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王都皇宮,俊帝所居永壽宮內,俊帝已於幾日前醒來,沒有進行大朝會,只在永壽宮內分別接見朝臣們。此時,俊帝正倚在榻上,蒼老衰弱,面容枯槁;床榻對面坐著一人,赭色王袍,面容乾淨利落,姬御宸之父瑞王是也。俊帝實不願見到瑞王,怎奈·······低低咳嗽一聲,俊帝開口:「阿瑞,可是還怨著皇兄?」
瑞王淡淡回道:「臣弟不敢。臣弟可是遵著皇兄旨意對兩位側妃愛重不已。」
俊帝哼了一聲說道:「你倒是會陽奉陰違,你那幾位側妃怕是人人都覺得自己的子嗣可繼你王位,正沾沾自喜。卻不知你明裡冷落阿宸,暗裡早把王府精衛給了阿宸。只這一點,你倒做的精明,父皇泉下有知亦該滿意了。」
聽俊帝提起自己敬重的父皇,瑞王默不作聲。須臾,俊帝又說道:「你可知,朕已將『弒天弓』傳給阿宸?」話落看瑞王驚詫神色便知阿宸那小子連自己父王都瞞著忍不住得意說道:「看來你亦不知,哼哼······阿宸倒是也防著你,為兄忽然有些開心了。」
瑞王緊鎖著眉頭看向俊帝,譏諷一笑說道:「不管他是不是防著我,終究是我的兒子,皇兄開心什麼?」
俊帝被他氣得又咳了一聲后說道:「不管你怎麼怨著父皇與我,你別忘了,你亦姓姬,乃皇族之人。」話落看他收起譏笑,神色端正起來便又說道:「朕與你們幾個弟弟,都不是合格君王,朕無子嗣;眼看著國式漸危,朕細觀皇族子侄輩,唯有阿宸,極有先祖胸襟。朕意已決,阿宸必為下任帝王!皇族精衛、暗探、虎符朕俱已悉數交給阿宸,你此時就不要跟著其他幾人添亂了。帝后遇事冷靜,朕已將遺詔並王都禁軍印信交給她,你多與她商討。阿宸及冠已多年,這些年遊歷天下親事擱置了許久,你便·····咳咳·····」
瑞王忙起身端起玉盞遞了過去,俊帝接過抿了一口放在案邊又說道:「你與帝后商討一下,早日為阿宸定下西嶽王姬。朕即日會下詔,封阿宸為宸王,統管天下兵馬。四方諸侯,北羌已反,東燕必是按兵不動、靜待時機,南陳與西嶽還算忠心;此時給阿宸迎娶西嶽王姬更為有利。朕此生只得一女,由帝后撫育長大,亦算明事理,安排她下嫁南陳世子罷。」
說完這一番話后,俊帝氣息有些不足,闔目倚在榻上。瑞王看著兄長如此模樣,恨了這麼多年,此時看他已然時日無多,忽覺著胸中恨意慢慢被酸澀取代,進而填滿······
俊帝睜眼看到被自己打壓多年的弟弟正雙目含淚,低嘆一聲說道:「朕強撐著一口氣,等著阿宸凱旋,王都也還能安然;若朕等不得······你便護著帝后與阿璇,等阿宸回來掃平。好了,你不必如此,去罷,早些去做些布置。」說完闔目躺下。
瑞王看了自己兄長良久,亦低低嘆息一聲轉身離去······
東燕王宮內,世子趙碩還在苦勸自己的父王趙裕出兵勤王:「父王,您可知天下民心盡歸大岳?雖近幾十年帝王未有什麼建樹,亦未有苛政施於民。北羌此時起兵名不正言不順,父王若執意不出兵勤王,待王都穩定,新帝必不能容我東燕,那時做什麼可都晚了。」
趙裕四旬年紀,精明富態,下頜短須油黑髮亮,紫色王袍再加上幾件世所罕見的金銀玉飾,只覺富貴逼人。聽著自己愛子連日勸說,面上已有不耐,說道:「碩兒,此事,父王與北羌王早有約定,你不必多言,下去罷。」
