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壓力動力

鍾揚出現的蘇醒跡象馬上引起了關注，長宜市第一人民醫院召開了一個關於「八二四」車禍傷者救治情況的緊急發布會，省《清源日報》、市《長宜日報》等多家媒體的記者以及宣傳、公安、衛生系統的領導紛紛趕來。

院長李學敏表示針對傷者的蘇醒徵兆，醫院成立的專家組將全力搶救這位捨己救人的城市英雄；分管業務的副院長劉強則詳細介紹了傷者病情和救治情況，重點描述了傷者在凌晨出現的自主反應。

剛過四十五歲的李學敏可謂年富力強，在與記者的溝通和問答環節，展現出了外交家般的天賦，巧妙地把各種話題都引導為醫院醫生給力、措施得當、設備先進，得到了在座不少領導的讚許，很是風光了一把。同時，公安方面也藉機表示一定要竭盡全力找到並嚴懲肇事司機，同時呼籲社會人士尋找打120電話的熱心市民予以表彰。

發布會開得很成功，李學敏的情緒很高亢，他認為這次救治有效地樹立了醫院良好的社會形象，面對其它醫院的競爭甚至壓制，這就是最好的破局良機！他需要牢牢把握好這個良機，一方面以傷者需要休息為由婉拒了直接進入病房的探訪要求，另一方面立刻讓劉強增加醫護人員，實行4個班次24小時無休護理。

外界的紛擾絲毫沒有影響到沉睡中的鐘揚。

由於特護病房增加了一個班次，張佳佳的班是晚上6點到半夜12點，早早地吃過晚飯到了醫院交班，走進特護病房，看了床尾的臨床記錄，看差不多到了檢查清洗傷者排泄物的時間，就暫時關了空調，掀開了被子。

大號的「尿不濕」里負荷不是太明顯，張佳佳細心地擦拭乾凈，更換，牽連傷口的部位完成消毒，整個過程非常利索熟練。突然她感覺到了一些異樣，傷者的腹股溝似乎有神經反射，她忙用酒精棉球再一次劃過反射部位。

「嘶……」鍾揚忍不住發出了聲音。

「你終於醒了？」張佳佳很是驚喜。

「嗯……」鍾揚有點害羞，微微動了一下左腿。

「有什麼好害羞的，這幾天都是我們幫你護理的。」張佳佳連忙把被子蓋上。

「謝謝！」鍾揚此時已經完全清醒過來。

「說什麼呢，這是我們的職責。」張佳佳自從鍾揚醒來一直掛著甜美的笑容，「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我馬上去叫醫生過來檢查吧。」

「我感覺很好，就是手腳不聽使喚，全身疼得厲害。」

「很正常，稍等。」

黃明馬上趕來給鍾揚進行全面檢查，一切結果表明全身各處傷口的癒合率竟然接近60%！黃明就像是遇到了怪物一般，不由得感慨，「小夥子，你可真讓我吃驚，你恢復得太好了，果然是年輕人……」

張佳佳笑著對鍾揚介紹，「這是黃主任，是我們醫院骨外科的專家。」

「我叫鍾揚。謝謝你，黃主任。」

「不用謝我，我只是在盡一個醫生的本分，」黃明平時工作刻板嚴肅，此時卻難得露出幾分笑容，「現在我可以肯定，按照你目前的情況，很快就可以康復。不過鑒於現在你的身份比較特殊，保險起見，我還是建議在特護病房多觀察幾天吧。」

「特殊？」鍾揚疑惑地看了看張佳佳。

「你不知道，你捨己救人的事迹已經在報紙、電視台都報道了，現在大家都在談論你這位大英雄！」張佳佳一副與有榮焉的得意，「我很榮幸為大英雄做護理。」

「我不是英雄……」鍾揚腹誹，英雄配的可都是花圈。

「鍾揚是吧？」黃明見鍾揚精神不錯，便有意多問幾句，「不知道你是哪裡人，家裡人的聯繫方式有沒有？你遭遇這樣的情況，而且媒體都有報道，都1個星期了怎麼也沒有人來看望你？」

鍾揚神色一黯，「我家裡沒有親人了，父母早在我小時候就去世了，爺爺也在上個月剛剛走……」

「這……」黃明和張佳佳對視了一眼。

黃明頓時意識到鍾揚根本沒有能力支付高昂的手術費和醫藥費，不禁暗暗叫苦，忙說，「我要馬上去向李院長報告，這裡就麻煩小張護士把病人相關信息記錄一下。」

匆匆走出病房，黃明還不忘撥通了助手的電話，「小林，把8月24日晚上手術的記錄拿給我，要全體醫護人員簽字的，記住，備註欄里寫『劉強副院長指示馬上手術』，趕緊交給我……」

鍾揚滿頭霧水。

「別理他，他肯定是怕他擔責任，或者是他覺得你付不起醫藥費。」張佳佳鄙夷地望著黃明的背影，就把情況大致告訴了鍾揚。

鍾揚苦澀地沉默了，心中暗自也著急起來，來自大山深處的他，自幼跟著爺爺生活，只會一些簡單的中醫，平日里主要幫助鄰里鄉親治個小病換些衣食求個溫飽，根本談不上積蓄，除了爺爺彌留之際送給自己的黑色砭石之外，別無它物。原本是來長宜完成爺爺的遺願，可是張仲德杳無音訊，現在又背上了一個沉重的包袱，該怎麼辦？要工作沒工作、要收入沒收入，鍾揚徹底迷茫了，至於向南天留給自己的黃玉扳指，早就被至尊借走，卻本就沒想到用上它。

