,天下之大,唯你是知己。保重。

「你從未讓我失望,不論是當初你選擇了三弟,還是你選擇了孤寂地待在宮中,我從來對你,都只是靜靜地看你微笑。」劉義真哽咽地囔囔自語。「我知道你自始自終都愛他,我並不介意,我只是想你活著,活著,比什麼都好,比什麼都好。」

朱容子驚覺,道:「趕緊帶著他離開!皇上發現了,必死無疑!」

「我只想你活著,哪怕是依舊待在他的身邊……」劉義真望著沒有絲毫生命氣息的女子,胸口疼得要開裂了一般,叫他難受得想要去捶打一下,叫它疏通那裡疼得撕裂的感覺。

袁毅卻反應過來,朱容子已然是發現了劉義真的真實身份;若是再逗留下去,皇宮中很快就會有人察覺的。遂拉著他,離開了黃陵。

半月之後,袁毅安葬完劉義真,與謝芸一起,坐落在後山上。袁毅經常上來擺上新鮮的果蔬,囔囔道:「真真,我錯了。」說完,竟忍不住落淚下來。

從建康回來之後,他就卧床不起,精神恍惚了。袁毅知道他之所以能活到現在,全是因為他心中有一股意念在支撐著,齊媯死了,他生無可戀,瞬間就崩塌下去。余后的日子裡,他每日不過是看日出日落,囔囔自語;好像一切都回到了他們最初相識的時候,他時而溫婉地微笑,時而沉溺在會議中不能自拔。

顏廷之為袁齊媯撰寫哀悼策文,劉義隆細看之後,淚流滿面,親自寫上「撫存悼亡,感今懷昔」八個字,特別頒發詔書,封「元皇后」;元嘉,袁齊媯,元皇后,自始至終,不過都是一個「緣」字。九月二十七日,文帝劉義隆安葬了袁皇后。

十二月,劉義隆將劉義康放去了豫章,再未曾想過殺害他的打算。

后,劉義隆堅定北伐,但屢敗屢戰,屢戰屢敗。

終其一生,他沒能戰勝魏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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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元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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