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李天佑

第一章李天佑

所謂窮山惡水出刁民，英雄多自屠狗輩。

並非上天眷顧窮苦孩子，而是經歷過生活困苦，在艱苦條件下長大的孩子更懂得生活甚至是生存的不易，所以他們更願意為了榮華拼盡渾身力氣，如果上天為他們打開一扇窗，他們會拚死了往上爬。所為的不過是活出尊嚴，爭一世聲名鵲起。

李天佑就是這樣一個出生在遼寧普通農村家庭的孩子。他爺爺只有他父親一個兒子，他也是父親唯一的兒子，兩代單傳，生活拮据。名字是爺爺給起的，老人家信命，他出生的時候老人說「咱家窮，沒法給孩子鋪路，希望老天看在咱家不偷不搶不壞人的份上能保佑這個孩子，就叫李天佑吧。」

雖然是獨生子，但是父母並不溺愛，相反和很多農村家庭一樣，信奉棍棒之下出孝子，所以家教很嚴。李天佑生性活潑，很是淘氣，好在腦袋靈光，小時候是班裡最讓老師頭疼的傢伙，不僅因為調皮搗蛋惹禍，關鍵的是學習成績還非常好，語文數學都是班裡頭名，讓老師是既愛又氣。

但沒有一個老師是真心討厭這孩子，相反，相比其他老實肯學的孩子，大家都更看好他的性格。所以小學時候總是獎狀與批評相伴，從來沒做過真正的三好學生，而作為父親的李治來說更是頭疼，因為總是要思考老師找自己是誇孩子還是因為他又打架了。

李天佑小學有個音樂老師叫費大海，說是音樂老師，其實根本不懂音樂，農村的音樂老師就是拿著一台錄音機給大家放歌聽，而且只能安靜的聽，不能跟著唱。李天佑很喜歡這個老師，因為在他之前的音樂老師根本不來學校，每次音樂課都被班主任佔了，所以對這個老師很有好感。

費大海原來是個混子，家裡在農村是個小財主，所以整天遊手好閒。家裡給安排個學校老師工作也不珍惜，總是在外邊喝酒打鬧，也不顧家。後來酒後失手殺人，錢賠了一大筆不說還把他爹給氣死了，自此之後彷彿一夜之間明悟了，開始種地，也正式上起了老師的班。

學生都很怕費大海，但唯獨李天佑不怕，還能跟他聊天，慢慢的費大海每次放了音樂不是睡覺就是拉著李天佑聊天打屁，有時挨不住李天佑墨跡，還會講一些他的江湖。

在李天佑上初中之後，費大海有一次下班路過李家，還特地進屋看看這個孩子，熱情好客的李爺爺和李治夫婦自然不會慢待，殺了只公雞，陪費大海一起喝了點小酒。臨走前費大海借著酒勁對李治夫婦說了一句「這孩子啊，不用管，不管以後是讀書還是走上社會，都不含糊。」

上了初中之後李天佑開始稱王稱霸，也許是處於逆反期，又或者是東北農村尚武風氣太濃，大家都喜歡做大哥的感覺，李天佑也不例外，甚至可以說這種脾性與生俱來。

很能打的李天佑很快就籠絡了一群小弟，也學會了抽煙，成績也開始下滑。雖然語文數學很是BUG，但是英語的出現讓他猝不及防。用他的話來說就是「這JB比和我家大黃說話都費勁。」

也許對於一個剛上初中的孩子來說，讀書的意義他並不能完全體會，父母望子成龍的心也單純的理解為以後掙大錢或者當大官，所以對於橫空出世的英語他選擇暫避其鋒芒，也就導致了他在學習這條道路上越走越偏。

等到高中時候，李天佑走進了縣城，花花世界的奼紫嫣紅讓他失去了方向，雖然縣城不過是巴掌大的小地方，更談不上繁華，但是他看到了汽車，遊戲廳，撞球廳，還有打扮的跟電視里一樣妖艷的女人。

