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大烏龍

暮色舒展，兩個人在餐廳安靜的氛圍中，恬淡靜謐地進行著晚餐，夜色已深的時候，市內實在太過燈火通明，為了能最清晰的看到流星，喬木一直將車往北開到較為偏僻的遠郊。

後備箱里裝滿了帳篷和各種設備，副駕駛上是喬一睡著了的側顏，一切都讓他感到內心無比的溫暖。

兩個人的生活變得簡單，簡單得近乎是圍繞著她而存在的他的世界，那麼他的離去呢？在喬一的世界里又會帶來怎樣翻雲覆雨的變化？他想不出來，眼框微微滲出了細密的水光

雲層斷面的天空里，那麼高，那麼深，這個平凡又普通的一天就要過去了。

喬一與他一共度過了多少個朝朝暮暮，他從來沒有計算過，只知道在這個瞬息萬變的生命里，一成不變的除了日升日落之外，就是他對喬一的陪伴。

時間似乎總是走不完，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來不及，大起大落的，誰能受得了。

喬木沿著海邊，將車停穩在主幹道邊上，身旁的人還在熟睡，他抬著身子解開了喬一的安全帶，扶正了她歪倒在一邊的腦袋，替她調節了後背椅的角度，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是為了喬一能睡得更舒適些。

他一邊輕手輕腳的下車，一邊時不時看看有沒有吵醒車上的人，繞到後備箱，將裡面的帳篷和設備拿出來，獨自將帳篷布置在離海邊不遠的地方……

等喬一醒來的時候，喬木正趴在車門上異常溫柔的看著她，也不知道是看了多久，她睡眼惺忪的伸了一個懶腰，望了望遠處漆黑的海平面，「這是哪啊？」

「想不想看流星？」

喬一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提高了的聲音是壓不住的驚喜，「想！」

他不由得輕笑出聲：「一說到玩你就來勁。」

喬一蹦躂著竄下車，手早已習慣性的牽住喬木，仰著頭看了看被燈塔照亮的海面，「哇，好漂亮。」

她滿臉興奮的在空曠的沙灘上使勁跳動著，「喬木，給你我的心。」說著就用一根小木棍在沙子上勾勒出了一個愛心。

喬木看得出她眼裡散發出的小淘氣，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站在原地都沒動，卻在下一秒，有默契的同時展開你追我趕的幼稚遊戲，腳底的流沙盤踞在兩個人之間，融入兩個人的笑聲里。

直到兩個人都玩累了，就躺在了帳篷里，可以從帳篷的透明塑料膜看到外面的夜色。

喬一抬著頭看了一會兒，神情擔憂，「都沒有星星，你確定會有流星嗎？」

他扭過頭看向喬一，語氣有些得意，「你閉上眼睛數到三，就能看到了。」

「真的假的啊？」

「試試看不就知道了。」

喬一撇撇嘴，卻還是配合的閉上了眼睛，「一……二……三……」

當她數到三的時候，睜開眼睛的瞬間，眼前頓時豁然一亮：「哇……什麼都沒有。」

「噗嗤！」喬木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我不就是星星嗎？」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自戀的？」喬一滿臉的嫌棄，要不是帳篷太小，她都要忍不住往旁邊挪一挪了。

喬木卻始終看著她淡淡的笑著，眼底流光溢彩，有那麼一剎那，她甚至要覺得，他的眼睛真的比星星還要好看上百倍。

下一秒，喬木就面對著她，輕輕抬手捂住她的眼睛，「快了，再數一次吧。」喬一無奈的勾起唇角，「這一次要來真的了啊。」

他點了點頭：「嗯。」

「一……二……」

就在她還沒來得及數到三的時候，耳邊就響起了一陣噼啪聲，即使是被蒙住的眼睛，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光亮傳進瞳孔的瞬間。

她一把拉下了喬木的手，看著天空中各帶形狀，在天空中描繪出一顆顆心形的璀璨絢爛。

「哇！怎麼做到的？」喬一激動的一下從地下坐起來，不停地搖擺著喬木的手臂。

他卻像是不大滿意似的，「沒算好時間……」

「啊？」喬一不明所以。

喬木眯著眼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唇，「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嘁！」

時間的輪廓，似乎隨著天空中迅速紛飛的煙花，一朵朵重新綻放在眼前，喬木往她的方向動了動，把喬一環在懷裡，「喜歡星星還是喜歡煙花？」

「星星。」一個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你想要星星還是想要煙花。」

「……煙花。」

彼此的距離近到她能感受到喬木投來的強烈視線，她懷揣著心事再看煙花，而喬木，在看她。

漫天的煙花下，喬一被照亮的五官，顯得十分生動又隱藏了一些失落的神情，無一不烙印在喬木的瞳孔里，沒得跟煙花一樣。

喬一淡淡的開口：「星星實在太稀罕了，就像今天，根本不會出現，可是煙花，只要我想看，都能看得到，我不喜歡失去的感覺，所以有煙花就好。」

「老婆。」

「嗯？」喬一應道，視線卻看著天空不曾移動過。

「還記得曾經學校組織你們去參加夏令營活動那次嗎？」

喬一聞言瞬間笑了出來：「當然記得！那時我被一些事情耽擱了一下，就跟大部隊走散了，大家找到我的時候已經很晚，就沒辦法回來，然後大家就在山上住了一個晚上，我記得那個時候已經很晚很晚了，大家都圍在一起聊天，突然就有同學叫了一聲你的名字，當時我還不信……」說著說著越說越覺得好笑，「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當時居然紅著眼睛跟我說你摔了一跤，那副樣子我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好笑。」

