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浮生若夢(三)
謝丞乾看著臉色煞白的李天惜走出會議室,雖然氣色不好但看起來十分開心。或者是說這是他八年來第一次見到如此放鬆的她。
「接下來你想做什麼。」這話問出時他感到喉嚨有些發澀。像是聽到了他的話一樣,李天惜微笑著說道:「梓歡我們先不回家,先去趟c城郊的花店好嗎。」
這還是老闆第一次對她這麼溫柔,她忙不迭地說:「好當然好了。我先下去取車,老大你直接下來就好。」她高興得都有些不知所措了。跑著就下樓了。李天惜無奈地搖了搖頭,面上帶了一絲苦笑李琦那小子本來就夠不穩重了,找的女友也這個樣讓她怎麼能放心的下。可她必須放手了。
直到李天惜坐上車,梓歡還沒平靜下來。車子發動了,今天李天惜覺得天格外的明亮,因現在大多數人都在上班街上也並不擁堵,她竟也有心情欣賞起景色來。謝丞乾默默地坐在她身邊他很清楚,時間不多了他只想陪她走完最後一程。「老大,花店到了。」梓歡一臉奇怪地看著她,老大這是走神了真不可思議。她的話打斷了李天惜的觀賞。她挑了挑眉說:「對不起,剛才想了些其他事。」說著便推開車門,走了出去。
剛進入花店一個身著粉紅色連衣裙笑容甜美的店員便迎了上來「小姐您想要什麼花,需要我為您介紹一下嗎。」
「不用了,我想要一束桔梗花。」那是我奶奶最喜歡的花。突然一陣猛烈的疼痛從她的腦部傳來,終於是要來了嗎,李天惜十分冷靜甚至在那個店員喋喋不休地說完桔梗花的話語並將其遞過來時,她還輕輕地說了聲「謝謝。」她又怎麼會不知道桔梗花代表的是永恆的愛。
「老闆。老大」梓歡發現李天惜的神情有些古怪,連忙叫了她幾聲。可她就像是沒聽見一樣只是楞楞地看這懷中淡紫色的花朵。「如果小姐突然出現失聰或失明的現象,記得一定馬上把她帶到我面前。」梓歡心想不會吧。她連忙上前一手扶住李天惜一手胡亂掏出了幾張紙幣塞到了那個小姑娘手裡說著:「不用找了。」
梓歡將李天惜安頓好,剛拿出手機。只聽靠在後座上的她輕聲說:「別打擾,李琦他在出任務。不能分心。」她的弟弟是最優秀的她不能拖他的後腿。
可梓歡看到她比鬼還蒼白的臉色,舉了舉手機,張張嘴什麼也說不出了「好好,我給私人醫生打電話行了吧,你好好休息別說話了。」梓歡修長的手指輕點播出了個熟悉的號碼。一串如連珠炮般的責問傳來「老闆又發病了,什麼時候開始的?持續多久了?你們現在在哪?老宅還是公司。我現在在市郊的私人醫院,如果方便馬上趕過來,不方便的話」
她忙不迭的回道「大姐方便,我們現在就在城郊呢我馬上趕過去。」說完馬上關掉了電話,手速之快令人驚嘆。
方環宇這老女人說話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她熟練地啟動車子,以一種逃一樣的速度飛馳而去,這許家真和老闆說的一樣每一絲空氣都令人作嘔。得趕緊走。「姐你再堅持一下,這裡離她的醫院很近的。」梓歡鼓勵道,她不知道李天惜有多痛,但據李琦那小子說,小時候他表姐幾乎一個月總要痛暈幾次。想著她不禁踩了踩油門。
「別從心裡罵方環宇,以後跟在弟弟身邊別輕易地讓人看出你在想什麼。很危險。」她靠在椅背上竭盡全力不讓自己倒下,盡量保持頭腦清晰,許家的事結束了,李家那些老狐狸這些年早讓她把牙都磨平了,不足為懼。自己好想再見見自己那個傻弟弟。那個一心保家衛國的傻子,那個在董事會上把手中所有股權都交給自己的傻子。一陣陣的疼痛像潮水一樣向她襲來,冷汗順著額頭流下一滴滴的打在座椅上。
「你沒事吧,你沒那麼容易出事。」如此肯定的語氣,謝丞乾在這八年裡見過她無數次發病,但以往每一次她都是挺直脊樑咬緊牙關地撐下去。他看著半張臉埋入椅背面色竟有些平靜的她。「你別放棄,你還沒大獲全勝,你不能死!」明知道她不可能聽到,明知道這次就是為她送行的。但他親眼看到時他接受不了。
有一瞬間他好想抱住她,想抱一下這個他在少年時視為蛇蠍的女子,可每一次伸手只能徒勞的穿過她的身體。「你表弟還在軍營中,你不想見他一面嗎?」他放棄了,放棄觸碰她的身體。而是附在她耳邊輕輕的說,就像愛人的耳語。他心中涌動著無可奈何的悲痛。一如當年他輕言目睹母后毒死十弟時的悲痛。他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看著。
「停,停車。」她雙目緊閉用極其微弱的聲音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或許是聲音太微弱,也許梓歡有些心不在焉。車沒停。
「你想說什麼。」謝丞乾轉身大吼道:「她讓你停車。」這些年除了建德元年他率兵平定倭寇時他還從未開心或是憤怒過。
梓歡的心驟的停了一下,她下意識地猛地一踩剎車,巨大的慣性使李天惜再也支持不住,若不是有安全帶恐怕她已經滾到地上了。
「哦不我的天哪。姐你沒事吧。」梓歡第一反應就是轉過身來看李天惜有沒有受傷。「我不是故意的,老天那。」她連忙去扯身上的安全帶。
「別動梓歡,你,你先聽我說."她有些話不能帶到地下。梓歡開車門的動作一頓。「也,別後頭,我很喜歡你這個弟媳。真,真的。」她的嘴唇變成灰白色。
「您會好的。」梓歡緊握著車門。淚水不住落下,她早知道有一天,姐姐會離開但為什麼是現在,「您還沒有看我們接生小孩,您挺住好嗎?」
「我,沒資格活到那天,沒」好累啊。
「別說胡話,別這樣。」謝丞乾在她耳畔輕聲說
「如果,那傻小子,他哭的話,跟,跟他說:姐姐終於可以解脫了,她很開心。記好。好。」她八年來第一次那麼開心,她臉上泛著笑意,像一朵即將凋謝的暗夜海棠,美麗柔弱。或許原本的她便是如此。「在許老,臨終告訴他,我,我騙他的。原。話是祁敏靈最幸運最,幸福就。是有許哥的照顧,告訴他有來生換阿靈照,顧他。」
奶奶我總覺得直接告訴他太便宜他了,而且他一直被那女人騙,不說出來我憋屈。我就騙他一下就一小下,你不會怪我吧。天惜好想你。終於可以再見到你了。
她的笑容加深,手輕輕的垂了下去,而她懷中一直緊緊抱著的桔梗花啪的一下掉在了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