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白薇萱盯著從桌上滾落的油的發亮的紅燒肉一路滾到她腳旁,伸出繡花鞋,緩緩地踩了上去,一點點地碾壓,裙擺沾到地上的油漬,一下子便髒了一片。
待王媽媽將地上的飯食掃了,又拿了濕布來擦了三遍,干布擦了兩遍,才將地上清理乾淨,卻是累的腰都直不起來。
見二少夫人安安逸逸地跪坐在蒲團上,出著神,心裡忽地也起了一點怨恨之心,自個對白氏原本還十分恭敬,竟然還這般作踐她。
忽地就明白何以白氏失勢,整個白府上下都開始作踐她。
靜懿郡主的賀禮送到肅王府的時候,是黎氏的人收的,和黎氏稟報了,黎氏看了下禮單,一盒檀香,一盒苦丁茶,筆墨若干,一本女書,黎氏一邊抿了一口茶,一邊淡道:「既是給她的,送過去便是!」
黎氏彎著眉,嬌艷地淺淺笑道:「話莫忘了也給帶到!」
白氏在佛堂里待了有五日,比以往每次進佛堂的時間都要長,也更沒用盼頭,以前雖也說要關十日或半月,但是每次母親寫信過來,她便可以回去看望,也就變像的解了足。
可是這一回,爹爹和母親,卻是再不會管她了!
白氏心頭正鬱悶著,忽聽門外守著的王媽媽驚喜地道:「哎呦,老管家,今個您怎麼過來了?」
管家揮了揮手,進小佛堂躬身行了禮才道:「二少夫人,這是靜懿郡主送來的,送禮的人說聽聞二少夫人為了家事和睦,成了平妻,待另一位二少夫人進府,再送一份賀禮過來!」
白氏冷著臉,緊緊抿著唇。手揪著佛珠,忍不住的顫抖,忽地「嘩」一聲,佛珠被掙斷了線,一顆顆地滾落在地上,雕著蓮花的青石地磚上此起彼伏地蹦躂著一顆顆黃豆大的佛珠。
管家斂著眉,再施一禮道:「老奴告退!」
過了正月,院里的梅花,粉若初夏或綠如豆蔻,沈明錦後背和臀部上的傷,繭子里也開始長新肉,每日管嬤嬤給她換藥,看著那疤痕猙獰的肌膚,還是要難過一會,雖說郡主以前並不是多貴重的身份,可也是嬌柔柔的女孩兒。
每每這時候,便恨的那白氏徹骨,念叨道:「等國公爺回來,定要也讓那白氏嘗一嘗這滋味兒!」
明錦每次聽著都笑笑不語。
二月十二,翼王妃開賞花宴,送了帖子來,向氏也派人傳話給明錦,說那日,她帶著明錦去玩一玩。
管嬤嬤收了帖子,面上笑吟吟地望著明錦,看的明錦倒有些奇怪,道:「不過是一張帖子,嬤嬤為何這般愉悅?」
管嬤嬤將帖子貼在胸口,笑著搖頭道:「郡主,這是老夫人第一次將你以兒媳的身份帶到眾人面前啊!」雖說是聖上賜婚,可是,為人兒媳的,得婆婆的喜歡,那可是比得夫君喜歡還要重要的事啊!