學習也只是將就著出於對語文數學天然的喜好以及所帶來的成就感。而他有了自己心中奮鬥的方向，他想開個汽車修理店，毗鄰撞球廳。因為他喜歡打撞球，不同於其他混混的霸氣大力擊打，他喜歡控制白球，用合理的力量和桿法打出舒服的進球，這種細膩的控制帶來的愉悅讓他沉迷其中悠然自得。

喜歡撞球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每次在撞球廳都能看到很多人帶著高質量的女孩去玩，他覺得這是泡妞的一個很好的方法，也就自然的把撞球理解為一個很高端的生活方式，這一切的思想不過拜這個巴掌大縣城的文化所賜。

高中是寄宿生活，李天佑的宿舍有個小富二代，父親在縣城財務局做科長，為人很慷慨，但是做人很囂張，整天一副天王老子第一我第二的感覺，而這個天王老子還得是他爹。李天佑對他的評價就是「總想上天和太陽肩並肩」，不過兩個人處的很好，雖然看不上他的囂張，但是為人確實講義氣，敞亮。

因為有了這個兄弟，李天佑經常可以出入撞球廳而不必自掏腰包。也不再只是抽自己的6塊錢人民大會堂，偶爾會抽到芙蓉王這樣的香煙。

在高二的時候他鼓起勇氣向自己喜歡的女孩表白了，女孩叫做潘思佳，是班上最漂亮的女孩，長相清純，梳著馬尾辮。剛到班上，李天佑就看上了她，但是因為不自信所以遲遲不敢追求。也是因為潘思佳漂亮，一直沒人敢追，所以當他帶著潘思佳去撞球廳玩了一下午，又請她喝了一杯快客奶茶，一切便水到渠成，他的表白被她瞬間接受。

那一刻李天佑覺得這樣的日子就是最理想的生活方式，他單純的想，高中畢業就開個修理鋪，努力掙錢開上一輛好車，抽好的香煙，和這個自己看來最漂亮的女人享受生活，然後再把父母爺爺接到縣城，一切就圓滿了。

然而生活卻總是在不經意間改變一切，高三時候爺爺大病不治，臨死之前拉著李天佑的手跟他說「爺爺這輩子就喜歡大學生，一定要考上大學，讓咱老李家也走出個大學生。」說完這一句話，撒手人寰。

李天佑對爺爺最親，因為父母嚴厲的教育，他更親近爺爺。爺爺雖然上學不多，但是讀書不少。教他下象棋，教他寫字，教他練書法，小時候連學校的老師都很少談論書法這個詞，而李天佑四年級寫的字就能讓所有老師汗顏，因為爺爺在他兩歲的時候就叫他提筆寫字，當然老師們只看到了他的楷書，沒見過他的草書，否則只能無地自容了。

草書並不是爺爺逼著練的，是他無意間看到爺爺有本這樣的書法，他覺得這樣的字更豪放不羈，更彰顯霸氣，所以他最喜歡練草書，爺爺也就順了他。

他數學成績好是因為聰明的頭腦，語文讀的好完全是覺得自己的成績可以讓爺爺很高興，爺爺還會獎勵他想吃的糖果。親眼看著爺爺就這樣永久睡去，李天佑頭一次體會到了生活的殘酷，雖然見慣了誰家辦喪事，但是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最親的人身上，奶奶走的時候他還沒出生，所以從未體會這種痛苦的李天佑深深地茫然。

回到學校的李天佑也暫時擱置了自己高中畢業就走向社會的打算，決定為了爺爺也要考上大學，相約潘思佳一起爭取考上同一所大學，雖然本科很難，但是語文和數學成績的高分讓李天佑想走一所稍好一點的專科還是不成問題。潘思佳學習成績雖然一般，但是考個專科也不成問題，最後高考結束李天佑打了410分，語文148，數學145，英語加上理化生一共打了117分。潘思佳的成績是374分，兩個人一起商量很久決定報考長春金融學院，雖然不能在同一個專業，但是同校是穩穩的事情。