張佳佳連忙寬慰他，「你也別想太多了，現在最重要的是休息好、恢復好！你這麼年輕，康復以後有得是機會一展身手……再說了，你現在已經成了長宜的焦點人物，政府、媒體、還有很多愛心慈善人士都會伸出援手，要不我去建議醫院領導發動募捐，這樣不就解決了？」

鍾揚非常堅決地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張佳佳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勸解，默默地完成了一些簡單的護理，輕嘆一聲，轉身離開。

求人不如求己，醫者自醫。鍾揚的意識里從來沒有逃避，既然事實就在眼前，那隻能靠自己解決，幸好自身的恢復速度極快，已經可以進流食，相信用不了多久雙手就能自主活動……一套快速康復又能節省費用的醫療方案慢慢形成，鍾揚忽然聯想到那套神秘的紫霄玄功以及全身穴位的那次遊走經歷，下意識覺得可能是個加快恢復的辦法！

稍加推演，鍾揚決定開始嘗試，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一邊回憶著曾經出現的那道暖流，一邊努力冥想著那套心法的起手式，靜靜地、慢慢地陷入了一片空靈。鍾揚想要尋找兩者的互通點，一次次的嘗試，一次次的失敗，但是他毫不氣餒、堅定不移，那份超強的韌性與執著在無數次之後得到了回報，體內終於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氣團，儘管氣團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但畢竟真切地感受到了，這令鍾揚欣喜若狂！

然而接下來，鍾揚又很快陷入困境。因為所學的那套心法，內息的行進次序是先往下肢運行的，可是他目前的雙腿傷勢仍然很重，碎裂骨骼引起的浮腫嚴重影響到了筋脈，當氣團運行到腿部的時候，劇烈的疼痛幾乎讓人暈厥。

鍾揚很不甘心，強忍著劇痛繼續嘗試，不斷地衝擊淤塞的經絡，直到精疲力竭，稍作調息舒緩之後，仍然堅持衝擊著，最後昏睡過去。醒來驚奇的發現，經過衝擊的穴位輕鬆了許多，印證了鍾揚的推演。此後的2天內，鍾揚只重複著這一件事，無人時特別是在夜深時，就像發了瘋一般爭分奪秒持續保持對經絡的衝擊，在此期間氣團的力量也壯大了幾次，一開始要十幾次衝擊打通一個穴位，現在每次衝擊就能打通2-3個穴位，數百次的累積，竟然已經完全打通了雙腿的筋脈，意味著從理論上講，他已經可以下地了！

「你說什麼？」張佳佳被鍾揚的要求震驚了，「胡鬧！簡直是胡鬧！你傻了還是瘋了？這才幾天就想支撐下地？傷筋動骨一百天，你以為你是鋼筋鐵骨？」

鍾揚愣愣地看著她，小心地嘀咕道，「我只是想求你拿副支架試試……」

「試試？看把你能的，腿上接骨一共多達11處，差不多整個人的骨架都散了，現在還綁得跟木乃伊一樣，居然跟我說恢復得差不多了，你是在質疑我的智商還是質疑我的醫學常識？」張佳佳沒好氣地搖頭，「別胡思亂想了，平心靜養吧。」

「其實，我還想建議把這些玩意兒拆掉，你看……」鍾揚微微抬了抬左腿，又抬了抬右腿，覺得並不費勁，也沒有什麼疼痛，只是石膏繃帶有些不自如。

張佳佳再次被震驚了，說不出話來。

「我沒說錯吧？」鍾揚很是迫切，一旦拆除繃帶，那就可以轉到普通病房，關鍵是可以減少很多費用。

黃明姍姍來遲，起先覺得病人的「無理」要求很可笑，根本不予理會；後來轉念想到手術室的情形，卻又有些活泛，萬一奇迹再次降臨，能讓這個窮小子早點康復出院也未嘗不是好事。

檢查結果很快出來了，黃明目瞪口呆：大多數片子上都很清晰地顯示著骨骼完全癒合的狀態，幾乎與正常人無異！黃明把拍片結果給大多數專家傳閱，得出的結論是一致的，剩餘輕微癒合部位只需要普通護理，一般3天左右就能痊癒，可以拆除部分石膏繃帶。

這個結果完全顛覆了張佳佳的認知，感覺自己的常識被鍾揚這個怪胎狠狠地愚弄了，按照他的要求叫了擔架轉去普通病房。

一路上，鍾揚問：「佳佳姐，你估摸著我這次的醫藥費大約能省多少？」

「一般來說，你在特護病房至少還需要呆十天半個月的，然後看情況是否還需要到普通病房繼續治療，差不多能省掉6萬左右吧。」

「乖乖，」鍾揚不禁咋舌，又是竊喜，「現在看來用不了幾天就能出院，那醫藥費會是多少？」

「12萬8！」

「……」鍾揚立刻疼暈在了擔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