管嬤嬤也不是憑著一張帖子,便對向氏觀感這般好,實是前幾天,向氏不知怎的知道了前些日子,蔡媽媽對沈明錦不敬,一時大怒,連夜發了賣身契,將蔡媽媽送到了老家。
管嬤嬤為這事,念了好幾句佛,要知道國公爺的乳母,除了國公爺外,也只有向氏能夠發落,不然,初入府的沈明錦,縱使再不痛快,也得忍著。
見管嬤嬤這般開心,沈明錦也覺得心裡暖暖的,前世,雖說她和玹哥哥也算情投意合,不過,玹哥哥未去世之前,郭氏一直不怎麼待見她,約莫是看不上她只是王府的婢生女。
現在想來,玹哥哥若是沒有少年早逝,即使凱旋歸來,以她身上耶律國的一半血液,郭氏也是不會再讓兒子娶她的。
她以前覺得邵國公府妻妾不睦,怕是腌臢事兒不少,比不得楊府裡頭只玹哥哥一個子嗣清靜,現在看來,向氏比郭氏為人卻更直爽坦誠些。
到了二月初八,向氏派人送來一身流彩牡丹花雲錦宮裝,用金線挑了上頭牡丹花的邊,又送了一副宮妝千葉攢金牡丹首飾,還囑咐明錦那日將綴著東珠的那雙繡花鞋穿上。
來送東西的小婢女見一屋子的侍女都十分開心,討巧地道:「老夫人真是疼惜郡主,這一套首飾,原本老夫人是待留給大小姐及笄時用的,老夫人真是待郡主如親女呢!」
管嬤嬤讓綠蟻抓了一把過年剩下的銀瓜子給她,笑道:「拿著玩兒!」
那小婢女不曾想還有這許多銀瓜子可拿,十分歡喜,回榮禧院,逢人便說少夫人為人寬厚,憐憫下人。
二月十二,管嬤嬤親為明錦梳了驚鵠髻,著了老夫人送來的流彩牡丹花雲錦宮裝,勾勒出她年輕豐滿的身形。頭上簪著一色的牡丹花鈿、發簪,耳上垂著一對白玉耳墜,映襯著她嬌嫩的容顏,兩側鏤空的蝴蝶飾貼在兩鬢,下綴著各色松石珠穿編成的網簾,簾長及肩,柳眉淡掃,朱唇輕抿,十分嬌美可人。
也是一身盛裝的嘉宜看到,拉著小嫂子左右看了看,偎在娘親向氏懷裡道:「母親,幸好小嫂子已經嫁給哥哥了,不然,這一回出門,還不得多少家姑娘來和我搶小嫂子呢!」
向氏伸著手,在女兒額頭上輕輕一點,「明錦可就比你大一歲多,你啊,以後別凈想著往外頭瘋玩,趕緊好好在家多學一點,不然以後,可別埋怨我疼明錦不疼你!」
嘉宜紅著臉往母親懷裡躲,抿唇笑道:「有爹爹和哥哥在,娘不疼我也無事兒!」
向氏看向懷裡的女兒,心裡又是憐惜又是愧疚,其實此次,也是帶女兒出去給各家夫人看看,原想著多留女兒兩年的,只是,峰兒在戰場上屢受糧草的桎梏,老爺早年傷了腿,已退出朝堂,有什麼風吹草動,也不能多幫峰兒,楚王爺也時常不在京中,京中啊,還得找一個能時時關注朝堂動態的人。
她和老爺商量了,決定早些給女兒定個如意的人家,也為楚峰拉一個幫手。
看著女兒天真爛漫的模樣兒,向氏心裡湧上些許苦澀。
翼王妃素來與京中貴婦交流不多,平時誰家舉個花宴、詩會之類的,她也很少到場,不過此次翼王妃主辦的花宴,卻來了很多人,堵了整整一條街,從街頭到街外,向氏和明錦一行幸虧出門的遲,不至於堵在中間,只悠悠地跟在後頭。
自待明錦和她一起去敲了登聞鼓后,向氏對這個以前有些不滿的兒媳,心裡一個大反轉,卻是十二萬分的滿意了,此時正閑著,便有心提點她翼王妃的事兒。
溫聲問道:「明錦,你對翼王妃可曾熟悉?」
沈明錦上一世便將這些京中貴婦人的事兒捋的條絲縷順,只是婆婆問起,沈明錦卻不好答,只道:「聽管嬤嬤提起過幾句,說母家是靖遠侯府,膝下有兩子,和翼王琴瑟和鳴!」
向氏看著明錦略拘謹的樣子,和善地笑了笑。
那翼王府的二小子都到邵府來搶人了,她不信以明錦和趙益之的淵源,明錦不會多問幾句,譬如那二小子為何被送出府,跟著江湖術士過活?
見兒媳微垂著頭,略過趙益之,只從翼王妃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