八月末，兩人都收到了錄取通知，在學校取了錄取通知書，兩人相視傻笑，彼此心間藏匿溫暖，也許這就是上天眷顧的緣分，那一刻李天佑覺得很幸福。

兩個人一起去小旅店開了房間，住了下來，那一晚李天佑第一次嘗到了接吻的感覺，那種美妙的感覺以及潘思佳的丁香小舌，讓他流連忘返。

情到深處，李天佑開始手忙腳亂的為潘思佳寬衣解帶。但潘思佳說「這裡太髒了，不知道多少人睡過」。

李天佑眨了眨眼，雖然有點慾火降溫的難適，但還是摟著她幸福的給出了一個男人對女人的第一次承諾「嗯，以後我們去星級酒店，今晚我們就相濡以沫吧」，那一晚李天佑久久難以入眠，擁著自己的愛人，看她甜甜的睡去，心理是激動，是興奮，是幸福。

考上大學家裡都要設宴慶祝，李天佑和潘思佳在彼此家裡共慶金榜題名之喜，當然兩個人是以同學的名義。

對於很多人來說時間就是：你的課堂一眼萬年，我的假期轉瞬之間。但對於李天佑來說卻不是如此，因為家庭的拮据，並不能過多的參加同學的升學宴，而且很多同學在他收到通知書的時候已經踏上了大學的旅途，所以失去了與潘思佳約會的機會就讓他每天象一個病貓一樣苟延殘喘。

雖然盼開學盼的很辛苦，每天也只能通過QQ寄出思念，但日子總算是邁著婀娜多姿，一步三搖的步伐走到了九月。9月5日便是報道的日子，要離開家了，雖然路程並不遙遠，但是李媽對於沒去過城市，更別提出省的兒子很是擔憂，拉著兒子的手交代這個，講講那個。「馬上秋天了，天兒開始冷了，多穿點衣服，別總穿那麼單薄，只要乾淨兒的屢掛的就行，衣服勤洗點，褲頭襪子別一起洗，多往家打電話，別打架，好好念書，人家大學都是有文化，有素質的，不能像在家那樣，要懂點禮貌，多會來事兒」。

面對母親的絮叨，這一次李天佑並不如以往那樣不耐煩，相反，雖然住過校，離開過家，但是真的要遠走了，也有些不習慣。

「沒事兒，媽，我不是住過校么，放心吧，再說大學打啥架，也沒人跟我打啊，哈哈」

他用輕鬆的方式來對待這種離別的惆悵，不是他學過，而是看著母親眼裡滿懷掛牽，他實在是怕母親哭出來。

9月3日凌晨五點起來，他要座客車去瀋陽，再到瀋陽坐火車，母親執意要送他到屯門口上車，他不想讓母親送，但扭不過母親。走在路上，李母依然不忘千叮嚀萬囑咐，囑咐囑咐著兩人眼裡滿含淚花，但他們都不敢看彼此，生怕被對方發現自己的情緒。

上了客車，李天佑收拾心情，對母親說「放心吧，你兒子老尿性了，不用惦記」。

李母笑了，看著小客車揚長而去，笑著笑著就哭了。

有道是兒行千里母擔憂，這種情緒不為人母，不知其味。

一路顛簸來到瀋陽，第一次到省城，可是沒有太多欣賞的機會，與潘思佳會合之後一起吃了個早飯，然後就直奔火車站。

到火車站李天佑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人山人海，面對買票大軍，李天佑把潘思佳留在外邊看行李，拿著潘思佳的身份證就孤身殺入人群，那一刻他竟然有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感覺。

買完票之後兩人就你儂我儂的在候車廳等待列車的到來，雖然要等兩個小時，但是卿卿我我親親當中，時間轉瞬即逝，當大堂的廣播喊道「由濟南始發途徑本站終到哈爾濱的K295次列車即將進站」的時候，李天佑有種時空錯亂的錯覺。收拾行李踏上列車，伴著列車的軌跡，李天佑走上一條新的道路，他以為是簡單的求學，但是在長春發生的故事是他在踏上列車之前萬萬沒有想到的。

到了長春，下了火車，看著腳下的路，他滿心期待新的生活，然而他不知道，這一生經歷的無奈、心酸都從這個城市開始；這一世的繁華、榮耀也是在這裡滋生。

長春，長春，你是延長了誰的青春，還是助長了誰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