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汪雲鋒搖頭,對著白硯道:「去,你先讓他生個兒子看看。」

白硯翻了個白眼,他覺得自家老爺已經被夫人給氣糊塗了。

汪雲鋒到底糊不糊塗,沒人知道,夏令寐在半個時辰之後,回到了古家,倒是有幾人知曉。

一夜紛擾之後,夏令寐拖著疲憊的身子爬起來,在豆腐西施的磨豆腐聲,和賣花姑娘的賣花聲,還有醉漢的春夢聲中,在小院里,將手中的長鞭揮得「呼呼」作響。

大門之外,汪雲鋒的侍童已經敲響了古家的大門。

夏令寐火氣很大,一般這個時候,熟知她的丫鬟們會裝成木頭樁子,不聽、不看、不言,由著她發了火氣就好。

古琅昨天說了那番話後有點心虛,又讓人給她送衣裳,又送補品,被古老夫人知曉了,拎著耳廓,好一頓嘮叨:「你這敗家子喲,老娘白養了你啊,那些衣裳得花多少銀子,那些補品老娘自己都捨不得吃,你居然全部送給外人,你說,你到底是不是我古家的子孫啊?」

老太太深知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道理,在後院的大廳裡面,折騰了一會兒,夏令寐就著人將補品和衣裳都原封不動地送了回來,還額外送了一對金鐲子,鐲子不大,就是上面雕刻的子孫滿堂甚是精細,就這雕刻功夫的銀錢都比金子貴重了。

古琅笑呵呵,「娘,看看夏姑娘多會孝敬。」

老太太「呸」了他一聲,衣裳都給了屋裡的小丫頭,補品當即燉湯了,那對金鐲子當即到了她老人家的手腕上,左瞧右瞧愛不釋手,口裡依然嫌棄:「這點東西老娘還不稀罕,看看這圈兒還沒有我的玉鐲子厚實,戴在手腕上沒一點份量,空曠曠的。」

「那兒子再去給您老買一對?」老太太一個巴掌又搧了過去,古琅假裝喝茶,剛剛躲過。

「我說你是敗家子還不聽,你有那銀子幹嘛不留著討媳婦兒,老娘告訴你,別以為靠著這一對鐲子就想收買我,兒媳婦,呸,我們古家的兒媳婦最少也要是五品官員家的嫡女。」

古琅一雙眼珠子滴溜溜的還留在了那金鐲子上,夏令寐隨意就可以拿出這等首飾來,這是不是說明她的家底相當豐厚?可平日里也沒見著她置辦東西啊,她隨著自己來了古家,也沒戴上幾個箱籠,這些銀子到底哪裡來的?

正說著,那頭下人就遞了燙金帖子來,一看署名居然是「御史大夫汪大人」。

若將大雁朝九個品級的官階當作深宅大院,那九品是剛剛知曉這大院的門牌號兒,七品是踏上了大院的小台階,五品是個門檻,四品是在外院行走,三品可以在議事廳遛達了,二品那是站在書房回話的,一品太師、太傅、太保、太尉、司徒、司空那是坐著跟皇帝商討國家大事的。

御史大夫是三品官,屬於在議事廳說得上話,能夠參奏人生死的官員之一。

御史這個衙門,說起來真是讓人愛也愛不得,恨也恨不得,你愛它太深了,別的官兒恨你;你恨它太深了,它的內部人員就更加恨你,你不能對這個衙門的人笑得太淫蕩,否則他們會認為自己是官妓,你願意做嫖客,他們還不一定願意開門接客;你也不能對他們冷嘲熱諷,說他們街頭惡霸,張口閉口,就讓好好的一戶人家傾家蕩產,妻離子散,否則的話,他們會讓你嘗試一下,一門之禍,殃及池魚,連坐的滋味。

古琅是個剛剛上任沒多久的官,奉承他的人會說他「五品大員」,蔑視他的人直接說「從五品小官」,這等品級在北定城那是一抓一大把,一場賭局十個人,有八個會讓他磕頭做小,可這裡是辰州,最大的官員是四品刺史華大人,正是古琅的表妹華家旁系,在辰州經營了十多年,算得上是真正的地頭蛇。

御史大夫這樣的強龍來了,也奈不了華家,自然也動彈不了古琅,不過面子還是要顧的,古琅熱情洋溢的將汪雲鋒給引了進來,剛剛奉茶,汪雲鋒就直接道明了來意。

「我此次是為了私事,不知道古大人府上是否有一位姓夏的姑娘。」

古琅愣了愣,夏令寐說得好聽是他的救命恩人,可到底沒有對外人道,一個五品官員在赴任的路上被一名江湖女子給救了,說出去會被人笑話著,你古大人也太窩囊了,別人是英雄救美,你倒好,美女救英雄,還被美女調戲了一番,要你以身相許,嘖嘖,說出去真是丟了男子漢大丈夫的臉面。

他嘿嘿笑道:「此乃古府,府內只有古家的家眷、僕從,哪有姓夏的女子?」他湊近汪雲鋒,「難道汪大人府上,走丟了什麽人?」

汪雲鋒早就料到對方不肯說實話,招了招手,卷書立即奉上一個尺來長的檀木盒子,裡面只有一幅裝裱精緻的畫卷,高大的駿馬,艷麗豐盈的仕女瞬間霸佔人的眼帘,生動的筆劃,鮮艷的色澤,讓人目眩神迷,正是千金難求的「虢國夫人游春圖」。