趙碩黯然退下,走出議事殿外。趙碩此人,早已及冠多年,娶得王畿姜氏嫡女為妻,已有一子一女,平日掌管王室礦產店鋪之餘自己亦置辦了不少資產。此時王都形勢大亂,父王竟被北羌王說動按兵不動。幾年前,趙碩識得遊歷到東燕的姬御宸,直覺此人不簡單,交遊下來方知此人乃皇族中人。以自己的判斷,下一任帝王必然非姬御宸莫屬!父王不辯情勢,一意孤行,實在憂心。
回到自己所居世子殿,世子妃姜氏已然迎了上來,觀他神色知是勸說無望,隨他步入殿內為他端來茶盞便不再說話。趙碩執起玉盞飲了一口說道:「阿蘿,我說不動父王,怎麼辦?」
姜芷蘿正是姜千寒嫡親妹妹,容色明麗,自幼在姜家是被當男子教養,姜氏男子所學她亦精通。聽了趙碩的話沉吟片刻后說道:「阿碩,關於這天下形勢你我夫妻看法一致;既父王不能改變,我們便自己來做罷,總要為一雙兒女考慮。」
趙碩疑惑著問道:「我們自己如何做?」
姜芷蘿回道:「我們有自己的近衛及不少資產,我亦有一支姜氏暗衛,加起來亦有幾千人了;阿哲帶著這些人和資產悄悄出行,直奔嘉峪關面見主帥,將資產全數奉上,阿碩亦隨時聽主帥號令。我推測,主帥姬御宸不日必會封王,此戰時間不會太久。」
趙碩激動起身抱著姜氏說道:「我趙碩此生有幸,得阿蘿為妻,夫復何求!只是我這一去,父王必會為難你······」
姜芷蘿撫著夫君脊背說道:「阿碩放心,應付老頭子我最有經驗。」說完吐了下舌頭笑顏如花看向自己的夫君。
趙碩抱著妻子吻了下去,片刻後放開她歉疚說道:「阿蘿,事不宜遲,我這便去安排出發了。」
姜芷蘿自是取出早已為他收拾好的行李,送他悄悄出宮不提······
西嶽王宮大正殿內,墨子瀾緊鎖眉頭看著自己母親,對於妹妹代替自己領兵勤王實是放心不下,可母親此次病勢沉重竟是遲遲未好,他實在脫不開身;軒轅氏在榻上沉睡,面容蒼白,細看之下竟有淺淺皺紋爬在眼角。
蒹葭殿內,語夫人看向墨紫瑤說道:「我們竟不知墨子瀾什麼時候有幕僚能拜入韓先生門下。此事我們已然居於劣勢,眼下該如何行事瑤兒可有章程?」
墨紫瑤一身淺紫錦衣倚在榻邊,曼聲說道:「母妃莫急。不管形勢如何,我西嶽可只有您女兒一位王姬!此次戰事,若王都勝,我必是未來帝后;若北羌勝,慕容烈業已對我情根深種,我依然會是王后!阿兄的王位亦不遠矣······」說完拿起案几上銀盤裡一片點心慢條斯理咬了下去。
語夫人看著愛女如此姿態,亦開心笑了起來·······
嘉峪關內,隔日清晨,姜千寒在房內練功完畢,收拾了一番走到墨紫靈窗前正要抬步叩門,卻聽吱呀一聲墨紫靈玄衣輕甲走了出來。見姜千寒立於門邊輕輕點頭后邁步向議事廳走去,姜千寒跟上走出院外。
「阿凌賢弟,起得竟是這樣早?」蘇滄溟依然白袍銀甲倚在一株樹下,見到墨紫靈笑著問道,朝陽下,墨紫靈生生被此人的笑容晃花了眼。
靜默一瞬后說道:「蘇世子不是更早?」說完穩步走著,蘇滄溟笑著跟上又說道:「今日恐會有戰事,聽聞慕容烈驍勇過人,阿凌可會怕?」
墨紫靈看著前方石子路說道:「我怕什麼?對陣慕容世子的人不應該是如世子這等濟世之才么,小將排不上號;這裡先祝蘇世子馬到功成!」
蘇滄溟大笑著正欲拍墨紫靈肩膀,卻被她靈巧閃過,姜千寒亦上前攔在他們中間;蘇滄溟摸了摸鼻子笑著跟上,不是他不知此二人排拒之心,只聽完剛才那句話,他更喜歡墨梓凌此人,論調著實有趣,人前人後絕然不同的行事方式,實在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