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番外三
那些夜晚,青玄隱約中也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溫熱,還有他身上好聞的檀木清香。
一直以來,她直當是自己太想了他了,相思成疾,悄然入夢。
照筠笙之言的話,他的確是來過了......
明明當初是自己以手執劍,書了訣別詩,可如今一想到他的執著,她心裡瞬間像是一股暖流涌過,隆冬時節,整個人彷彿也被包裹在了一層溫暖的日光之中。
十月初七,上弦月清冷如銀高懸夜空,鉛雲漸濃,雲遮月!
近日錦衣衛人馬已經搜索到了靈毓山下,青玄為了警醒起見已經收起了那隻童子戲蓮的青銅香爐,和衣而眠,枕頭下就是那柄三尺軟劍。
子時剛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吱呀一聲房門被人推開,一個手握兵刃的黑衣人閃身而入,已經逼近了青玄的床前。
睡夢之中的青玄感受到了拂面而來的是一陣清風,眉心一動,素手一翻探入枕下,翻身而起三尺長劍已經橫在了那個黑衣人的脖頸之間。
「噓!」
「是我!」
青玄只覺得手腕一緊,已經被一隻溫熱的手掌扣入掌心。
透過窗外打進來的朦朧光亮,青玄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樣,身子就是微微一顫。
容稷!
果然,自己又陷入了夢裡,他的影子又如期而至了!
但是青玄很快就意識到不對勁,再怎麼逼真的夢境也不會這樣的真切,容稷的臉頰近在咫尺,他的眼眸帶著一片焦灼,像是一個染了墨色的溫柔漩渦。
不等她開口詢問,容稷近身上前:「快跟我走!」
青玄蹙眉掙扎,一把甩開了容稷的手掌:「這麼晚了你夜闖我的房間,又要拉著我做什麼?」
「來不及解釋了,快走!」
「容稷!!!」
眼見青玄對自己抱有極大的疑惑和不滿,容稷卻不由分說的再度扣住了她的手腕。
「錦衣衛已經尋到了你的蹤跡,正包抄而來!你聽......」
青玄胸聽了容稷的話心口陡然一炸,側耳傾聽,果然沉寂幽冷的寒夜,遠處隱隱約約傳來了那種枯枝落葉被腳掌踩踏的咯吱聲!
「我知道一個缺口,快跟我來,沒有時間了!」
青玄不敢有絲毫的猶豫,抬手從床榻之上取了披風,軟劍一甩盤於腰際就隨著容稷牽引力道破門而出。
容稷輕功過人,他單手攏著青玄細腰,展開輕功幾個起落,身後的木屋已經被甩出了視線。
「等等!」
驀的,青玄雙足點地,腳下一重就收住了腳步。
「筠笙!筠笙還在那裡!」青玄回頭盯著容稷,一想到筠笙此刻身處險境說不定已經羊入虎口,她心口驟然一緊。
「我要去救他!」
「你現在自身難保,你哪裡還能救人?!」
容稷一把扣住了青玄的手掌,眼眸里滿是焦灼跟恨意。
「我已經眼睜睜的看著太多人死在了錦衣衛的綉春刀下!我的家人,余善,桃兒,緇衣門成百上千的兄弟姐妹!筠笙還是個孩子,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送命!」
「鸞依!」
「容稷,我不是鸞依,我叫青玄!穆青玄!」
青玄一把甩開了容稷的掌心,提步向木屋衝撞而去。
容稷怎麼就不懂呢?我這條賤命不過三兩日的光景,我死不足惜,筠笙,斷然不能有事!
眼見青玄銀色披風像是子夜十分一隻展翼的蝴蝶頃刻間隱入夜色,容稷額頭上的青筋就跳了起來。
青玄的執拗,這三年他最是清楚。
如今之計,她的決定他更是難以阻攔!
容稷只能收了手中玄鐵血飲刀,提步追了上去。
青玄趕回那間木屋的時候,疊涌的鉛雲已經蓋過穹頂,最後一絲月光被吞噬,夜色的厚重又添了一重。
可木屋之前卻是燈火通明,十幾盞高舉的火把把夜空映成白晝,橙紅的火光帶著滾燙的血色,像是猩紅攢動的蛇在夜色里吐著讓人膽寒的蛇信子!
一行二十餘個錦衣衛,個個黑色魚尾服加身,他們肅然而立像是閻魔羅從暗夜裡集結出來的陰兵,肅殺之氣撞上穹頂又反彈回來,地上的枯枝落葉也被打著旋兒吹起,讓人不寒而慄。
「青玄師姐!」
「救我!!!」
筠笙終究是個孩子,雖然也見過了不少的血光,可綉春刀的寒刃定在自己的脖頸上,他少年僅存的冷靜頃刻間被擊碎,整個人已經嚇到酥軟如泥,如果不是身後的人提著他後頸上的衣襟,此刻他恐怕早已癱坐在了地上。
「筠笙!」
見筠笙被困一眾錦衣衛中,青玄只覺得胸口一陣陣發緊,氣血上涌之際肺腑翻湧,一口腥甜就到了唇邊。
「我當是誰......原來我們費盡心機要找的人居然就是你!」
忽然一個清朗的聲音在寒涼的夜色里炸了起來,那聲音雖然好聽卻也掩不住小人得志的陰毒。
一個銀色魚尾服加身,綉春刀在手的身影撥開了人群緩緩走上前來。
「嫂夫人,別來無恙?」那個男人沖著青玄微微一笑,上揚的唇角勾起的弧度里戲謔跟嘲弄參半,帶著一種藐視一切的冷傲。
溯流!
當日在紫杉林中,就是他用盡卑劣手段將自己跟容稷逼入離恨澗斷崖的絕境。
想不到短短半年有餘的時光,他搖身一變從一個百戶榮升成了千戶,頂了容稷的位子!
「當日離恨澗算你們命大,不過呢,蒼天有眼,從京城到西域大漠再到這極東之地的靈毓山,兜兜轉轉你還不是落入我的手裡?所以說嘛?該死的,終究是逃不了!這是命數!」
「那是你的命數!」
驀的,青玄只覺得身後氣息逼近,她側頭就看到了從幽暗之處走上前來的容稷。
他還是跟之前一樣,雖然一身魚尾服不在,但是那種掩不住的凜冽氣場隱隱炸裂,一眾錦衣衛見了不由得都滾了滾喉嚨,攥著綉春刀的力道又緊了幾分。
「呵呵,我就知道,容稷你就不可能那麼容易送命!」
再見容稷,溯流的恨意早已井噴,雖說他容稷現在已經是犯了十惡不赦的謀逆大罪,錦衣衛的大營他是回不去了。
可是,只要他容稷還有一口氣在,只要他不死,溯流就會終日如鯁在喉寢食難安!
既生瑜,何生亮?
容稷他必須死!要不然,這個千戶的位子就是一個針氈,他坐上去就是折磨!
「眾兄弟聽令!眼前這位就是犯上作亂與逆黨為伍朝廷重犯!取他首級者,賞黃金百兩,官升兩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