「那時我在山上找了你一整晚。」他的聲音很輕。

喬一倏地扭頭：「啊？為什麼？我們老師不是已經給家裡報過平安了嗎？而且……你當時怎麼什麼都沒和我說？」

「那時你還小，不會懂得，失去你的我，心裡有多害怕。」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喬一的心裡，瞬間像是被挖空了一個洞，過了很久，她才回過神，輕輕笑了笑，「喬木，現在我懂了，失去你的話，我又會有多恐懼。」

「……」他呼吸一顫，不知該如何回答。

時間像是一條川流不息的長河，誰都無法逆流而上，短短的幾個月，他還能做些什麼……

「老婆，答應我一件事情。」他像是做了一個很艱難的決定，在這個時間的長河裡，只要日積月累的堆砌起來，總有一天所有的傷痛都能好的吧。

「嗯？」

「還記得你一起信誓旦旦的和我說，無論什麼傷痛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被一一撫平嗎？」

喬一頓住，「嗯，剛得知你生病的時候。」

「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去你想去的地方看看，多看一些書，時間久了你一定能找到自己想要的，而不是光有我就好，還有……好好照顧爸媽，這個世界上，會有更多的人，比我更需要你。」

喬一眉頭緊鎖，緊張來得如潮水一般，一浪高過一浪，從黑暗中膨脹出的壓抑身體的慌亂，從微微顫抖的聲音中表露無遺，甚至有些情緒失控：「你又在胡說些什麼？」

喬木頓了頓，轉而望進她瞳孔的凌亂，「我都知道了，我快死了，所以你不用再瞞著我。」

「……什麼？」喬一眉頭緊鎖。

「那天我聽到你和齊藤的對話了，說我活不過三個月的事實。」

喬一猛地一顫，隨即伸出手……

「啪！」一掌拍在喬木的腦門上。

喬木顯然被打得有些懵住了，這跟他想象的痛哭流涕的場景截然不同，雖然這樣的反應讓他鬆了一口氣，但也沒必要……給他一巴頭吧……

喬木沒有抬頭，看不到她一掃眼裡的陰霾，展露出的笑顏，這樣看來，喬木這段時間反常的行為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喬一有些哭笑不得：「我說你腦門是被車碾過是嗎？聽話能不能別只聽一半！」說著就捧起喬木的臉，用鼻尖蹭了蹭。

「什麼只聽一半？」他顯然還沒從那一掌中回過神來。

「三個月的期限，指的是齊振海！難道你都沒發現近段時間我們的生活平靜得不像話嗎？齊藤現在早就已經帶著他爺爺不知在哪個國家逍遙自在去了。」

喬木呆住幾秒，才明白她話里的意思……

「什麼！？」他滿臉的不可置信，「那我這段時間的頭痛……」

他的話還沒說完，喬一就打斷了他，「那個啊可能是因為精神不好引起的藥物反應，在加上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導致你心理負荷過重引起的神經衰弱。」

喬木喉嚨像是被突然被人扼制住一般，聲音暗啞：「那我的病情……」

喬一就這麼看了他一會兒，輕輕撫上他的臉龐，額頭抵這他的額頭，溫熱的氣息打在互相的臉上，她眼眶不知什麼時候被冷風吹得紅了一圈，「喬木……」

「叫我老公。」他冷不伶仃的冒出來一句提醒了不下百遍的話，就像是已經背熟了的台詞，卻又飽含深情，猶如他心中無法磨滅的執念。

「老公，你會沒事的，就算是為了我，一定要撐過去，醫生說了你這樣的狀況藥物只能起到緩解的作用，最主要的還是要靠你自己撐過去，雖然我不知道該怎麼幫你，但我保證，從今晚后我都會陪著你，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面對病魔。」

喬木一手向後撐著自己的身體，另一隻手攬過喬一的纖腰，往自己的方向一帶，兩個人的唇就不偏不倚的觸碰到了一起。

她勾住喬木的勃頸，學著他之前的動作，沿著他的輪廓一直吻到唇角，輾轉纏綿。

彼此急促糾纏的呼吸中，喬木並沒有失去了理智，只是緩緩鬆開了她的唇，讓兩人之間留出一絲距離。

「我從來沒愛過其他人，你一個就足夠我嘗盡人生幾十年的笑淚，我想聽你一直喚我，只要你喊一聲，就能讓我不顧一切朝你飛奔而去，我想做你一個人的喬木，想和你擁有共同的幸福。」喬木平日里清明的雙眼，此刻變得深不可測，像個迷人的漩渦，勢必要將她捲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