古琅眼神一亮,正準備伸出手仔細去研究一番,卷書麻利的一收,汪雲鋒喝茶,「古大人……」

古琅虛空抖了抖爪子,「呵呵,府里的確有一位夏姑娘。」

汪雲鋒點點頭,「麻煩請她出來見一見。」

古琅猶豫。

汪雲鋒將茶盞一放,「不方便?」

卷書將畫卷展開又捲起,古琅道:「方便,自然方便。」見一面而已,反正是在古家,汪雲鋒再大的本事也不能奈他如何,再說了,看他這架勢是找夏令寐麻煩的,古琅沒有替人背黑鍋的偉大理想,讓他見夏令寐一面,自己可以得到一幅真跡古畫,何樂而不為。

丫鬟到了夏令寐住的小院之時,正遇到她們主僕在訓寵。

名叫飛刀的那隻燕隼站在地上,牠的面前有幾道欄杆,一道比一道高,最後那一道是個鐵欄杆,上面圍著一圈油布,點著了火,「噗噗」的燒著,另一頭的竹籃裡面,關著幾隻小麻雀,也許是火勢太大,小麻雀們「嘰嘰喳喳」個不停,有的撲騰著要飛出去,有的已經被對面英武非凡的燕隼嚇傻了,有的直接撲地裝死想要逃過一劫。

飛刀委屈的縮在肩膀裡面,不時看看遠處的活食吞口水,不時陰鬱的盯著火欄杆哀聲嘆氣。

夏令寐坐在青藤躺椅上,搖過來晃過去,等到火欄杆越燒越旺,就伸出珊瑚鞭子捅了捅飛刀的肥屁股,「跳!」

飛刀委屈,對著自家主人叫了兩聲。

夏令寐哼哼,「讓你找野食,吃得這麽肥,飛都飛不了了吧。」一鞭子抽了過去,正好擦著飛刀的翅膀而過,嚇得飛刀展開翅膀在原地又蹦又跳,就是撲騰不起來。

丫鬟湊到岫玉身邊,細聲問:「夏姑娘這是做什麽?」

岫玉瞥她一眼,「減肥。」

「啊?」

「短短三個月飛刀就肥了五斤,姑娘怕牠太胖,尋不到好人家出嫁,現在正忙著讓牠減肥。」

丫鬟疑惑,「這鳥兒也要出嫁?」

岫玉鄙視,「你都要嫁人了,牠為什麽就不能嫁,我們家飛刀在燕隼族裡,還是出了名的美人啦。」她轉身看了看對方,問:「找姑娘有事?」

丫鬟趕緊說明來由。

岫玉問對方來人姓什麽?丫鬟搖頭。

岫玉再問對方的來意?丫鬟也搖頭。

岫玉問:「你知道什麽?」

丫鬟無辜的眨著眼,「我只知道我家大人讓夏姑娘去見客。」

岫玉恨不得用飛刀壓死她。

古大人當她家小姐是丫鬟嗎?由得他來使喚,還見客,有哪家的姑娘會隨隨便便去見什麽外人,她家姑娘就算在江湖行走,大多時候也都是戴著紗帽,坐在馬車裡,最多到了山野,才騎馬上路,這古家人也太不懂得規矩了,或許他們壓根就沒有尊重過她家姑娘的意思。

岫玉壓著不快,湊到夏令寐身旁說話,果然,夏令寐不願意見陌生人。

丫鬟癟癟嘴,覺得這夏姑娘架子太大,不就是高傲才不討老夫人喜歡,老夫人不喜歡,她們丫鬟自然也不願意多費心思,顛顛的跑去回了話。

沒了多久,又來一個老媽子來請夏令寐,只說是有位大官人要見她。

夏令寐已經站起來揮著鞭子,逼著飛刀練跳躍,跳過一個欄杆就喂一顆豆子,跳不過就抽一鞭子,飛刀在飽食的極樂和火辣的地獄中掙扎,跳過一個欄杆就凄厲的叫一聲,夏令寐鞭子在威脅的抖一下,飛刀就只能汗流滿面的繼續減肥大計。

老媽子被夏令寐的長鞭唬得一愣一愣,心肝脾肺腎都要抽了出來,眼睛長在腦袋頂上的對她,發表了一番寄人籬下該懂的分寸:「姑娘你到底是住在我們大人的宅子里,大人說什麽姑娘就算再大的意見也應該聽著,老老實實的去做著,你給了古家臉面,古家也才會惦記著你的好,讓你住得安穩舒坦。」

身為伺候了老夫人多年的僕從,他們最是看不慣妖里妖氣、蠻橫無理的狐狸精,以為救了古大人一命,就可以在古府作威作福、狐假虎威,平日里也就罷了,如今古大人要她去見客,居然還要三催四請,什麽德行。

夏令寐似乎是第一次見到古家人對自己的無理,當然,也許以前有過很多次,不過都被自己兩個丫鬟給擔下了,她輕笑了兩聲,從小接受的教育讓她不會去跟一個僕從計較,更何況是去爭論。

她只是對岫玉示意,「你跟著去瞧瞧。」說著,又拿著一顆豆子擲在趁機偷懶的飛刀腦袋上,「別停,肥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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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我要吃肉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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