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人總是貪心
「您是不是……是不是要離開了？」
小束和顫抖著嘴唇，聲音支離破碎。
他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砸。
「別哭了，別哭了……」
許是她之前見到的，都是這個孩子懂事堅強的一面。
這會的突然脆弱，就讓人格外心疼起來。
她抱著小束和輕輕給他拍著後背，又開口道，「我現在不走，只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會什麼時候離開。或許半個月，或許半年……但我是因為一些事情困在這裡了，早晚會離開的。」
不知道是不是夕涵的安慰起了作用，還是小束和自己想通了什麼。
他摸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努力擠出一個笑來：「我知道了，姐姐不要為難。」
看著他比哭還難看的笑，夕涵的心中湧起一陣陣酸澀。
反手揉揉束和的腦袋，沒有說話。
「姐姐，我可以摸摸你的臉嗎？」
小束和的聲音裡帶著些許鼻音，他仰頭看向夕涵，眼中帶著希冀。
「嗯。」
夕涵輕聲應了，下一刻臉上突然撫上一雙小手。
小束和的動作十分溫柔，就像情人的愛撫。
沒有了上次的過於小心，他那雙微涼的小手的撫摸，並沒有讓人不能忍受。小束和閉著眼睛，似乎要把夕涵的相貌描繪在心裡，一寸寸刻進骨頭裡才好。
夕涵本就對他心軟了，自然是什麼都依他的。
小束和卻也沒有過分，半刻之後還是放下了手。
他的情緒似乎已經恢復了平靜：「我們回去吧，該是吃飯的時間了。姐姐中午就沒有怎麼吃飯，晚上應該多吃一些的。」
他說著話，像是想起了什麼，從自己懷裡掏出一方帕子。
將帕子打開，裡面是兩塊桂花糕。
他側頭看看夕涵，輕聲道：「我把大部分桂花糕都給於公公了，這兩快是想留給姐姐嘗嘗。」
束和一面說著，一面捻起來一塊往夕涵的嘴邊送。
夕涵有些奇怪於他精準的動作，但還是張嘴咬了一口。
見手中的桂花糕被咬去了一塊，束和似乎鬆了一口氣，他聲音更軟了幾分：「我早就想要拿出來的，只是姐姐之前心情不好。」
他又把那塊桂花糕，往夕涵的嘴邊遞了遞。
夕涵看著他巴掌大的小臉，心中更是柔軟，抓了束和的小手，道：「你自己也嘗嘗吧。」
束和的手被抓住，臉上卻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他一笑，嘴邊隱隱出現個梨渦：「我能給姐姐本就不多，姐姐不要嫌棄。」
他說著話，手上用上了幾分力氣，夕涵怕弄疼了他不敢用力，也就隨他去了，就著他的手把兩塊桂花糕吃了下去。
見夕涵把糕點吃了，束和才從她的懷裡跳下來，拉著她離開了這個僻靜的院子。
兩人正往休息的屋子走時，迎面過來一個穿著藍袍的小太監。
他看見束和面上不由一喜，開口道：「正好遇上了，快去找於公公，他尋你半天了。」
說完，小太監抬腳就往回走，看上去十分著急。
束和察覺到了一絲異常，快步走了上去攔住他，道：「怎的今天如此著急？」
他面上帶著往常的笑，一派天真無邪。
「陛下不多時便會擺駕琪珩殿，上下已經忙做一團。你歲數太小，恐御前失儀。正巧於公公染了惡疾，你便去尋他吧。」小太監的語速很快，語氣中甚至帶上了幾分不耐煩。
「謝蘇公公指點。」
小束和瞬間想明白了前因後果，便不再攔他，反而有模有樣地行了禮。
小太監看了他一眼，隨意地應了，便快步離開了。
見那人已經走遠，小束和就收了臉上的笑。
「難道是……」
看到小束和略顯沉重的表情，夕涵想通了期間的關節，也是面色大變。
束和摸索著過來，抓住夕涵的手，輕輕拍了拍：「姐姐不要憂心，無事的。」
說完，他轉身往浮湘殿的方向望了一眼，眸色幽深了幾分，透露出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深沉。
見他抬腳離開，夕涵還是幾步跟了上去。
她隱隱猜測到一會發生的事情，心中更是不安起來。
兩人一同進了休息的院落，許是所有人都集中到了前殿，這裡並沒有什麼人。
院內一片漆黑，只在主屋有著點點的燭光。
夕涵心下更是一沉，正要開口囑咐束和幾句，卻聽到束和先一步開口了：「姐姐，你別進去了，在外面等我……」
束和皺緊了眉，說到這裡聲音一頓，嗓音帶上幾分沙啞：「算我求姐姐了。」
這會屋裡要發生什麼，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那樣情景，他不希望夕涵看到。
夕涵只得把已經到嘴邊的話咽回去，懨懨地點頭應了。
她知道小束和這是在保護自己，現下除了答應也沒有別的辦法。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束和面上的表情鬆快了幾分。
他向著夕涵的方向點點頭，快步進了正屋，一進屋反手便把門關上了。
「怎麼回來得這麼晚。」
一個沙啞的聲音在屋中響起，語氣中卻沒有指責。
「中間有事耽擱了，請於公公懲罰。」
束和垂著頭，畢恭畢敬地行了禮回答道。
「行了行了，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你做那副樣子做給誰看。」
於公公突然笑了，聲音中滿是蒼涼，他仰面躺在床上，定定地看著屋頂。
「是。」
束和低聲應了，卻仍沒有扔下禮數。他往前走了幾步，在床前站定，沒有再說話。
聽見腳步聲，於公公側頭看過來。
他的視線在束和身上轉了一圈，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撐著身子坐了起來：「你哭過了？真是有意思……」
於公公用那雙乾瘦的手，掐住束和的下巴。將他向前拖了拖，不加掩飾的聲音愈發尖銳起來：「這真是太有意思，我還以為你不會哭那？怎麼？有喜歡的人了？」
他邊說著話，手下愈發用力，很快在束和蒼白的小臉上留下紅痕。
束和沒有掙扎，也不反抗。
就像是感覺不到疼一樣，面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只垂著眼瞼，淡淡地回了一句：「於公公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