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復來
琉月歪著頭想了想，覺得母妃一定是不喜自己剛才一直哭哭啼啼，所以才對自己不理不睬，於是咧咧嘴，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道：
「母妃，您知道嗎，月兒和哥哥都很乖的，月兒會模仿鶴翔先生的字哦，而且已經模仿到可以以假亂真的程度。
父王喜歡鶴翔先生，他一定會表揚月兒，一定會的，他也一定會原諒母妃，然後我們一家人就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還有啊，哥哥很厲害哎，他已經讀完了《春秋》和《易經》，哥哥寫的文章月兒拿給劉先生看了，劉先生您可能不知道，他是父親請來的幕僚，聽說學問很高的。
可劉先生看了哥哥的文章，雖然連聲說哥哥胸有溝壑，卻只是搖搖頭也不理月兒就走了。您說劉先生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母妃不出聲，眼也不抬的繼續描她的畫，琉月吸了吸鼻子，聲音囔囔的勾唇一笑：
「嘿嘿，母妃，您不理月兒也行，反正您回來了就好，以後那些僕婦再也不會私底下笑話月兒和哥哥是被母妃拋棄的孩子了。從此以後月兒都賴著您，您走到哪兒月兒就會跟到哪兒。」
「母妃，哥哥病了，月兒害怕，月兒要抱抱！」
琉月的話音剛落，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母妃握筆的手一滑，《侍女春睡圖》上落下了一道紅痕。
琉月轉頭，只見一個兩三歲，長得白皙粉嫩如瓷娃娃般的小女孩扶著門框，眨巴著一雙十分漂亮的大眼睛。
小女孩的雙眼跟哥哥的眼一樣，明亮的如有小星星在眼瞳里閃爍一般。不像自己的眼，總是水霧蒙蒙看不真切。
小女孩大眼裡很快蓄滿淚水，一副想過來卻又不敢的樣子，癟著嘴可憐兮兮的站在門口看著母妃。
琉月再轉回頭，母妃已經直起身子放下畫筆，一雙眼卻盛著滿滿悲哀看著小女孩不說話。
「郡主，郡主您不敢亂跑，小心著涼了。」
一個婢女急急忙忙從門外跑進來抱住小女孩，躬身行禮對母妃道：
「王妃對不起，奴婢沒看好小郡主，讓小郡主打擾您作畫了。」
小女孩抽抽搭搭的開始哭起來，琉月皺了皺眉，母妃不喜人哭的，小女孩怎麼不知道呢，她把母妃又嚇走了怎麼辦？
只聽母妃淡淡的說道：「無妨，很晚了，帶小郡主去休息吧！」
婢女躬身應是，抱起小女孩轉身便準備朝門外走，小女孩卻揮動著小胳膊小腿掙扎著大聲哭喊起來：
「月兒不走，月兒不走，哥哥病了，哥哥要死了，月兒怕怕，月兒要母妃抱抱，要母妃抱抱。」
黑夜裡，那奶聲奶氣的哭喊聲是那樣刺耳、那樣絕望，琉月覺得那哭聲快要把自己撕裂了，讓自己早已千蒼百孔的心痛的縮成一團，迷惘愴惻的情緒瞬間充滿心頭，她站起身對著小女孩大聲喊起來：
「不要哭了，你再哭下去她會死的，她快要死了，你幹嘛還要哭，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
「郡主，郡主，您怎麼樣了，怎麼辦，怎麼辦啊！」
一陣焦急慌亂的聲音再次吵醒了琉月，她迷迷糊糊睜開雙眼，愣愣的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小圓臉。
伸出雙手在那張熟悉的小圓臉上摸一把，琉月吸了吸鼻子：
「青鎖，我還沒做完夢呢，不能讓母妃死的，我繼續，還得繼續。」
喃喃說完，又閉上眼繼續睡起來。
「郡主，郡主您沒事兒吧，您別嚇我啊。」
慌亂的聲音帶著哭音，聽起來更加焦急，伴隨著那道聲音，幾滴熱乎乎的眼淚滴落在琉月的臉上。
「呀，二姐姐怕是剛才衝撞花神中了邪，怎麼這會兒都說開胡話了，明日可就是中元節啊！」
這道嬌滴滴的聲音聽起來很有些幸災樂禍。
「玉兒休要胡言！」這道熟悉的聲音音量不高，卻十分嚴厲。
這道聲音是......！
琉月激靈靈打了個寒顫，猛地睜開眼，雙眼直勾勾的坐起來。
不對，這次好像不是在做夢！
琉月驚恐的看向圍著自己站了一圈的人。
跪在地上抱著自己的是眼淚糊了滿臉的青瑣，但她的小圓臉整整縮小了一圈，看上去只有十一二歲的樣子。
青瑣的身後，一個稍大一些的少女半彎著腰、臉上努力做出關心的樣子看著自己。杏眼裡卻閃爍著掩飾不住的興奮之色。
少女的身後，端正的站著一個三十七八歲的華服女子，她端莊秀麗的臉上微蹙著眉，乍看上去隱約還有些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美貌。
琉月睜大雙眼看著眼前的少女和華服女子，方才迷糊的睡意早已飛到九霄雲外。
這是王妃吳氏和只比自己小一個月、同父異母的三妹妹公儀琉惜！
為什麼？自己已經死了啊，看見青瑣很正常，可為什麼會看到吳氏和公儀琉惜！難道她們也死了？
看著吳氏的眉蹙的更深，琉月下意識趕緊低下頭，吳氏顯然已經很不高興，她不能惹吳氏不高興。
「郡主您終於醒了，嚇死奴婢了。」耳邊傳來青瑣的哭聲。
琉月轉過眼看著哭泣的青瑣，抬起手，用手指抹了抹她的淚，輕聲問道：
「這...是哪兒，我....怎麼了。」
「二姐姐，你方才暈過去了，摔在地上『咚』的好大一聲呢，把我們都嚇壞了，你現在怎麼樣啊，是不是撞到了頭？是不是摔壞了腦子？」
青瑣還沒回答，她身後的琉惜嘰嘰喳喳的說了好幾句，話語里是滿滿的興奮和不懷好意的期待。
看著琉惜，琉月嘴角抽了抽，努力勾出一個笑容。
有些懵，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腦子裡好亂，現在是什麼狀況？
「郡主醒了就好，王妃，您看還用不用去請孫大夫！」
又是一道聽起來很尖利的聲音。
琉月轉過眼看著長著滿臉橫肉正在說話的婆子，這是吳氏的乳娘王嬤嬤。吳氏的身邊還站著三四個婢女，個個都是立的端正卻滿臉瞧好戲的神色。
琉月甩了甩頭，腦子裡像是糊了滿滿的漿糊。
自己此時的樣子一定很迷茫，腦袋好沉，方才夢中那種被撕裂般的心疼還留在心間，讓心口有些窒息喘不過氣的感覺。
需要儘快冷靜下來，搞清楚現在的狀況。
吳氏依舊蹙著眉，琉月看不出來她在想什麼，只是知道，吳氏此時很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