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母女
只聽吳氏淡淡的聽不出來任何情緒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先不用請了，郡主看起來沒有大礙，把郡主扶起來，先回絲竹園休息休息，如果還是不舒服再請孫大夫不遲。」
琉月鬆了口氣，不請大夫更好，現在得趕緊離開這裡，有些事情她只能問青瑣。
可未等琉月想明白現在應該說什麼，只聽青瑣帶著鼻音的哀求聲又響起來：
「王妃，郡主的狀況不太好，頭上磕了好大一個包，求求您還是請孫大夫給郡主看看吧。」
「喲，青瑣，你可是沒什麼記性啊，主子說話你又插嘴，剛進府半個月就連連犯錯，看起來剛才那五個板子白打了。」
琉月抬眼看著說話的公儀琉惜。
公儀琉惜輕輕搖著團扇，微微嘟著嘴，看著青瑣一副『你完了』的表情。
『插嘴！』『進府半個月！』『五個板子！』
琉月腦海里『砰』一聲炸開！
青瑣第一次挨板子是在自己快過十四歲生辰之前，那時她剛進府大半個月。
因為自己被冤枉，青瑣為了維護自己，被王妃已不懂規矩為由打了五個板子。
如果現在不是做夢，那就是自己聽到哥哥已死的消息，驚慌之下神志錯亂了！？
琉月伸手在大腿旁悄悄掐了一把，-嘶——-，好疼！
不對，自己的思維很清楚，疼痛感也很清楚，不可能神志錯亂！
沒有神志錯亂？
難道蒼天憐憫，讓自己回到了過去的時光？
回到了宏基十五年中元節的前一天？！
這個時候，自己還沒有背上粗鄙無禮的名聲、沒有因為那幾件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被父王厭棄，讓自己和哥哥本就難捱的日子雪上加霜！
更沒有為了救出可憐的哥哥，自貶身價為人側妃，不僅沒能救回哥哥，自己也在送嫁的路上被人陷害含恨咬舌而死！
海神廟、青瑣的死、那個赤果的男子、哥哥被行刑，一切都還沒有發生！
琉月記得很清楚，那時候，青瑣剛剛挨完五個板子，而自己親眼看著青瑣挨打，激怒攻心又愧疚難過，突然昏厥了過去。
聽到琉月-嘶-一聲，青瑣忙轉過臉摸摸她的額頭擔心的問道：
「郡主，您是不是很不舒服？您是不是頭疼？」
一邊說一邊又轉過頭抬起小圓臉帶著哭音看著吳氏求道：
「王妃，求求您請孫大夫給郡主看看吧，郡主看上去很難受啊。」
「無妨，青瑣，我沒事。」
琉月抓住青瑣的胳膊，臉上勾起一個淡淡的笑容：
「我剛才只是有些嚇到了，扶我起來，咱們回絲竹園，我只要歇一歇就沒事了。」
吳氏方才一直若有所思的站在那裡不說話，聽到這兒臉上的神色便微微放鬆下來。
青瑣淚眼婆娑的看著琉月，點點頭后無可奈何的扶住了琉月的腰，琉月抓著青瑣的胳膊，主僕二人相扶著微微顫顫的站起來。
剛站起身，青瑣發出了輕輕的『嘶』一聲，小臉便蒼白了幾分。
琉月咬唇，輕輕拍了拍青瑣的手，青瑣剛挨了板子，屁股只怕已經青腫的不成樣子。
琉月眼尾朝吳氏的方向掃了掃，只見吳氏一聲不吭微微皺眉看著自己。
吳氏身後，一個婢女往前走了幾步，似乎想過來扶她們一把，但很快發現沒有下人上前，便低著頭又退了回去。
琉月垂下眼，眼中閃過一絲寒芒，再抬頭時，她看著青瑣輕輕道：
「很疼吧，咱們先回絲竹園。」
青瑣吸了吸鼻子，圓圓的眼裡又含上了兩汪淚，琉月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笑容，拍拍青瑣的手，躬身給吳氏行了一禮：
「母妃，女兒還有些頭暈，便先回絲竹園了。」
吳氏眯著眼打量琉月，臉上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郡主今日犯了錯，本來應該小懲大誡，念在你身子不適，懲戒便免了，只是日後郡主一定要約束好院子里的下人，不要再亂了府里的規矩。」
琉月垂下眼，低低的應了一聲是。吳氏也沒有再說話，主僕二人便相扶著出了門。
青瑣有傷，琉月又剛剛醒過來，主僕二人互相攙扶幾乎走三小步便要歇一歇。
出院門走了百十步，琉月轉頭，看著身後那扇紅漆大門上黑色草體書寫的『褚岱院』三個字，一字一句輕輕說道：
「青瑣，你進府里有沒有聽說過，本郡主是個表面性格懦弱、內里頑劣不堪的女子？」
青瑣這百十步走下來已經疼的滿頭冷汗，待聽清琉月的話，她忙咬牙罵道：
「那些話都是府里那些沒長眼睛的長舌婦亂嚼舌根子，郡主您是個心善的人，咱們院子里的下人都知道的。您別在意那些話！」
琉月卻笑了笑，又看一眼『褚岱院』的方向，喃喃道：
「有什麼好在意的，我只是在想，我也不能白白擔了這個頑劣不堪的名聲啊！」
這句話青瑣卻沒有聽清，只看見自己主子臉色平靜的喃喃自語，便緊了緊扶著琉月的手：
「郡主，您別多想了，咱們先回去吧，你得好好休息休息。」
「好，那我們互相扶著一起走，從此以後誰也不落下誰！」
琉月點點頭，又反手拉住青瑣的胳膊，看著她滿臉堅定一語雙關的說道。
青瑣圓圓大眼裡含著淚，重重的點點頭：
「嗯，郡主，那天要不是您從掌事院挑了奴婢進絲竹園，奴婢一定會被李嬤嬤一頓好打，別說學規矩，只怕到這會兒還在北院房裡躺著養傷呢。
以後您走到哪兒，奴婢就跟到哪兒，奴婢一定會好好保護郡主。」
...........
看著琉月主僕出了門，琉惜笑嘻嘻的抱住吳氏的胳膊：
「母妃，院子里熱，女兒扶您進屋裡休息休息啊！」
吳氏給王嬤嬤使了個眼色，王嬤嬤恭敬的帶著幾個婢女退下，吳氏這才臉上帶著笑意任由琉惜挽住她，一邊往屋子裡走一邊笑著訓道：
「你這個丫頭，往後行事嚴謹一些，不要總是莽莽撞撞的到處惹禍，如今你未出閣，還有母妃護著你，等往後到了婆家，你這性子可不是個惹禍精？」
琉惜一臉無所謂嘻嘻的笑：
「知道啦知道啦，母妃放心吧，我也就是仗著有母親和大姐姐護著，這才隨意了些，往後一定會小心謹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